陆航冷起眸子,眼中寒意乍现,项雨彤在他眼中的样子和以前判若两人,握着头发没有一丝怯意的笑容,让他虎起的脸慢慢生出玩味。
正要说话,楼梯半道却传来一个熟悉声音。
是有人拾阶而上,正好碰上了迎面冲下楼的赵飞茗。
方才那一袭红衣,粉颊扑满了胭脂却被一道道泪痕冲脏的赵飞茗夺路而逃。
迎面撞入一个宽阔厚实的胸膛,那人胸口的肌肉隆起,撞得赵飞茗捂着了额头。
“嘶~是哪个……,是,是,是邱师兄!我,我我我,我走路没注意……”
“你给我回来。”
邱和忠身后还有几道身影跟随,看起来是来满星楼坐席的。
如今看到一个红衣少女撞了他满怀摸着头就要跑,回手抓住她大氅领子。
“咦!邱师兄!师妹错了!”
赵飞茗瞪大了眼眸,泪水流得更凶了。
“哭什么哭?!”邱和忠一副凶相的瞪着她,语气很是可怕。
他今天带着莫风柳师妹来吃饭,有事相商,没成想却被人这样轻易袭击。
这好歹是个女孩儿家家,若是个男弟子,说不定就吃了邱和忠一拳两拳了。
“我我,是陆师兄……”赵飞茗本就憋着气,如今一看邱和忠这副凶相,就更是豁出去了一般大吼,“是陆师兄凶我,说我为他着想是胡搅蛮缠,就为了讨好项雨彤!”
“讨好项雨彤?”
邱和忠揉了揉鬓角,表情奇怪的看了看身后跟着的莫风。
莫风轻凛眉弯,道:“讨好表妹?是怎么回事。”
“陆航讨好项雨彤?”他身后一道倩影,鼻尖吹出淡淡嗤笑。“怎么可能,那人眼里除了沈佳云想必没有别人,如何会讨好项雨彤。”
“怎么不可能!”赵飞茗泪眼望着阴影里那说话的女人,“我告诉你,柳子菡你我也别白费心机了,陆师兄被项雨彤勾走了魂……”
啪!
柳子菡步出阴影,狠狠赏了赵飞茗一巴掌,打得她泪珠都飞溅出去了。
她也不晓得为何要出手打这么狠,子菡抽了这一巴掌后,就抬起玉手陷入了凝思。
“呜呜呜呜,柳子菡我们同病相怜,你还打我?你打我!”
赵飞茗哭喊着撒起泼来,要挣脱邱和忠控制,去找柳子菡算账。
子菡不管赵飞茗如何哭闹,视她于无物,握住手掌,敛起迷茫,重新变成那一副月眉高昂的骄横模样。
“我可不是故意打她的,是她乱污蔑我,谁和她同病相怜。”她微侧螓首,对身后跟着的那人说。
“嗯。”
一个双手抱着后脑,麻布短衫打扮的少年,抬眼望着满星楼里古色古香的装潢,鼻子里“嗯”了一声。
“我会克制的,我以后不随便打人。”
往常除了陆航旁人在她那里绝领不到好脸色的柳子菡,此时白皙如珠的脸颊却染上了一层绯红,幽紫瞳孔里露出羞赧,好像若不对他表明决心,他就会看轻自己。
赵飞茗捂着火辣辣的脸,疼得泪水汪汪的同时,却禁不住傻了眼。
她只知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别说是陆师兄变了,项雨彤变了。
就连这个目中无人的柳子菡,她都变了。
说她跟自己同病相怜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追求陆师兄却毫无结果的同志吗?
真是虚伪,虚伪到不愿意承认这个问题。
“不对啊,柳子菡不是虚伪的人啊,她为啥要用那种口气跟后面那个新入门的弟子说话,像道歉一样,太卑微了!”
“赵飞茗,别咋呼了,哪远哪凉快去。”
说话的是邱和忠,他丢开红衣少女,眼神拂过,抬脚离去。
赵飞茗愣在一旁,眼神惊慌的看着一行四人依次爬上满星楼。
一个懒散的少年,头上用红绳扎了个辫,在脑后晃悠着十分醒目。
他缀在柳子菡身后,以少女婀娜摇摆的腰身作为参照,张望四周爬升。
“你是赵飞茗师姐?”
少年途经正瞧着他的赵飞茗,突然冲少女挤眉弄眼起来。
“你,你认识我?我又不认识你!你谁啊!”赵飞茗揉了揉脸,烦躁的吼了一句。
“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啊,你别看邱师兄方才对你那样粗鲁,其实他告诉过我,他可喜欢你了,只是宗门众口悠悠他那样一副个性的人,无法向你表白。”少年微笑道。
“呸!”
赵飞茗捂着脸朝地上啐了一口,瞪着壮硕人影消失的方向。
“他喜欢我才有鬼!我都被人打了他管都不管,如何叫做喜欢我!”
“你爱信不信,到时候成事了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少年打了个响指,跟了上去。
“混账东西!把你舌头拔了,叫什么告诉姑奶奶!”
赵飞茗叉着腰娇声大叫。
“陈爽,你会感谢我的。”
少年抬起手臂晃了晃,悠然消失。
赵飞茗聆听着耳畔各种杂乱无章的声音,脸色越来越是惆怅,干脆靠在墙上。
“这叫陈爽的家伙好生讨厌,我认都不认识他,却自顾自说得起劲……”
赵飞茗捻了下雪额上那片金树叶,使劲儿擦了口红,弄得手背上红彤彤一个印子。
她开始问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喜欢陆师兄吗?她问了一个简单的问题。
又发现这个问题太过笼统,她使劲儿开动脑筋,换了一种问法。
她开始逐渐剥离表象,看穿自己内心深处藏着的真实。
所谓爱,应该是可以为对方做到许多需要下定决心才可以做到的艰难之事。
譬如相亲相爱的夫妻二人,男的在外劳作,女性则每日围着炉灶、厅堂旋转。
用平凡的生活磨去时光,用时间去证明爱情的存在,证明对方是今生认定的人。
“我喜欢陆师兄吗?”
“应该喜欢才是,不然我为了见他,为了让他关心我,不惜做出许多横行霸道的刁蛮事,可是,除了喜欢我愿意和这样一个人共度一生吗?又好像不太情愿。”
赵飞茗想象着那个可能的人选。
如果是适合她的一个人,应是可以与她火爆热烈的性情同步的人,而不是一个照顾她的情绪,让她的坏情绪全部石沉大海,激不起一点波澜的人。
那个人如果博爱,她会醋意横生,如果将每件事都照顾周到,生活又将变得乏味。
想着想着,赵飞茗猛然抬起小脑袋,满眼恍惚的盯着楼顶悬挂的灵石灯。
她与邱和忠邱师兄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一直以来她畏惧邱师兄,觉得她的那种刁蛮任性在他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没有丝毫分量。
若她朝他耍小脾气,他大约会不耐烦进而拳脚伺候才对吧。
可是,为什么他每次擂台她都不会缺席?他获胜了她会挥舞小拳头,振奋尖叫。
他昨日败给了陆师兄,她却在旁边姐妹提醒了一下后,才从迷茫中清醒过来。
心事重重的替陆师兄呐喊加油呢?
她这两日说不清的病恹恹的,缺乏斗志,一直以为是自己来日子了不舒服。
没想到刚才撞入邱师兄怀里,竟然忍不住将自己受的委屈都说了。
她明明知道邱师兄和陆师兄不对付,她怎么能当着邱师兄的面,说陆航被项雨彤勾走魂魄的无脑之事?她简直昏了头。
明明是一个都没说过几回话的人,可是,就是期盼着他替自己主持公道。
“哼!让我别咋呼了,哪远哪凉快去,还说喜欢我,瞎了你的狗眼,臭陈爽!”
赵飞茗狠狠跺了下脚,飞也似的离开了满星楼,心情比方才郁闷了好几十倍。
火红的少女,今夜注定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