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身子擦干净后，叶加濑和凌依穿上洗浴中心提供的粉色睡袍，蹬上塑料拖鞋，晃悠到就餐区打算解决晚饭问题。
凌依还对刚才的比赛意犹未尽，走路都有些蹦蹦跳跳的，让叶加濑产生了一种当上老父亲的错觉……不，现在应该是老母亲吧。
感觉有点怪怪的。
在和米拉重修旧好（？）之后，伪装身份的必要性似乎消失了，谁也不会在意某某组织的伊卡博士到底是死是活，也不会有人怀着深仇大恨要致她于死地。
但她却还是这副样子。或许直到死去，都会是这副样子。
就像是……被困在了自己取名为叶加濑的牢笼之中。
她的身体将来会成长吗？会由外而内彻底变成一个女生吗？会和某人恋爱结婚吗？这些完全没有实感的事情突然一股脑儿涌进脑海，让叶加濑打了个哆嗦。
“博士感觉冷吗？”
“还好……”
会思考这些以前从来没想过的问题，或许正是她渐渐开始改变的证明。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没法接受男人。实在不行就单身一辈子。或者偶尔找沈珊珊江白露之类的解决一下……她悲观地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遇到第二个伊瓦莉丝了。
……突然想起了米拉说的那家有生体结合小姐妹的洗脚店。
不知道她们义体化的是哪部分……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这种事还太早了。
叶加濑猛地摇头，把奇怪的想法驱逐出去。凌依担心地看着身旁站在原地依次露出凝重、口水黄豆、脸红表情的叶加濑，有些疑惑是不是刚才萧源战败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叶加濑赶紧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到脑后，和凌依随意聊起了最近英雄和组织的各种小摩擦。凌依说，她最近在匿名聊天版上开了一个供网友给闪刃红提意见的帖子，结果收到意见说闪刃红的新形态完全不红，是不是该改个代号，或者找几个队友组成闪刃战队。
叶加濑听到战队就连连摇头。给凌依一个人搞后勤就够烦了，要是再来四个同等烦人的队友，她会巴不得回到组织里996的。
“至于代号……不就是个识别码？”
“英雄的代号是非常重要的！”
“但你当时不也是边打边临时想的？”
“……呃。”
走进就餐区。
洗浴中心的套票，包含了晚间自助餐。两人从消毒柜拿了盘子，就开始分头行动，各拿各的。
过了五分钟，两人在桌边汇合。
凌依看向叶加濑的盘子，只见那里面摆满了蛋挞、苹果派、海鲜寿司、车仔面，还有一杯不知道从哪里打来的百香果汁。
“哇哦，碳水嗯造……”
你吃得下吗？她怀疑地看着叶加濑。
“我只吃两个蛋挞也能吃饱，但是这些全吃掉也不会吃撑。”叶加濑平静宣言。
“胃袋是传送箱？”
“T0到T5。”
“还惦记着那萧源呢。”
顺带一说，凌依自己的饭量则是令人安心地大。她几乎把一路走过去能拿的所有类型的食物都拿了一份尝鲜，而其中烤肉类是她的最爱，在盘子正中央堆成了一座蛋白质的小山。
两人在餐桌旁坐下开吃后，凌依那异于常人的饭量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因为就餐区是男女共用，叶加濑感觉到了好几道带有特殊意味的视线。
……不会吧，不会真有人喜欢现实世界的饭桶属性吧……
叶加濑的老父亲……老母亲自觉还在持续，抬头扫了一圈周围，找到那几个盯着凌依看的男性，偷偷瞪了他们一眼。
“博士，”
“……嗯？”
“心能的操控，有锻炼的方法吗？”
凌依埋头吃着，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问道。
“操控？”
“闪刃我已经用得很熟了。但是直接操作心能的部分，我不是只会大力出奇迹的全身强化嘛，最近战斗的时候，感觉有很多细节操作想到了却做不出来，很难受。”
“细节操作……”
那个曾经说出“一开始就用强力型战斗”的凌依，竟然开始考虑无限力微操了？
渐渐开始改变的不只是叶加濑，凌依也渐渐成长为有自己想法、能独当一面的英雄了吗……
“心能我用得很烂啊，尽量帮你找找能教的人吧……别抱太大期待。”
“博士说的话，我都会好好期待的。”
凌依嘴里塞满了食物，脸颊像只松鼠一样，露出了甜美而灿烂的笑容。
心能使用者……
……米拉？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怎么会想到她的？！叶加濑浑身一颤。
然而她旋即发现，自己认识的人里面，称得上擅长心能的还真就只有米拉。
沈珊珊，玩道具的；
兽王战队，玩灵能的；
桑德里永，玩魔法……古典炼金术的。
……事到如今，只能寄希望于从酒吧里roll出心能系英雄了。
人脉到用时方恨少啊。
科研界有一种人，他们本身并不擅长研究或发明什么，却靠着研究员的身份到处发展人脉，然后把来自“朋友们”的零碎创意组合拼接起来变成自己的，以此发迹。
他们行走在犯罪的边缘，如果一个专利的重复度达到25％就算抄袭，他们中的精英能把这个数字拉到精准的24.9％，而且是每个来源都保持在24.9％——最后剩下的0.4％是他们勉为其难签上的长串名字和职称。
大天才叶加濑一向看不起这种人，但现在竟然开始羡慕了。
人类终究是有极限的，而裁缝没有。
“唔……肉烤得有点老了……”
“毕竟是自助餐，也不是专门的饭店。”
叶加濑也感觉自己碗里的苹果派有些难以下咽，可能是烤好之后放置了太长时间的缘故。但是浪费又不太好……
她用身体半挡住盘子，手在咬了两口的苹果派上拂过，那东西立刻悄无声息地消失。
之后得洗一下传送箱了。
不过好像可以用这个办法白嫖一点点食物回去……反正箱子都已经脏了！不论价值如何口味如何，白嫖总是让人心情愉快。
凌依察觉到叶加濑的歪心思，皱起眉头一副打算谴责她的表情，低声说道：
“帮我装点铁板鱿鱼。”
叶加濑笑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在吃下两盘食物并且用传送箱神不知鬼不觉地装走至少四盘食物后，两人的晚餐总算宣告结束。
在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服，沿着通往出口的走廊出去。
此时已是夜晚，走廊点上了灯。从右手边的玻璃幕墙望出去，可以看到一整排某种说不出名字的高大观赏植物，看起来像是塑料材质，淡绿色的枝叶隐隐还发着光。叶加濑模糊地记得，这好像是一种月球特产。
然后两人来到洗浴中心出口处，在柜台用钥匙换鞋子。
入口和出口靠得很近，她们听到入口的地方传来一些骚动的声响，好奇地抬头看去，只见有男有女的几个人正围在柜台前，对服务员喊着什么。
给两人办理退房的服务员悄声解释道：“那是城东一家组织的战斗员，票买错了，想要现场改套餐……这怎么改嘛，他们就闹起来了。”
“不能直接赶走吗？”
“我们洗浴中心的保安打不过他们……”
现场保安打不过啊……那就没办法了。虽然事情报到上头会有高级打手从总部过来，但那时候闹事的也闹完走了，所属组织给点钱摆平，但是最后所有损失费都会算在当班的服务员帐下。
凌依拽了拽叶加濑的衣角。叶加濑点点头，做了个嘘的手势。
两人裹紧衣服从洗浴中心的玻璃大门离开。
然后就开始左顾右盼寻找没人能看到的死角。
“这种小事件就别见血了，把人扔出去完事。”
“明白。”
这套操作已经非常流程化了——现在可是21世纪，那种奇幻小说里动不动毁城灭国的大事件根本不会发生（一年战争事件算是雷声小雨点大），就算破天荒地真发生了也基本没有英雄的插手余地，而组织之间的纠纷全部可以用一个“黑吃黑”来总结，英雄们平时最多的活动其实就是对付这种欺负平民的战斗员。
“闪刃起动！”
“Starry Sky Striker ACE！”
“「ZEROS」！”
银白的仿骑士装甲包裹到凌依身上，她活动四肢确认各处关节的状态没问题后，就偏过头看着叶加濑。
“博士不一起吗？”
叶加濑双手插兜，挑了挑眉：“啊？你什么时候产生了我会亲身上阵的错觉？”
“在三重灾祸基地、特训小岛、海沟遗迹、滨海市游园会、差分闭合……”
“好了好了，不用念了！”
叶加濑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跨过了这么多战场——她一个小小的文职人员，怎么就上场打架了呢？我说你们还是另请高明……
“博士最近不是得到了魔法少女的变身能力吗？连面具都不用戴了，多方便。”
“但是……”
她坚持穿【破械姬】的面具和夹克，而不用别的更好的伪装方式，其实是因为觉得很帅——这种事死也不能说啊！
身为一个温文尔雅睿智理性的科研人员，亲自入场打架就已经很丢面子了，如果再暴露出对某些无用战斗装束的偏好，那感觉就像是一个成年男性天天研究芭比娃娃。
叶加濑的脑海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
从广义上来说，手办、乃至高达模型，难道不也是芭比娃娃的一种……？
……芭比娃娃九宫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