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加濑做了一个梦。
在宇宙的尽头、因果的地平线上，没有开始、没有结束、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时间成了尺标上一个单纯的数字。
“人为什么不能舍弃希望？”
某人来到了叶加濑身旁。
她想要转头过去看那人是谁，却感到无比的迟滞和困倦。
“因为波函数可以发散。难得你过来看我，怎么浑身破破烂烂的。”
“伊……”
身体被抱住了。
“没有光，就连时间都停止流动的完全的虚无。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尽头。”
叶加濑只能继续看着窗外。
她看到太空战舰在猎户座的边缘熊熊燃烧，看到C射线在唐怀瑟之门附近的黑暗中闪耀；她看到无数恒星诞生燃烧熄灭坍缩，无数种族向宇宙深处进发，无数巨构竣工运行直到荒废。
她看到……
她看到了一束光芒，宇宙于是从一无所有的昏暗中诞生。
她看到了两架机器人。
一个金盔金甲、背生双翼的机器人。
一个圆头圆脑、通体银色的机器人。
在看到它们的瞬间，信息就涌入了她的脑海。
「完美亚历山大」和「欧米茄」。
——这是它们的名字吗？
还有一架在哪儿？
她转动意识中的脑袋，突然明白了：
原来我……
就在最后一架机器人里面啊。
名字是——「天霆号·阿宙斯」。
然后，她看到了星星。
每一颗星都是无数事象的总和，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那些星星如此地远，却又如此地近，只要尝试去理解，无数文字就会直接呈现在脑中，就像是在做梦时，明明只是抽象的形状却能“知道”那是什么一样。
在阿宙斯的驾驶舱内，星星点点的红色浮现而后坠落，和窗外的满天繁星交相辉映。
“温暖的……光芒……”
叶加濑喃喃说道。
“这种东西……无论积累多少，都……”
“竟然和上次说的话一模一样。你啊，是那种会反复做同一个梦的类型吧？”
好像惹她不高兴了。
“——那么，我也用同样的话来回答你：”
伊瓦莉丝的脸探进了叶加濑的视野。
她的白发拂过叶加濑的面颊，她的手搂住叶加濑的肩膀，她的嘴轻柔却强硬地贴上了那对精工细作的薄唇。
“……唔？！”
温热的、颤动着的东西伸了进来。
理论上来说只是肌肉、软组织和黏膜进行一些物理层面上的耦合，但从那个出生以来就只有食物进入过的地方，传来了某种躁动。
叶加濑的眼睛瞪大，起初是吃惊和慌乱，但片刻之后就覆上一层水雾，目光也涣散了。
从没有完全贴合的缝隙中漏出的两人份的湿润呼吸，如同工作中的蒸汽引擎。伊瓦莉丝在繁星中见过它们。
“伊……咿……”
分不清她是在呼唤名字还是在发出娇声。
“这，是为了惩罚你一度把我忘记。”
说完这句话，伊瓦莉丝再次展开进攻。
淡粉色的灵巧物体柔软地抚过叶加濑的双唇，让她做出下意识的抗拒，趁机探入其间，强硬地将那后方存在的两排雪白而又整齐的羟基磷酸钙撬开，再度入侵。
这次她毫不留情地席卷了口腔内的每一寸角落，甚至连悬雍垂也不放过，轻轻地用舌尖碰了碰。
叶加濑像是因为太深的地方被触碰到而干呕了一下，但随后的喘息出卖了她。
伊瓦莉丝满意地将自己的战利品吞下，转而贴近叶加濑的左耳，轻轻呼出一口温热的湿气，再次收获了一阵颤抖。
怀里的人只是在躲闪，根本没有反抗的意思——也许她是对伊瓦莉丝怀有愧疚，也许是陶醉在了从未体验过的快乐中。
“这，是为了让你不会再次忘记我。”
伊瓦莉丝在脑中将这场重逢排练过无数次，想好了最合对方胃口的帅气台词，想好了饱含爱意的触碰和刻骨铭心的深情，可是这些都没派上用场。
她前所未有地觉得，自己不得不这么做。
揶揄她、征服她，然后粗暴地占有她。
也许永恒与须臾的孤独已经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也许自己其实更喜欢她现在美少女的外壳？那都是无关紧要的琐事。
真正重要的是，她们正在宇宙的尽头、因果的地平线上，在以人类意志上达天听的传说机甲的驾驶舱里，在无数事象的共同见证下，在最初一批闪能的簇拥之中——紧紧相拥，将彼此的一切刻进眼眸和骨髓。
伊瓦莉丝松开还在恍惚状态的叶加濑，和她四目相对。
“我会回答说：‘这股热量，会让宇宙温暖起来的。因为这是因你而生的，世界上的第一缕闪能啊’。”
“因我……而生……？”
“这里没有时间概念，开始与结束同时存在。所以就算你把我一个人晾在这儿九年，也就相当于一瞬间而已，完·全·不·会·生·气。”
生气了。绝对生气了。
只有这件事叶加濑觉得自己再怎么意识模糊也不会猜错。
“我刚才给你喂进去的闪能，已经足够把你凄惨的身体整个儿翻新了。高兴点吧，虽然我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癖好，但你想当真正女孩子的愿望完成了哦。”
“我没……”
“想生孩子应该也能做到吧。但我不允许你怀上我以外的人的孩子，听到了吗？”
“不……”
“听到了吗？”
迫于压力，叶加濑点了点头。
“现在，该送你回去了。然后呢，我就像英灵座上的从者一样，在这里百无聊赖地等着，等待你下一次召唤或拜访。不会再忘记了吧？”
“绝对……不会。”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哪怕世界线改变，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消失在历史的阴影中，我也不会忘记你’……哎，现在想想还是很肉麻。你这满嘴谎话的大骗子，活该单身一辈子的理工男。”
一句话都无法反驳。叶加濑羞愧地低下了头。
“大骗子，告诉我你现在的名字吧。”
“……叶加濑。”
“叶加濑小姐，记得再来指名我。要是和别的女人交往了，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哦，我已经是宇宙女鬼了啊。那没事了。”
“伊瓦莉丝……”
“点亮吧，「宏观宇宙」。”
她抬起一脚，踢在叶加濑的肚子上。
“……咕呜？！”
“回到你的日常里去吧！但是不要忘了，人为什么可以安定地生活——是因为波函数可以坍缩啊！”
天旋地转。
眼前的一切都染上了疯狂混乱的色彩，旋转融合散开消失，残留在视网膜上形成一个个血色的斑点。
……
…………
后来，旋转消失了。
叶加濑感觉自己仿佛正躺在床上。
但是身体的触感还是很陌生，视野中的彩色也没有消失。
“呃……”
嘴和声带可以动。
“——博士？博士你醒了？！”
是凌依的声音。太好了，看来她平安无事，不用被凌芽追杀了。
叶加濑尝试转动脖子，覆盖视野的五彩斑斓也随之变化流转。
……等等，该不会眼睛出什么问题了……
噔噔蹬蹬——凌依确认叶加濑醒过来就立刻拔腿跑远，过了一会儿，好几个人的脚步声一起进入了房间。
“博士，身体感觉怎么样？”这是F教授。
“博士……”这是张闻道。
“博士，我们这两天可担心你了！”这是赤野。
“醒过来了就好。”这是凌芽。
叶加濑眨巴着眼睛，试图从出BUG的视神经传来的图像中辨认出人类的轮廓：“呃，醒是醒了……谁能跟我解释一下发生了啥？”
“海沟里沉睡的超巨型机器人突然苏醒，把整座小岛摧毁了。不过就算基地没事，后续会有各色人等去那附近调查，我也只能忍痛炸沉小岛。这就是不可抗力啊。”
F教授第一次用上了肉痛的语气。看来就算是财大气粗的兽王战队，也不能一个基地说放弃就放弃。
“当时我们正带着濒死的你飞往大陆。经过那个神秘巨型机器人附近时，你的身体突然化作一捧红色粒子消失了。”
呃，估计就是那个时候，被阿宙斯带去了因果地平线吧。话说为啥？
是伊瓦莉丝在那边做了什么吗？
“我们到处找你都找不到，只能让刚刚相认的凌家姐妹先回去休息。”
凌依接上话：“然后我突然想来博士你家看看，就发现你躺在大门口的地上！”
伊瓦莉丝！！
“那我的身体……”
叶加濑确认了一下，自己可以感觉到每根手指和脚趾，却不能移动它们分毫；再加上眼睛只能看到一片马赛克。这怎么看也不能说是安然无恙的状态。
“你的身体非常健康，比以前还健康。但是，好像在失踪期间被注入了非常夸张的海量闪能，变成了没有任何先例的……肉体与闪能融合的状态。”
“肉体与闪能融合？！这怎么可能——”
“大力出奇迹吧。”赤野说。
“大力出奇迹啊。”凌芽说。
不知道来自谁的一只手轻轻地抚摸叶加濑的脑袋，稍微给她带来了些许安心感。
“花几天时间让身体适应一下，应该就可以恢复自由行动了。不用担心。”
“意思是我得像这样躺尸好几天？”
“我希望你将其称为‘充分休息’。你迫切需要充分休息，和一套给自己穿的装甲。”
“给自己穿的装甲？可我不想打架啊。”
…………
房间里爆发出哄堂大笑。
“干嘛？！”叶加濑抗议道。
“事到如今还要维持文职人员的设定，是否有点……”
“都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你不会就喜欢肉身挨打吧……变态……”
“你们这是对一个为了保护大家而被迫出生入死的人应该有的态度吗？！”
“不，我们是希望你能正视自己。”
“正视什么？”
“肉身挨打的癖好。”
“…………”
叶加濑气得直翻白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