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德里永也看到了叶加濑。
那张看起来顶多十岁的脸上，随即流露出了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的表情。
拉比林斯则自然得多：“是叶加濑啊。空岛用了快一个月了吧，感觉如何？”
“蛮好，白银城空岛不愧是世界第一。”
叶加濑没有坐过其他品牌的空岛，这句话多少有点拍马屁的成分，但她对进取神船号非常满意是真的。
桑德里永听到两人的对话，形象彻底不要了，大为震惊地问道：
“你……你竟然买得起她家空岛？你去抢银行了？”
“我给她修了魔神像。”
“哦，那台破烂啊……”
桑德里永顿时了然，拉比林斯对她的描述十分不满，竟然用车灯夹住她的脑袋狠狠揉捏，看得叶加濑面色通红地转过了头。
萧源耸耸肩，拿起墙上的内线电话说了几句放回去，若无其事地走到三人身边，在空躺椅上坐下了。
叶加濑也只好把吐槽咽下去。
过了一会儿，几位穿着法式女仆装的工作人员推着两台小推车走了进来，直接把车停在几人面前就离开了。
推车上放着十几个装饰着金色纹路的瓷盘，看起来像是大排的油炸肉片和火枪腿在里面飘散出浓厚的热气和香味；另外也有摆盘精致的海参切片、蒸鲍鱼，和叶加濑报不出名字的某种贝类刺身。
推车最下层各放着一个冰桶，里面是几瓶好像在哪里见过的酒。
“妾身一直想试试刺身呢。”
这是什么绕口令吗？
拉比林斯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比划了一会儿还是夹不起来，于是趁所有人不注意，食指指甲忽然伸长刺穿了贝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嘴里，然后又收缩了回去。
哗啦——阿芙乐尔从水池里猛然起身，弄出了宛如怪兽登陆东京湾的气势，白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背后，浑身上下滴着水走到了推车旁。
“这肉闻着不错。”
她拿起挂在推车旁边的大夹子，夹起肉排啃了起来。
“呼，毛子就是毛子……”拉比林斯一手掩嘴，皱起眉头看着阿芙乐尔那极不雅观的进食方式。
“你不吃？那我们分了。”
餐盘上本来一共有恰好五份肉排，萧源拿起刀叉开始切割拉比林斯那一份。
“没说不吃！”
肉排旁边是火枪腿，不知道是不是协会的恶俗品味，上面撒了些亮闪闪的金粉。
这金粉可以当炼金触媒啊！四人同时想道。
这金粉可以做导电油墨啊！叶加濑想道。
五个资产最低都有一座空岛加一台机甲的人，放下了已经拿在手上的食物，用刷油的小刷子把金粉从火腿上一点点刮进空碗里，心照不宣地平分了。
“这酒是阿芙带来的？”桑德里永从冰桶里提溜出一瓶，“沙皇精选，上次拿出来得是七十年前那场大典了吧？那时还没有萧源和叶加濑呢。”
“我今年77，有我了。”萧源说。
“我今年27，没有我。”叶加濑说。
“知道没有你。”桑德里永噗嗤一笑，“最近都不来找我玩，翅膀硬了是吧？”
“没有啊，最近事情很多……”
仔细想想这个月又是逛街吃饭又是开机甲抢劫，这些自找的事情好像不太能算数，叶加濑感觉有点理亏，缩了缩脖子。
桑德里永不依不饶，乘胜追击：“本来打算只要你来见我，我就问你参不参加这次聚会的。没想到你连条信息都不发，竟然跟着别人来了。这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吗？孩子长大了，管不住了。”
“我的问题，我的问题……不是，怎么说得好像你是我妈一样？你本来也没管过我吧？哦，在我解构炼金术的时候进行了一些语言上的阻挠？”
桑德里永只是摇头。
叶加濑所说句句属实，她当然没有什么话可以反驳，所以只能摇头。
“我从没听过结晶魔女收了徒弟。”萧源夹了一筷子海参。
“你们永青书页流行用外号互称吗？有种二次元公司的感觉。”
“只是个人习惯。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叫你‘破械姬’。”
“卧槽别！千万别！”
叶加濑连连摇头，摇完了才注意到自己并没有把这层身份给萧源透露过，愣了一个瞬间，然后就摆了。反正是桑德里永或者拉比林斯告诉的吧……本来她还以为萧源称呼“结晶魔女”是因为两人不熟，但都一起搞私人聚会了，这个猜测也就不攻自破。
“——我注意到一个问题。”
在迅速切断、咬碎、吞下第二辆餐车里的所有后备隐藏肉排，又把生命之水当啤酒一样吨了半瓶之后，阿芙乐尔的嘴终于闲了下来，开口说道。
“原以为桑德里永的弟子就算和我见过一面，再通过永青书页认识了萧源，应该也接触不到拉比林斯。结果她跟你们每个人都这么熟，难道说——”
难道说……？听到她认真的语气，所有人都提起了兴趣——并没有。这个人在研讨会上搞狼来了的恶劣事迹让她们预知了结果。
只有叶加濑本人在阿芙乐尔散发出的巨龙威压前莫名紧张了起来。
“——你是个绝地武士？”
“……呃？为什么？”
这是怎么突然窜到星战片场的？虽然紧张感还没散去，本着客观原则叶加濑还是纠正她道：“闪能的颜色怎么说也该是西斯……”
“因为有很强的援力。”
萧源解释道。
…………
“啊？”
“好像是哦。妾身就是被她三两句话忽悠，把本来只打算修复的魔神像做了全套升级……”
“是你自己说想要最佳状态的吧？！”
“我要澄清一下，这个可不是我教的，我只卖了她一套炼金术入门卷轴。”
“这种事你就开始撇关系了啊？！”
“还用定制手柄为借口和我混脸熟。”
“手柄不要可以还我！”
盯……
四个大只佬围成一个半圆，盯着叶加濑。
叶加濑汗都流下来了：“你、你们看什么……用一门机械手艺去搭建人际关系，这就叫工业外交啊……”
四人互相交流了眼神，陆续点着头回去继续吃菜了。
只留下坐在沙滩椅上的桑德里永，欣慰地说道：“本来还担心你融入不了炼金术师圈子，这不是很擅长吗，不愧是我的徒弟。”
“现在又开始强调徒弟了？”
叶加濑发现这人刚才被她撞见那副奢靡模样之后就像是放飞了自我一样，原本还只是隐约有一点的屑度瞬间拉满了。
“作为师父，必须给你一个忠告……”
“嗯？”
桑德里永神神秘秘地贴到叶加濑耳边，低声说道：“就是说，你这样很容易被侵犯。”
“……”
“首先你本身就是个仗着脑子好就得意忘形的嚣张小鬼了，闪能用完还会变更小，就算哪天被按在地上办了我也一点都不惊讶啊。”
“…………”
叶加濑推开桑德里永，狂吃扇贝刺身。
“喝酒吗？”萧源递来一个啤酒杯。
“不是生命之水就可以……”
于是倒了满满一杯德国黑啤。
酒液呈深琥珀色，气泡则有些发黄，可能是麦芽色素的残留，久久都没有消去。
拉比林斯和阿芙乐尔已经手拉着手在冲浪泳池里翻跟头了，叶加濑不懂她们的动作，像是某种实用高效的水中格斗术，被推开的水花几乎要形成刀刃，在两人周围肆虐。
但她们的动作本身又有种花样游泳的优美，似缓实急，繁复而有序，看久了仿佛能领悟出特殊的身法……才不能啊。又不是什么玄幻小说。
“你是不是觉得，她们修炼了在齐腰深的水体中才能发挥作用的格斗术？”萧源在旁边喝着沙皇精选。
“……我想也是，应该没人会开发这种莫名其妙的格斗术。”
“拉比林斯的种族是石像鬼。阿芙乐尔，你知道的，冰霜巨龙混血。她们的血脉中流淌着野性和魔力，战斗本能裹挟着与生俱来的强韧躯体，就连玩水都能玩出战场气氛。”
“这样啊……”
萧源选手的话变多了，这是她暖机完毕开始亢奋的征兆。
哈，就这点酒量还想跟我斗？叶加濑乐了，又向萧源敬了一杯。
“唔……”
看她差不多醉了，就进入了出其不意的套话环节：
“萧源你在华夏活得久，有没有见过东方龙？我看资料说东方龙都灭绝了，但是这种没有固定栖息地的强大智慧生物，真的有那么容易被猎杀到灭绝吗？”
“嗯……谁知道呢。龙啊，动物园是关不住的。就算真有野生个体存活，应该也是在深山啊海沟啊，这种人类不太会去的地方吧。”
心能好像对酒精中毒不起反应，萧源喝完这一杯已经面色潮红，用和上次美国金砖事件类似的风格，结结巴巴地吹嘘起了自己小时候的光辉事迹。
包括把生产队的拖拉机开进沟里然后徒手搬了出来，骑着被心能催熟到大象那么大的猪去县城接受表彰，和隔壁村小屁孩互丢砖头结果准头太好把人砸进了医院……叶加濑听了都自愧不如。
“You know the rules——”
“——And so do I！”
泳池里那两个勾肩搭背唱了起来。
一个意大利石像鬼和一头东欧巨龙在华夏的炼金协会里唱英文歌。嗯，很国际化。
而叶加濑和萧源这两个讨论黑蜘蛛和黄河牌玩具枪到底哪个威力比较大的人，则是充满了乡土风格。
桑德里永自己玩自己的。
可怜的老师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