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加濑轻轻落在地面上。
没有必要监督比赛了，因为威胁已经缩小到了一个非常明确的范围内。
于是，她现在要去解决那个最后的威胁。
“博士，如果他又搞出一大堆傀儡来怎么办？”凌依在她身后降落。
“他已经做不到了——如果白天的战斗没能耗尽他的体力，他也不会在今天晚上就急匆匆地展开最后一搏。”
单独制造一个研究员傀儡潜入永青书页基地，作为调虎离山的诱饵来说，战斗力有些太弱了，根本起不到作用。
这就说明，他已经没有余力了。
凌依用目镜的热成像把周围扫了一遍，叶加濑又用无限力感知扫了一遍，确认方圆几百米内既没有活人也没有怪东西，这才推开了秘密研究所的厚重大门。
银星锻炉。
拥有这个名字的古代引擎就在这座研究所的深处。同时，叶加濑有理由相信，李二炮的最后一点翻盘可能性也存在于此。
两人走进了研究所内部。
首先映入视线的就是贯穿整个建筑物中央的巨大构造物，像是轴承又像是管道，无数线路和管道在其上盘桓，所有的楼梯和走廊都为它让出足够的空间，让人站在研究所里的任何一个位置都可以抬头立刻看到它。
伏在栏杆上向下看去，构造物坐落于一条隧道中，深不见底。但那并不是洞穴般的昏暗，而是燃烧着骇人的热量，隧道内壁呈现着一片空气都为之扭曲的赤红。
而这台巨型机械在叶加濑的眼中更是像太阳一样明亮到无法直视，甚至迫使她关闭无限力感知来缓解这种尖锐的刺痛。
在关闭之前，她强行看了最后一眼。
在那根柱体内部，由无数色彩构成的疯狂漩涡正在缓缓旋转。
心能、灵能、魔力、欧米茄射线、闪能，以及螺旋力。
它们——正在螺旋力的作用下「融合」。
“……唔！”
凌依看到叶加濑捂着眼睛退了一步，问道：“博士，你没事吧？”
“没事。”
叶加濑摇摇头，两人沿着螺旋楼梯向研究所深处跑去。凌依好像触发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一路都在躲着墙壁，冲在叶加濑前面。
——于是，她们在深井底部看到了李二炮的身影。
他正对着柱体根部的操作台捣鼓着什么，听到两个脚步声逼近，停下了敲打的双手。
他转过身。
看到了把枪刃扛在肩上的叶加濑，以及把闪刃像太刀一样架在脸旁的凌依。
这两个人，再加上刚刚在基地拆穿了梁博傀儡的白大褂女人……永青书页搬来的三个救兵，彻底毁了他的所有计划。
“——你的能力有三个档位。”
叶加濑不等他有所反应，就开始嘴炮。
只不过她的嘴炮不是劝人向善，也不会询问动机——她从来不在乎动机。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对方体验到保护自己的装甲被陌生人一块接一块剥去的感觉，直至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
俗话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么如果叶加濑自己被别人这样嘴炮呢？
哈哈，她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能力小道具，亲手列个表给对方都能读上半天。
“第一档，是操控力度最弱、强度也最低的档位，优势是可以不要钱一样大量持续召唤。白天的骚乱就是用这种傀儡发动的，昨晚的秘书应该也是这个类型。”
“第二档，是各方面都比较平均的档位。数量大概是两三个吧，可以在不同地方同时召唤。除了秘书之外的其他选手傀儡，都是这个类型。”
“第三档，强度最高，受到正常人致死伤害才会毁坏的高级傀儡，而且你还可以远程上号亲自操作。白天的李大炮和晚上的梁博，都是这个类型。”
李二炮没有回答，他的表情就像已死之人一样可怖，用那双凹陷下去的充血双眼死死盯着叶加濑。
“不过啊，我确实有个问题没想明白……”
叶加濑往枪刃里灌注微量闪能，瞬间射出一发。红色的小火花在操控台边缘炸开，李二炮试图触碰按键的指尖也为之一缩。
“你到底是李大炮，还是李二炮？”
“…………”
“事到如今，再隐瞒这种情报也没什么意义了吧？别误会，你说不说其实无所谓，这只是我个人对事件全貌抱有的一点好奇心而已。”
“……是的，我有一个哥哥。”李二炮用阴沉的声音说道。
“他什么都做得比我好。无论是学生时代的成绩，还是在组织中的号召力，甚至连射击和驾驶这种小地方也……！我一直活在他的影子里！你们能理解那种感觉吗？！”
凌依有个比自己厉害的妹妹，倒是可以产生一点点同感……
“不能，因为我是天才那一边。”叶加濑果断回答道。
……你这不是把天聊死了吗，大天才。
凌依瞪了叶加濑一眼，但是有面罩挡着，她也没看过来。
“但是，哥哥他是很关心我、很照顾我的。”李二炮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自顾自讲了起来，“所以我一方面怨恨他，一方面又打心底敬爱他……”
“要不你先去精神病院看一下吧？这个地方挺危险的，别在这里发癫了。”叶加濑嘴下依然毫不留情。
对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态度。
而面前这个男人，将矛头对准了连战斗员都算不上的车队成员和酒店员工，无论他抱着什么样的目标和苦衷，在那个瞬间叶加濑和他之间就再没有缓和的余地。
现在还在听他说话，只是想看他还能搞出什么名堂罢了——好吧，其实还有一点点私心……叶加濑想看一看，他最后来到这个地方究竟只是想搞破坏，还是真的对混合无限力有着自己的理解。
“——于是，我就向哥哥提议，要利用这次拉力赛的机会，把那个高高在上的黑幕国际千金弄死，并且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不是，这跟你刚才说的那些根本没有联系吧？”叶加濑吐槽道。
“可能他的意思是要证明一下自己……”凌依靠在她耳边说道。
“但他不是把他哥都杀了做成傀儡了吗？还要证明给谁看？”
“呃……”
凌依答不上来，直接转头问李二炮：“为什么呢？”
“哥哥他在天有灵，一定可以看到的。”
李二炮说。
……坏了，是唯心主义者。
“那女人的超能力很棘手，于是我想了一个办法。把整个酒店的人变成炮灰，她出于上位者的责任感，一定会把酒店隔离开来！在她疲于应付下等傀儡的时候，就是最虚弱的时候！”
“——但是这个计划有一个问题。顾相识发动隔离之后，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你们就算用平民成功牵制住她，也无法做出决定性的一击；如果待在酒店里等着一起隔离，那就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觉了。”
叶加濑接上他的话，就像这个计划是她提出的一样流畅地分析道。
“所以就只剩下一种方法。用你的「苍白骑士」，等到酒店被隔离出去后，在酒店内部制造出一个第三档的傀儡——这个傀儡必须足够强大，能够终结战斗。而对你来说，最强大的那个人就是……”
凌依僵在了原地。
怎么可以？这种事情——
“就是你的哥哥李大炮。你对他说，为了杀死顾相识，必须借他的脑袋一用。”
“…………”
“于是，疼爱你的哥哥同意了。”
哐当！
凌依惊得闪刃都掉在了地上，赶紧捡了起来。
李二炮只是站在那里。
他的双眼中流转着愤怒、疯狂、歇斯底里……还有一丝寂寞。
“……对哦。哥哥的傀儡已经报废，再也回不来了。就算我做到了，他也看不见了。”
然后这个男人就转过身去，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操控台。
叶加濑立刻举起枪刃朝他射出一枪。
噗！
能量子弹入体的声音。
沈珊珊说过，叶加濑的射击天赋很好——枪刃只有最基础的机瞄，仍然精确地命中了李二炮的背中。
李二炮的身体发出一阵不受控制的颤抖，张开双臂向前倒去——
他的面前，就是银星锻炉。
那传承自遥远古代的神秘引擎，是五彩的漩涡，是永不停息的螺旋，搅动着无法统一的六枚真理的碎片，在柱体中无限地混匀。
“哥哥，我们便合一吧！我已感受到你的霸念，我已明了你的决心！”
然后，他的身影就湮没在了汹涌的能量中。
“……死了？”
“不，”叶加濑朝炉口又射了几枪，确认没用后才收起枪刃，“本来要死的被你这flag一插也死不了了，我们先离开这座研究所！”
她的身体已经是几乎纯粹的闪能躯体，即使关闭无限力感知，也能隐隐地察觉到一丝牵引力。在这座锻炉之中，李二炮他——
“——他在我们进来之前，就亲手把自己做成了最后一个傀儡！”
“什么？！那有什么意义吗？！”凌依直接切换成「飒」，抱起还没来得及咏唱天语的叶加濑向上飞去。
“傀儡是魔力构成的，投进锻炉之后不会像普通人体一样瞬间蒸发，而是会混合进去！然后，超能力这种东西的本质，其实就是专属于本人的特殊回路，导入任何无限力都会得到一样的结果，所以看起来才像是魔法——他打算以这座锻炉中的所有无限力为材料，最后一次发动「苍白骑士」！”
“那种事情也能做到吗？！”
“我不知道——他应该也不知道！”
这种疯狂的实验，稍有差错就是一整座山头直接炸平——也只有李二炮这种将死之人，才敢狗急跳墙尝试这种方案！
两人终于飞出了研究所大门，摔在地上。
叶加濑撑着双臂，从昨晚才浸透过鲜血的泥土里爬起来，感受到了身下越来越强烈的震动。
……他似乎……成功了。
这种时候是该说一声恭喜吗？作为无限力研究者，叶加濑是真想夸他一句。
回头看去，整座研究所都在剧烈晃动，墙壁开始碎裂崩落，一股银蓝色的能量从顶部喷涌而出直达天际，将夜晚照得如同白昼！
李二炮失了真的声音从那束光芒中响起：
【——将我和哥哥构筑叠光网络！汹涌喷流的无限力啊，重塑我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