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两人打车回了家。
刘若鸢看着身旁这个紧紧抓着她的手、生怕她又突然松开的少女，看着她蹙起的眉头和无神的双眼，忽然从心底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畅快和喜悦。
那个永远都很沉稳、好像什么都难不倒的哥哥（♀），竟然还会有这么柔弱无助的一面……毕竟就连缩小的那段时间，她也是一副小大人的无趣模样啊。
刘若鸢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你干得好啊，无限力感知！
……不、不对，这可是自己的哥哥……而且她会变成现在这样，肯定也是拼了命去救人、去解决事件的缘故，自己作为家人，理应给予她最大的支持和安慰才对……
“你这个负面状态，要怎么解除？”
“呃，放点血就行了。过剩的闪能会跟着一起流出去。”
“不行。”
“啊？”
“我见不得你流血。”
“割个小口子很快就能愈合啊。不放血的话，眼泪和口水的量又不够，就只能……”
叶加濑说着说着，脸突然红了起来，支支吾吾不往下说了。
这引起了刘若鸢的好奇心：“就只能怎么样？”
“……贯手前冲。”
刘若鸢愣了一下，然后脸颊也腾地红了。
“呃、哦，这样啊，”然后像生了锈一样把头缓缓转了过去。
“我会当做没听见的……”
现在这个出租屋本来空间就小，隔音效果还差，躲到卫生间里都没用——叶加濑再次下定了赶快买到房子的决心。
“那个，我下楼散个步！”
刘若鸢喊了一句，跑出房间重重甩上了门。叶加濑刚开始解衣服，她又突然打开门，从衣帽架上拿了件大衣出去，再次甩上门。
…………
20分钟后，叶加濑在停车棚里找到了被11月的凌晨冻得瑟瑟发抖的刘若鸢。
“你完事了？”
“嗯。”
“还挺快。”
“因为看不到的时候触觉会比较敏感……”
叶加濑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我下次尽量少开感知。”
刘若鸢却发现了盲点：“反正明晚还要开一次，为什么不干脆一鱼两吃？”
“你让我白天瞎一天？你没有良心吗？”
“哎，有什么关系，我会照顾你的。”刘若鸢搂住了叶加濑的肩膀，“我还从没有过照顾盲眼妹妹的体验呢。向老师撒娇也可以哦。”
“盲眼妹妹，谁？”
四个字两个词，愣是一个都对不上！
叶加濑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她来到双塔的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把那个听话懂事的妹妹变成了现在这样……而且她还和江白露勾搭上了，难道以后在家里也不安全了吗？
凌依，救我啊！
“你——你明天不要上班？”
“我可以请假。”
“人民教师？！”
“人民教师也有请假的权利啊。就像一个网络小说作者偶尔一两天没更新叫请假，一整年只更新一两章，那就是诈尸了。”
“不，你举这个例子什么都证明不了吧……”
一整年只出勤一两天的老师真的存在吗？早被吊销执照了吧。
叶加濑铺好了床，至于澡是在自摸之后就顺便洗过了。她直接躺进被窝里：
“早点睡吧，别想女人了。”
就把被子往上拉，盖住整个脑袋，蜷缩着睡了过去。
…………
…………
结果刘若鸢真的请了假。
晚上又是调查凶宅又是出门受冻，她关掉闹钟敞开了睡，竟然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二点。
刘若鸢在被窝里缓缓睁开眼睛。
就看到叶加濑坐在旁边，背靠在墙上。
她把笔记本电脑架在腿上，戴着耳机，双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打着什么。
虽然敲打得很激烈，速度都丝毫不亚于平时，可她却并没有低着头……仔细一看，那双瞳孔已经变成了宝石般的红色。
“醒了？”叶加濑摘下一边耳机问。
刘若鸢一瞬间就清醒了，不敢置信地坐起身道：“你……你真搞了？”
“不是你tm叫我搞的吗？！”
叶加濑的语气有些粗暴。
“嘿，害羞了害羞了。”
刘若鸢手脚并用爬到叶加濑身旁，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没有任何反应，这才问道：“你看不到是怎么用电脑的？”
“上次经过某个事件之后，我就给自己的电脑加了全屏文字朗读和鼠标归位功能。还有语音控制，不过现在用不到。平时用的软件界面布局都记得，这样看不见也可以正常用。”
那打字……对哦，本来就是盲打。
“……不愧是你。”
刘若鸢由衷感叹。
“还不是你说要玩？”叶加濑叹息道。
那模样看起来就像一个迁就调皮妹妹的温柔萝莉姐姐……哦，还真是！
“你让我的工作效率下降了三个数量级，本来下午拜访朋友的计划也泡汤了，打算怎么赔偿我？”
“晚上给你做炸牛奶。”
“就这？”
“再加一碗车仔面。”
“没了？”
“百香果双响炮。”
“全糖去冰。”
“好嘞！”
刘若鸢在叶加濑身旁并排坐下，看向她的电脑屏幕，画面像是在和谁聊天。出于隐私意识，没有继续看下去。
她环顾了一遍室内——环顾这间住了两个月的出租屋，两个人并排躺下稍显拥挤的客厅，墙边堆积的大小纸箱和可疑机械，从没擦干净水渍的窗玻璃往外看去，是一如既往的城市景象。
“……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擅长拒绝别人啊。”
“怎么突然提这个？”
叶加濑微微偏过脑袋，本来面瘫似的表情配上没有焦距的双眼，有种人偶般的无机感。
可爱。可爱过头了。
“像这样答应我的胡闹，宁愿让效率降低、约会泡汤；即使是未成年的孩子向你索求力量，你也会提供给她，哪怕售后服务是自己也卷入战斗。”
“纠正一下，凌依在遇到我的第二天刚好过18岁生日，她正式成为英雄的时候已经是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了。”
并不纠正“不擅长拒绝别人”吗。
刘若鸢无言，向叶加濑伸出手，两根手指穿过她的侧发，将一撮翘起的青丝抚顺。
叶加濑接着说道：
“如果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样当个安分守己的好公民，那邪恶组织根本不会出现，没有人必须踏上战场，全世界研究者都会跨越国界和利益走到一起。我们会解明所有问题，将宇宙尽头都编写进人类的宏图中。那才是我真正想做的事情。”
“那还真是……宏伟啊。”
“是啊。半年前我的梦想还是有个自己的小工坊呢。不过也不好说，毕竟工坊的可行性比这个高多了。”
叶加濑自嘲地笑了笑。
“下午你自己去看下其他几个凶宅吧，挑一套喜欢的，咱们趁早谈妥了搬进去。我问了下朋友，她说其他几户都是原户主上个吊跳个楼就成凶宅了，都是吹出来的，真闹鬼的就这一户，刚好给我们撞上了。”
“你一个人在家不寂寞吗？”
“我一个人玩无限力都能玩一下午。”
……这种自闭症患者一样的微妙技能是可以像这样骄傲地说出来的吗？
刘若鸢就这么愣了一阵子，最后还是被搬家日程所催促，放弃了和叶加濑坐在一起发呆的下午计划……本来其实可以两个人去看房的，想到这一点，她就感到追悔莫及。
叶加濑听着电瓶车的声音渐行渐远，放下电脑，朝面前的空气捞了一把，将北落师门抓在手中，支撑着站了起来。
拿铸剑山庄打造的铁杖当导盲杖，全华夏估计也就她一个了。
“稻稻？”
“喵——”
“路面情况交给你了。”
“喵。”
一人一猫离开了出租屋，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叶加濑下午确实约了朋友。但是这个计划并没有泡汤，倒不如说，让刘若鸢去看房，自己一个人去找她才是叶加濑本来的计划。
北落师门有节奏地点击地面，发出火车过铁轨般哐哐的声音。
因为cost已经在支付了，叶加濑索性一直开着无限力感知，从一种前所未有的奇特视角观察城市和街道。
底色是连一丝光明都没有的漆黑幕布，但在那之上有些悬浮的微弱心能各自成团，近处有，远处也有；静止的有，活动的也有。
就像繁星点缀的夜空——那些光点应该都是人吧。
心智正常的人类体内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心能储存，叶加濑自己也有，只是能不能用出来、能不能好好控制的区别。
这样就不会撞到路人了……
最大的隐患排除掉之后，叶加濑的心情好了不少，反而开始享受这种视觉上的安静了。
久而久之，甚至还有点爽。
现在从外界看来，她不是什么发明家或者英雄（原本就看不出来），自愿和非自愿的一切名号和标签都被剥离出去，只剩下一个拿着奇特导盲杖的柔弱的盲眼少女。
和她改头换面的那一夜，摇摇晃晃地从赤脚老头的黑诊所走出来，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脸庞顺便定下“叶加濑”这个新名字时的感觉有些相似。
话说回来，过几天就要陪米拉去欧洲参加索维尔会议了，会有很多机甲展出。
到时候她肯定要开感知偷看展品的内部结构。
但是临时开启的话，魔力波动容易引起注意，那就只能提前开出来挂着了……说不定看着看着就会突然致盲。
为了不被米拉抓住软肋，现在也得好好练习适应才行。
……再多保持几天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