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路步行街。
双塔有名且历史悠久的热闹夜市，充斥着小吃店、网吧、游戏厅、各色杂货铺，是难得的邪恶组织势力几乎没有染指的地方。
怎么会是呢？
因为大名鼎鼎的萧源就住在这里。
具体来说是河南路11号“顶峰网吧”最角落的双人包间。超长期租住。
萧源在研究炼金术和参加比赛之余，也经常利用不死之身去赚一些只有她能赚的外快，比如说杀伤性武器的实战测试。她就坐在那里，任由新式武器把自己炸成碎末，然后爬起来到财务处收钱走人。
这项业务赚得甚至比八强奖金还多。
也正因此，她在双塔各大组织间都有广阔且持久的人脉，所有组织都不约而同地卖她个面子，不把触角伸到她深爱的河南路步行街。
这么方便好用的人肉木桩，要是为了一条街的收益惹她生气，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对着月亮把第一瓶葡萄果酒喝完后，叶加濑和江白露都泛起了一丝醉意，气氛也变得十分温馨……
“……为什么会有种温馨感？”
江白露把白大褂的衣领拽开，像仙女羽衣一样挂在手臂上。
叶加濑平时喝的度数更高，此时倒还比较清醒，笑着答道：“可能看起来比较像姐妹吧。一起喝酒喝到半醉的混沌姐妹。”
“哈哈哈……对了，我记得博士您说过，自己有个亲生妹妹吧？”
“嗯。她最近也来双塔了。”
“来找您？”
“来找我。”
江白露晃着脑袋：“真好啊。我是独生子女，有点羡慕你们这些有兄弟姐妹的人呢。感觉就像世界上并非只有自己孤单一人，就算父母长辈全都离开了，也还有一个家可以回去……会得到勇气吧。”
“呃，会吗？我还以为这种形容只会出现在恋爱剧情里面……”
“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博士。”
之后这个话题戛然而止，江白露开始闲扯一些陆织星和萧源的绯闻。
陆织星所属的铸剑山庄，和永青书页一样也是个不太“正经”的组织，他们的基地坐落在大兴安岭无人区内部的某个山头，并不做其他组织常见的生意，而是向全国乃至全世界出售价格高昂的定制武器。
虽然是铸剑山庄，但是钱给够了，不是剑也做。
叶加濑知道这件事，毕竟北落师门当初就是拜托他们打造的。因为战争时期大家都齐心协力，所以只象征性支付了些费用。
“然而陆织星的情况不太一样。据说她拜入师门的两年内就学会了最复杂的锻造手艺，但那之后，她一把武器都没有打造过。”
“为啥？忙着打比赛吗？”
“她在全国旅行，专门狩猎那些有名的……使用冷兵器的战斗员。”
打败他们，掠夺他们的武器作为战利品，然后扬长而去。决斗胜利者对败者进行掠夺是受到管理法承认的行为，来报仇的人也全都被再次打败，无功而返。
直到国内所有剑客、刀客、棍师、……全都被她掠夺过一次后，她就去打比赛了。
“哇……像武侠小说一样……”
“对吧？！感觉超帅的！我是阿陆十年老粉！”
仿佛能理解了……陆织星在嘉宾席上那一副交流障碍症的样子，明明在演播室里还背着一包武器彰显个性，果然有着配套的神经病性格和过去。
……好吧。虽然确实很帅。
毕竟叶加濑干过的破事也半斤八两。
两人走进步行街后，立刻就被热闹的人潮淹没。这里就像是没有夜晚——亦或是这里的日常在夜晚才开始，这让叶加濑产生了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白天属于社会，夜晚属于自己。
叶加濑为了凌依把白天交回了社会，夜晚也因此重新弥足珍贵起来。
她握住了江白露的手。
“这里人多，别走散了。”
“欸？啊、嗯……”
江白露低下头，眨眨眼，又把脸偏开了。
“……您想吃点什么呢？”
叶加濑耸耸肩：“这话该我问你吧。明明是我邀请你来的，而且这条街我比你熟悉多了。”
“为什么？这里离天心区不近吧？”
“这几个月无事可做的时候，常常会来。”
这几个月。
江白露以为失去了博士的这几个月。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几个月后的工作日晚上，和一个变得如此……可爱的博士，一起走在这条原本和她无缘的代表了夜生活的街道上。
“啊，那家烧烤不错！烤年糕尤其不错，一定要整两串尝尝。”
叶加濑拽着江白露来到街边，熟练地伸手点了十几串各式烧烤。
“要等十分钟，我们再去旁边点个奶茶。”
“哦、哦……”
又被拖到了街另一边。
“百香双响炮加椰果全糖去冰！”
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啊……根本已经变成现役jk了啊，这个人……
江白露看着叶加濑被店里灯光照亮的侧脸，叶加濑发现她在盯着自己之后，转头朝她小小地笑了一下。
江白露忽然感觉有些陌生。
“博士……”
“怎么了？想喝什么，我请。”
“您是博士吗？”
“？我是啊。”
“证明一下？”
“只要你相信我是，那我就是。”
这不是自我论证了吗……
但是这反而才像是博士会说的话，江白露心里毫无来由的不安也随即烟消云散——
叶加濑用两根手指接住发票，从店面退了一步，明明没在听着歌，却有节奏地踢踏起了右腿。
“不对不对不对……博士您也变得太少女了吧，感觉有点恶心……”
“啊？？”
那对整齐好看的眉毛扭了起来。
“不会吧？我在开发部的时候，也经常恰烧烤喝奶茶啊……”
“还在这儿‘不会吧’！就是这种腔调！已经完全雌堕了啊这个人！”
“雌堕？！你又从哪学来的这种词？！”
叶加濑扑到江白露身上猛扯她的脸颊，江白露则胡乱挥着双手拍打她，闹了几分钟，听到奶茶店店员喊了编号，才停了下来。
然后两人就保持紧贴的距离，相视而笑。
叶加濑始终觉得自己有些亏欠这位坚强独立好学的徒弟，尽管两人一起加班一起熬夜的次数也不少。
她打算像对待刘若鸢一样，用一种年长同辈的姿态去指导她、照顾她……就当自己多了一个远房表妹，正好这两人都是22岁，一个很神秘的年纪。
“白露啊，”
叶加濑离开江白露的身体，侧头望向熙熙攘攘的人群。
“继续叫我博士可以，但以后别用‘您’来称呼了，太生分。”
她的侧头立刻被理解成了害羞。
“真的可以吗？”
“叶加濑和你没有任何上下级关系。”
“但我真的很尊敬你。”
改得很快，不错。
“博士的设计每次都能颠覆我的认知，让我产生一种……仿佛站在知识殿堂的大门前，即使靠自己愚钝的头脑这辈子都无缘进入，也能透过门缝看到一束光芒的感觉。”
“这有点夸张了吧？啊，烧烤好了。”
叶加濑把烧烤接过来，拿出两串递给江白露：“虽然我也觉得自己是天才，但这个世界上天才实在很多，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有些天才可能终其一生都没接触过自己的擅长领域，这么想的话，不就跟抽卡游戏一样吗？”
“抽卡游戏……”
“有些人拿着R卡都通了关，好歹你能抽到SR，好好珍惜吧。白露，你能破解我的闪刃系统，造出量产机，用愚钝来形容自己的话，多少也有点连带骂我的意思。”
“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那种……”
“那就抬起头来。”
江白露抬头，看向叶加濑的眼睛。
那对杏眼如两汪秋水，清澈见底，折射着柔和的光。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看待博士的了。
从单纯的前辈同事，到指明了可能性的导师，再到突然消失的背叛者，
最后变成坐在她旁边，面带幸福笑容对着滚烫的烤年糕呼呼吹气的少女。
“嘶、呼……我没有教你各种各样的知识，作为代替，今后就带你去看各种各样的风景好了。”
…………
“……博士，我喜欢你。”
“你把尊敬当成爱慕了。”
“是这样吗？”
“是这样哦。”
此后，两人许久无话。
……
…………
沿着步行街一路逛吃下去的终点，就是顶峰网吧。
萧源就住在二楼走廊尽头的小包间。但是想见这位带明星还有些条件和规矩：
1、每人每月只有一次机会，并且只能单人见面，人多要取号排队；
2、敲门三次后如果萧源不予回应，必须立刻离开；
3、如果萧源不在房内或正在睡觉，必须立刻离开；
4、见面时长无限制，然而一旦萧源下逐客令，必须立刻离开。
反正不收钱，多来几次总能碰上，整体来说还是个很接地气的明星。
江白露吃完烧烤就十分沉默，事到临头更是怂了，开了台机子开始看今天白天的比赛直播，叶加濑拿她没办法，在网吧前台登记了名字，就走进走廊深处。
从房门上的窗户望进去……
——在！
在电视里看过的那个身影，此时正懒懒散散地窝在双人包的沙发里，搓着手柄。
叶加濑敲门三次，然后对着转过来的摄像头歪了下脑袋。
【请进。】
摄像头发出声音，灯也变成了绿色。
还挺顺利的……虽然叶加濑不是哪个选手的粉丝，但平时想见她的人还挺多的吧，就纯敲门声也能烦死了，可见萧源本人应该性格不错。
她推门进去。
这是一间四平米的标准双人包间，一张沙发床，两台电脑，桌上乱七八糟堆着外卖盒子和啤酒罐，还有多到莫名其妙的吸管。
裹着毯子的萧源暂停了游戏，把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到叶加濑身上，露出公式化的浅浅一笑：
“早。”
……你也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