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叶加濑就打算买家具填充一下进取神船号的内部。不管名字怎么拉风，实验室和机库怎么高级，它首先是她们的新家。
叶加濑想直接网购，但刘若鸢说家具还是实地考察了才知道好不好，半强迫地把她带到了一个叫IGEA的家具商城。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叶加濑就在前往家具商城途中，已经准备好了后手！
从公交车上下来，叶加濑直奔大门旁的抽象派雕塑，在下面找到了她喊来的帮手——
陆谣。
“里面有几个人，什么分布，带着武器吗？”陆谣问道。
“其实呢，我们最近搬家了，新房子还挺大的——”
“没有事件我就回去了。”
陆谣转头就走。
“你现在也是一个人租房子吧？那还不如直接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
“没有兴趣。”
“第一，房子位于离地三万米的空岛上，安全性有所保证。”
陆谣并没有停止脚步，但速度明显慢了一截。
“第二，地下有机库，空间大得足够全装甲在里面打滚。”
……她停了下来。
不，不是被足够和平行者在里面打滚的机库吸引了，只是再继续走远，叶加濑为了让她听清楚肯定会加大音量，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了会很麻烦。
而且，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陆谣很想知道，叶加濑认为比机库还要更加吸引自己的第三点理由到底是什么。是大型舰炮？航天能力？还是说有什么秘密武器——
“第三，我不收你房租。”
“…………”
“真的不收。”
“……就这？”
果然听她说话是浪费时间。
陆谣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人每说十句话，就有4句废话、3句谎言和2句拱火，剩下1句可能是不痛不痒的真相，也就是她认为已经失去战略意义的过期情报。但是她又经常会在废话和谎言之间夹杂真正重要的信息，比如空岛的来源就只字未提，或许她是以采购家具为幌子，打算在无人的提货区和自己讨论抢占组织空岛的计划——
——回过神来，三个人已经走进了卧室家装区。
“……？”
是在什么时候……
手上传来了柔软的触感，陆谣低下头就看到叶加濑牵着刘若鸢和自己的手晃来晃去，简直像个第一次逛商场的小孩子。
“我们要买哪些家具？”叶加濑抬头问刘若鸢。
刘若鸢一个个数着说道：“餐桌、椅子、茶几、沙发，每个房间的橱柜、办公桌和床架……先就这些吧？其他的可以用到了再买。”
“这也太多了吧。陆谣，你也看看自己房间要放哪些家具吧，哦，房租可以免，这个钱可不能报销。”
“你为什么……”
陆谣感觉自己已经表现得非常冷淡恶劣了，为什么她还要选择这种接触方式对待自己？这种亲切的态度放凌依身上很正常，但叶加濑可是从初次见面就满嘴没一句真话，设下一个套一个的陷阱把她拐上贼船的，这种看不透的亲切态度只会让她感到违和。
“因为我想要补偿你。不仅是为了之前那些谎言，也是为了你所经历的过去。”
“那与你无关。”
“是与我无关。但所谓英雄就是多管闲事的人吧？看到有人作恶，就去阻止；看到有人受苦，就力所能及地帮助……面对一个在苦难中顽强生活的人，只会感慨她真辛苦真坚强啊，而不去实际做些什么，就等于歌颂苦难，等于放任苦难去伤害更多人。”
叶加濑想起自己在陆谣面前的坏蛋人设，补充了一句：“凌依肯定会这么说。”
“我倒想看看，你的力所能及是什么程度。”
“跟着我，你自然能看到。”
……还是说不过她。
嘴皮子功夫真强悍啊……但是明明被这么嚣张的语气怼了，陆谣却感受不到愤怒——她的愤怒已经全部留给邪恶组织和姐姐了，尽管这两个词现在似乎不分彼此。
一声尖锐的噪音把她的思绪拽回现实，原来是附近有小孩躺在样品床上吱哇乱叫。
叶加濑和刘若鸢正好就在旁边看床，因为住出租屋的时候一直都是打地铺，所以挑得格外认真。
“这种落地床架看起来不错，打扫的时候不用管下面。”
“但是咱们整屋常驻清洁术啊。”
“这么牛，那我要带华盖的！——陆小姐喜欢哪种？”
陆谣突然被刘若鸢点了名，抱起手臂撇开视线道：“不要质问我。”
这个人就是叶加濑的亲妹妹——看起来20岁出头的样子。刚才叶加濑偷偷发消息告诉她说，自家妹妹是个语文老师，与里世界全无关系，也没有任何战斗力。
意思是别在她面前聊邪恶组织的事情吗。
陆谣对一般市民还是很温和的，至少比起叶加濑，她更乐意和刘若鸢说话……
“你们说要我搬过去，是认真的？”
“当然啊。”刘若鸢点头道，“你看你这黑眼圈，这稻草一样的发质，平时根本不管自己的身体健康吧？吃饭和睡觉都很不规律，对不对？仗着自己年纪轻轻就不当回事，以后要是染上一身病，那可得不偿失……”
……好吧，这种说教确实是老师才能有的。
“阿鸢，这人比你大，都奔三了。”叶加濑提醒道，然后被两人一起瞪了。
缩起脖子不敢说话了。
呵，女人……
…………
…………
就这样逛了一个下午，该买的家具都选得差不多了，陆谣在被刘若鸢搭话后也勉为其难选了最低限度的几件家具。
刘若鸢去提货区找工作人员装车，叶加濑和陆谣在一楼的餐吧坐了下来。
叶加濑拿了个涂满黄芥末的热狗在手上吃，冷不丁冒出一句：
“官方英雄，你觉得能成吗？”
“你今天喜欢开玩笑？”
“哈哈，确实。”叶加濑舔掉嘴角的黄芥末酱，“我和顾相识接触过，她是有想法的，但受环境所限，眼界太狭窄，也太天真了。错误体制内的改良主义……不会有好下场。”
“何必问我？”
“我只是提醒你，时候到了它会自然消亡，不需要多费力气专门去对付。不久之后就会有和你姐姐对质的机会，希望你是以全盛状态去面对她，不然估计打不过。”
“怎么个自然灭亡法？”陆谣直接忽略了后半句，平淡地问道。
“你看，官方英雄本质上代表的是邪恶组织的利益，它注定只能做一些不痛不痒的战后救援，或者成为狗咬狗的工具。等到他们认清自己无法打破这个定位，就会自然消亡了。”
“我看她只是想偷换英雄的概念。”
“这个目的已经完成了。就算项目最终破产，‘英雄’这个词也已经被混淆、被歪曲了。你懂我意思，陆谣同志。”
“你有什么妙计？”
“我要是有办法搬弄舆论，现在还会坐在这儿跟你聊？我直接考个社会学博士，去电视节目上招摇撞骗，动动嘴皮子就能赚钱。”
叶加濑分析完这一大通屁用没有的信息，成功把自己逗笑了，差点把手中热狗吃剩一半的香肠抖出去。
“我很羡慕你这种什么情况都能笑出来的能力。”
“人总得多笑一笑。”
“呵。”
叶加濑知道她在笑什么，大抵上就是一个27岁的人怎么讲话跟72岁似的，不过她愿意无视自己当前的7岁外貌就已经很感谢了。
家具商城里面总是有很多小孩和新婚夫妇，叶加濑看着他们忽然有些感慨，吃完了热狗，就开始盯着陆谣看。
“你看什么？”
“我见过早年家庭不幸的人，见过战友牺牲离去、只有自己记得的人，她们都融入这个社会，变成了说不上罪恶却绝不无辜的齿轮。但经历了这两者之后还在当英雄的人，还是第一次见。”
“什么东西？”
“没什么。”
陆谣眯起眼睛看着叶加濑的侧脸。
她以为自己会看到轻浮的调笑，以及对谜语的沾沾自喜，却发现叶加濑的表情不仅褪去了笑容，甚至看起来还有些寂寞。
“有一首歌是这么唱的：”
“【看吧、听吧、笑吧、哭吧——】”
“【尝过这一切之后，就回去吧。】”
她好像尝试哼出曲调，但是失败了。
“我只是觉得，如果像你这样的人必须缩在冰冷的壳里才能生存下去，那会是我们所有人的失败。所以我必须为你做些什么。”
“不需要。”
“但是有必要。”
远远地，两人看到刘若鸢回来了。
“全部弄完啦！累死我了！”
叶加濑从板凳上跳下，跑到刘若鸢身旁，抱住她的手臂道：“咱们晚饭吃点好的庆祝庆祝，你想吃火锅还是自助餐？”
“火锅自助餐！”
“没问题！”
“陆小姐呢？”
“关我什么事？”
叶加濑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你搬进来也算乔迁啊。”
“我什么时候说——”
“明明连床都自己买好了。还是儿童款双层床，是给姐姐留的位置吗？”
“才……才不是！”
她的脸庞涨红起来——叶加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表情差分，配上那张仿佛快要成仙的憔悴脸庞，竟然有种惹人怜爱的感觉。
陆谣第一反应就想掏个烟雾弹砸了跑路，看到周围那么多人才勉强忍住没掏，假装整理刘海实则用手臂挡脸，结果把原本还算整齐的头发彻底搞乱了。
叶加濑就当她默认同意了，一只手抱着刘若鸢的手臂，姐妹俩（？）步调一致地蹦跶着往商场出口走去。
刚才叶加濑的那些话——那些话有多少是真心的？陆谣不知道。
“我也得……有地方可以回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