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萧源打完招呼后就把游戏的暂停取消了，不再看走进包间的叶加濑。
虽然规矩里没有“禁止干扰萧源打游戏”这一条，但她不爽了随时可以逐客，所以叶加濑并不能得到任何的主导权，只是在沙发的空位上坐下，把自己的身体也埋进柔软之中。
…………
萧源在玩一个中世纪风格的3D冒险游戏。难度看起来很高，屏幕中央那个身穿板甲手持巨剑的角色已经死了多次。
死了这么多次还在继续，看来她玩游戏时候的心态还挺好的？摆烂乱打只是针对拳愿大会吗？
“妈了个逼，傻篮游戏，再不玩了。”
哐哐哐哐——萧源以看不清界面的速度熟练打开菜单，把游戏关掉了。
手柄也往桌上一扔，砸到键盘发出噼里啪啦的塑料碰撞声。
……还是玻璃心啊！
萧源转过头打量着有些绷不住的叶加濑，叶加濑也反过来打量她。
心能……
她看到了心能。
心能强化肉体的方式，其实原理和单兵装甲差不多，无非是包裹住肌肉骨骼给予支撑和强化，真正的强者可以控制到一缕火焰都不逸出，像紧身衣一样完全包裹住身体。
但在叶加濑的无限力视野中，
萧源的身体，简直就是用心能做成的。
细若游丝的心能好像失去了原本的活跃性质，从她全身各处涌出，不超过汗毛的高度又返回她体内，竟然细密到能反向勾勒出肌肉纤维的形状，如同生姜炒土豆丝般不分彼此。
心能变异者……“区别于无限力的天生超能力”，果然不同寻常。全世界都没有几例，叶加濑为自己能亲眼看到其中之一而感到幸运。
两人互相端详许久，还是萧源先沉不住气：“你就是来盯着我看的？要不要签个名？我能一边搓手柄一边用脚签名。”
“这是啥技能啊！”
“游戏太多，人生太短。”
可你不是不死之身吗？哦，难道是年龄会正常增长的那种类型？
“没啦，其实我不太能算是你粉丝，之前只是听说过……也就昨天看了一场。”
“当着人面说不是粉丝，算你牛逼。”
“但你不也没有赶我出去吗？”
“现在就可以。”
眼见萧源把手伸向了呼叫网管的按钮，叶加濑连忙摆手说好话：“别别别，昨天那场比赛我看得挺开心的，有成为粉丝的趋势。”
“那挺好的。周边的话推荐SHF人偶，收录台词很多，别买那个烫金笔记本，纯垃圾。”
……叶加濑从她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同类的气息。
“我叫叶加濑，是个发明家，无限力研究者。”
萧源打开另一个游戏，顿时展现出了主播级别的双线程能力，一边翻看背包栏一边答道：“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是高中生。”
“经常被这么说。——你身体里的心能流动很有意思，好想研究啊。”
“经常被这么说。”
“比如说丝状心能？和肉体紧密编织在一起，这就是你不死之身的源头吗？心能可以承载意志，所以在如此高的融合等级下，你身体的每一寸皮肉都可以像大脑般工作，保证你的意识持续运行，不会消散。那之后，就只是捏脸的问题了。”
…………
萧源手上的操作没停，转过头用死鱼眼瞟了叶加濑一眼：
“你……有点意思。”
用一次略带冲击性的发言留下初步印象，随后用符合对方口味的小道具儿拉近距离，是叶加濑拓宽人脉的惯用手段。
但是萧源现在给她的感觉就是个标准宅女，语气平淡兴致缺缺，看起来也不渴望提升战斗力，叶加濑不知道该送她什么好感度道具了。
不过第一步“留下印象”好歹完成了，成功让她对自己产生了兴趣，现在可以徐徐图之。
“我可以叫你萧源吗？还是有什么粉丝专属称呼？”
“名字就行。”
“萧源，你怎么用的是bs4手柄啊？”
“你有意见？”
“明明xpox的手感更充实。”
“用不惯非对称。”
“我可以帮你定制。”
…………
“当真？”
她感兴趣了！果然是宅女！
叶加濑总算找到一个切入点，就看到萧源突然起身把手伸到桌上，
……拿了一根明显用过的吸管，叼在嘴里嚼了起来。
短的那截在半空中一翘一翘的。
……叶加濑决定无视她的奇特癖好：“按键布局就用bs4是吧。背键要不要？”
“四个扳机。”
“肩键？”
“长一点。”
“配重和陀螺仪？”
“加配重，不要陀螺仪。”
“配色？”
“黑色就行。”
“好嘞！两周内给你弄出来。”
萧源点点头，尽管还在刷着手机，淡漠的表情却已经有所松缓。
“你叫叶加濑……是吧。”
好的，到这一步，就算是互相认识了——叶加濑在意识的角落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擅长交朋友，对自己的现充实力狠狠地震惊了一把。
“像你这样聪明有趣的年轻人，现在不多了。每天来见我的那些小毛孩，要么求签名要么求婚，我靠，我只能装个高冷样子，狂装，一直装。”
——拿到好处之后开始摆长辈架子了，这个人！
“难得你一片好意，这边也得拿出点回报。想听故事吗？”
这才对嘛……听不死者讲过去的故事也算是个经典桥段了，叶加濑抱着听到某些被掩埋的历史真相的心理准备，认真点了点头。
“大概半年前，我去美国买炼金材料……”
“……就半年前啊？”
“你有意见？”
“没有。请继续。”
“我去了拉斯维加斯，找一个百年前的富豪留下的黄金。黄金这种物质很容易传导魔法，刻上符文就能当作法杖的替代品。而拉斯维加斯和富豪这两个属性，又给那些黄金添加了额外的负面概念，做出来的触媒对催眠类和吸取类的法术有很大加成。”
“符文”、“属性”、“概念”……永青书页研究的果然也是古典炼金术，看来桑德里永的“最后一位古典炼金术师”只是跟她吹逼，知识还是有正常传承的。
现代炼金术，只能变换物质，根本就是愚民政策下的青春版魔法，费拉不堪！
古典炼金术，神秘、强大、万能，这才称得上是真正的魔法！
就像是相扑土俵之中，「倒三角」与「正三角」的区别一样！
……她想必会这么说吧，但是叶加濑天天用方便的现代魔法，实在不好意思说什么两者相踏越古越强之类的话。
“在一家地下赌场里，我遇到了同样觊觎那些黄金的其他组织……我们大打出手。”
“然后你摆烂了？”
“毛线，”萧源不自觉地挥舞双手示意，“老娘直接对着人群就是一个他妈的力劈华山，接上贴脸炎爆术和念力螺旋矛，把那些贵物打得满地乱爬，好似开了个全堂的水陆道场，青的、红的、紫的……然后——”
说着说着突然开始吹几把了！
这才是你的本性吗，萧源选手？！
“然后什么？”
“就把黄金都赔给庄家了。”
——废物啊！
叶加濑心中对萧源仅存的一丝尊敬也烟消云散。
永青书页这都没有解雇她，肯定是因为组织里没有第二个能打的人了吧……
“所以你到底活了多少岁？”
“这个问题是热门提问top3。果然说到不死之身，就是年纪肯定很老？”
“会有那种第一印象吧……”
“我满打满算才七十多岁而已。”
“这不就是很老吗？！”
如果说出一百多、一千多岁的话就会觉得很帅，但七十多岁——实感太强烈了，完全就是个随处可见的老太婆！
不过，等等……
“七十多……这么说来，你在年轻时，经历过邪恶组织尚未诞生的年代……？”
“嗯。”
她爽快地承认了。
叶加濑差点扑在她身上：“那是个怎么样的时代？！”
她在和凌依相遇后，就渐渐开始思考一些问题——邪恶组织的存在是理所当然的吗？没有邪恶组织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桑德里永的法师形象太过奇幻而脱离现实，一时间联想不到这方面的问题，但如果是在社会变迁中生活至今的萧源——
“和现在也差不多啊。”
…………
“欸？”
“资本家、官僚、宗族……压迫程度和邪恶组织也就半斤八两吧。要说的话，把邪恶直接摆到台面上还好接受些，起码让英雄们知道该反抗谁。”
叶加濑愣在原地说不出话。
萧源看她一时消化不了，也不急着继续说或是赶她出去，就接着玩起了自己的游戏。
——所以这就是桑德里永她们安于现状，隐居在市井之中的理由吗？就算推翻了邪恶组织，各种各样的压迫也依然存在不会消失；于是对这些有能力过自己生活的“人”而言，那张椅子上坐着谁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也就不会关心……
可是这样一来，英雄们到底是要反抗什么、争取什么？
叶加濑怔怔地想了许久，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从她进包间开始竟然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我下个月还会找机会来的。手柄做好后，我放到网吧前台，你自己拿一下吧。……我朋友还在外面，就先告辞了。”
“嗯。”
萧源用一声鼻音给她送别，
仍然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游戏画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