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加濑被丢在地上。
“嗷！”
屁股着地，痛得叫了一声。
“我妈都没打过我屁股！”叶加濑大声抗议，“你把我绑过来做什么？”
环顾周围，这里虽然是堡垒的屋顶，四面漏风没个遮挡，却布置得简洁大方，十数头大小龙类环坐周围。
而在他们刻意避开的一条钢铁阶梯顶部，端坐着一头巨龙。
他……不，是她。叶加濑没有学过西方龙观察学，但她直觉地认为这是一条母龙。她有一身冰晶质感的半透明鳞片，匀称健壮的躯体，雪花般的六角形脖颈，体内充盈的橙色生命能量如呼吸灯明灭。
她朝下方的骚动投来了视线。
“你又出去胡闹了，喀秋莎？”
喀秋莎……
叶加濑抬头望向把自己绑架过来的红龙。
你这名字……确实还挺红的？
“大姐头！这个该死的人类把龙改造成了机械，还一路追杀到希德尼亚丘陵！哦，那条可怜的小白龙……她就跟在我后面，应该马上要到了。我们听听她的证词吧！”
“？？？？？”
把龙改造成机械？追杀到丘陵？小白龙？
叶加濑挠起了头。
她说的每个字都是中文——话说为啥是中文？！住在毛子境内的龙族说中文？！
她陷入了一种想要吐槽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的状态，幸好凌依终于赶到了，在叶加濑身旁裹挟着气流和闪能轰然降落，挡在了她和喀秋莎之间。
周围的龙们开始交头接耳。
“哇，看看她……”“她的翅膀被拔掉了吗？”“好可怜……”
“——你来自哪个族群，年轻而陌生的白龙？”座上的冰霜巨龙问道。
声音如叶加濑所想是一种沉稳清朗的女性声线。
叶加濑突然噗嗤一声大笑起来。
凌依往左边看看，往右边看看。
哪里有白龙？
“你别害怕，慢慢说就好了。”喀秋莎一改刚才的火爆态度，用一种温柔的语气说道。
——嗯？
嗯？？？
“看来你在变形学派上的造诣已经赶英超米了啊，”叶加濑捂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这都行……”
凌依嘴半张着，抬起一只爪子指向自己：“我？难道是我？”
“这个人类对你做了什么？我们会让她付出代价……”
“我是人啊！”
“……”
“……”
凌依当着所有龙的面变回人形，解除了闪刃装甲。
“…………”
就连冰霜巨龙都无语了几秒钟。
无语完之后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说道：“很好，看来是一位踏上古龙之道的新人。喀秋莎，你负责接待这两位客人。”
“为什么是我——”
喀秋莎想要推辞，突然被冰霜巨龙的金色龙眼一瞪，低下了头：“……知道了啦。”
叶加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全身没缺什么东西，枪刃也还在背上，就抱着北落师门朝王座上作了个装模作样的揖。
“我叫叶加濑，这位是凌依。这位尊贵的龙女士，我们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名字呢？”
座上的巨龙眯起眼睛，微微点了点头——如果那个幅度能叫做微微的话：
“阿弗勒丝苟萨。你们也可以叫我，「北方冰原的女王」。”
…………
…………
叶加濑和凌依被带到了钢铁堡垒内部。
这里的一切都是按照龙的尺寸建造，使用痕迹虽重但还未至损坏，看起来最多也就十几年左右，看来确实是在大撤离发生、西伯利亚成为无人区时入驻的——至于他们是大撤离的直接原因还是借机入驻，那就不知道了。
下到从屋顶往下数第三层的时候，在大厅旁终于出现了一排人类尺寸的房门。
“那些就是客房了。”喀秋莎还是气哼哼的，“从没有龙会去打扫那些房间，想久住的话就自己清理吧。”
“我们也没要住下啊，就是路过而已。说到底还不是你邀请我过来的？”叶加濑故意呛了她一句。
“邀请，哼，邀请。”
喀秋莎无法反驳她，便朝她龇牙咧嘴：“渺小的人类，你就不怕我现场吃了你？”
“啊呀，我真是怕极了，腿都开始抖了。求求您饶我一命吧，尊贵的红龙阁下。”叶加濑一脸无所谓地棒读道。
然后一人一龙就这么对视着互不相让。
凌依僵硬地试图劝解：“哎，误会都已经解开了，你们两个就别互怼了。话说喀秋莎小姐，你多大了？”
喀秋莎对凌依的态度还是很友善：
“八岁。”
……你这是八岁？
两个人类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看红龙足以包裹十个她们的翅膀，心里想道。
凌依继续问道：“这座城堡是你们的家？”
“是的。大姐头从人类的猎龙活动中救下了我们，大家就住在这座她亲手搭建的龙堡中。”
“亲手搭建……”
很难想象一条龙抓着砖头往上抹水泥的样子……虽然这座堡垒外观看上去都是钢铁结构，内部还是有不少土石砖瓦的。
“你们大姐头好厉害啊，而且好漂亮。”
喀秋莎听到凌依的赞叹，尾巴像狗一样来回甩了起来，差点抽到叶加濑：“大姐头最厉害了！这片土地上以前有个人类王朝，大姐头一发龙息过去，整座皇宫都冻成冰雕碎掉了！后来就再也没有王朝了。”
“……那个皇宫，是不是叫冬宫？”
叶加濑突然问道。
“你还是知道一点的嘛！也不算无可救药。对了，大姐头的那种龙息被人类取了名字的，叫做「起始的号炮」……”
……啊，果然是她。
叶加濑看到阿弗勒丝苟萨的外形就开始怀疑了，听到名字又确定了五分，现在终于完全确定了。
她向客房走去：“那我们就在这里稍微待一会儿吧。管不管午饭？”
“你们可以捡一点肉回房间自己生火烤。”
“谔谔……”
想来也是，这帮龙肯定是吃生的。
叶加濑推开客房门，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张板凳，比快捷酒店还要简陋，桌子上还积了厚厚一层灰。
喀秋莎趴在地上，像看着模型场景里的乐高小人一样看着她们，留下一句：“午餐肉会有龙给你们送来。”
“不是你送？你大姐头不是要你负责接待我们吗？”叶加濑找到个机会就继续拱火道。
“送到这里就算接待了！”
……她在走廊里直接起飞离开了。
叶加濑从门里探出头，就看到她被一头稍大的蓝龙一口水炮从天上洗了下来。
“走廊上禁止飞行！”那蓝龙说着，朝看向他的叶加濑点了点头，带着喀秋莎走了。
凌依坐在床边，叶加濑坐在板凳上。
“博士，我们留在这儿干什么？长云市的事情没关系吗……”
“磨刀不误砍柴工。”
“什么意思？”凌依掀开被单，还好里面相对来说比较干净，她便脱了鞋盘腿坐在上面。
“这就叫社交啊，就这么走了也太不给人……太不给龙面子了，好歹他们把你当成小白龙的时候确实在担心你的安危。”
“虽然很感谢，但这是两码事吧。难道指望这些龙帮我们抓犯人？”
“不是，但他们的首领好像有话想和我们说，总之过会儿就知道了。就算真没有，蹭一顿饭再回长云市也完全来得及。”
叶加濑说完就拿出手机，开始玩游戏打发时间。
蹭一顿饭？真打算吃生肉啊……凌依感到一阵绝望，往后面一躺，腾起了一阵灰尘。
“咳咳、咳！”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第一次成功变成机械龙，
又见识到了传说中的龙群，
本该是梦幻一般的时光，
可是为什么，现在她们却在灰尘飞扬的破房间里等着吃生肉？
“……好了。”
头顶被叶加濑揉了。
“这件事呢，比较难跟你解释，因为你不认识那个人，而我也只是和她有一面之缘。”
“那个人？这里还有别的人类？”
凌依疑惑地抬起头，叶加濑顺手挠了挠她的下巴。
“那条叫做阿弗勒斯苟萨的冰霜巨龙，她应该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阿芙乐尔。”
“阿芙……乐尔……？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你近代史不及格？炮打冬宫的那位。”
“是她？！”
凌依在床上弹了一下，又腾起一阵灰尘。
“……咳、咳咳、咳！博士竟然能和这种人物有一面之缘，到底有什么人脉啊？”
“人脉这种东西啊，从朋友到朋友的朋友，是呈指数增长的。换句话说，就是你和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之间的关系都不会超过六个人，这个理论叫做「小世界理论」。”
“哦……原来如此。”凌依听得半懂不懂，只觉得很牛逼。
吃下这颗定心丸之后，她也不再急躁，静静地坐在那里感受起了体内的心能流动，颇有些陆织星调息的雏形了。
就这样又过了大概半小时。
叩、叩、叩。
“来了。”
叶加濑走过去把门打开，只见喀秋莎正坐在门外。
刚才的敲门声是她用（有一个叶加濑那么大的）指甲敲出来的。
“大姐头请你们去迎客厅一起吃饭。”
喀秋莎不情不愿地说道，
“跟我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