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加濑走进小卖部所在的院子，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周围太安静了。
别说小孩了，新年互相登门拜访的大人、屋头巷尾闲聊的老人都不见一个，由四户人家围成的小天井里竟没有一丝生气。
叶加濑双眼微眯，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店开着吗？”
幸好小卖部内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中堂一套桌椅，靠后一个L形玻璃柜台，再后面一张顶天立地的橱柜，摆满了各色杂牌子零食饮料。那些都是儿时的她求之不得的宝藏，好几次跟小卖部孩子求情都无功而返，如今看到了还挺怀念的。
“欸，不好意思啊，”一个穿着起毛球的老棉衣的男青年从门帘后探出头来，“今天不开张，麻烦去大队部吧！”
“新年好啊，新年快乐，怎么你家新年不开张呢，不做生意了？”
叶加濑打量着男青年，还能隐约看出一丝熟悉的轮廓，应该就是当年的小伙伴没错了……话说他叫啥来着？忘了。只记得外号叫斌斌了。
拉开条凳，在桌旁坐了下来。
“话说，你们这门前有点冷清啊。”
“…………”
叶加濑瞟了他一眼：“有人找事？”
“……哪有啊，咱们小本生意，无冤无仇的。”斌斌的表情却是有些难堪，“您真请回吧，家里话事的今天出去了。”
“我就买瓶可乐，还用得着请话事的？”
叶加濑露出甜美的笑容，一手撑着脸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可知道我是谁？”
斌斌摇了摇头。
“不知道就对了。反正不是来讨债的。”
“……！”
“你看，果然有人讨债。”
这个反应叶加濑在双塔见得多了，套起话来只能说是轻车熟路。
她回头看了门外一眼，确认没有不速之客靠近，就接着说道：“反正我知道你，也挺乐意稍微帮你一把。说说看，碰上什么事儿了？”
……
…………
后来斌斌在和叶加濑90度角的桌边坐下，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堆，叶加濑总结出来大致的意思就是：
他妈出去打工被人骗了，溜上了冰，把这么多年开小卖部积攒的一点家产都搅了，他爸老实巴交一直没察觉，等发现的时候账本已经空了还借了贷，于是也垮了，现在天天酗酒。
……感觉是在农村很常见的故事，不过并不影响他惨。虽然叶加濑对“被人骗了”抱有怀疑，但她对斌斌来说是个外人，愿意说出溜冰这个词差不多已经走投无路了。
“就是说，催债的三天两头来一趟，你就只能给他们敬点烟送他们回去。”
“……是的。”
叶加濑摩挲着没毛的下巴，表情风云变幻了一阵，开口道：“你跟我来。”
就起身走进了内屋。
“欸？”
斌斌起身，下意识伸手去拦她，却发现她对小卖部的构造竟然如此熟悉，走过柜台的时候甚至顺手摸了一包可乐味跳跳糖。
这个女生……到底是谁？
年龄看起来十七八岁上下，虽然身高有些遗憾，但面容姣好，一看就是大城市的孩子，应该和他这种一辈子都在村里的土老帽搭不上关系啊？
“请问你是哪位？！”
“我啊，你叫我叶加濑就行了。”
斌斌跟着进了内屋，只见叶加濑已经打开房间角落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台落满灰的小霸王放到电视旁边，插上了电。
“啊，那个已经……坏了……”
叶加濑举起右手，成手刀状猛地劈下！
咔！
闪能推动10匹——电路重组！
沐浴着从手掌传递过去的闪能，小霸王内部老旧的电路焕然一新，电源灯也随即亮起！
“——？！”
“好了。”
叶加濑拿起柜子深处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手柄，递给斌斌一个。
她的语气那么平常，动作那么自然。
斌斌已经为家里的事愁得快要少白头，又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客人搞得满肚子疑问，可是在这个瞬间，他却恍然回到了十五年前的某个下午。
一个少年从窗户翻进他的房间，于是两人一起打魂斗罗，却连电网走廊都打不过，屡战屡败的那个暑假的下午。
“你……”
“想起来了？”
“你为什……”
“别问，话很长，我懒得讲。”
叶加濑脱了鞋子在床边盘腿坐下，斌斌也只好把疑问吞回肚子里，暂时专心打游戏。
……结果技术还是那么菜。
原来不是小时候的错觉，小霸王的手柄真的有输入延迟，经常看到子弹飞过来却躲不开，连在现代游戏里浸淫多年的叶加濑都退化回了当年的水平。
“门关了吗？”
“呃，嗯。”
“你家周围有人，”叶加濑又一次撞在敌人的子弹上，干脆丢下了手柄，“藏得还不错，就是瞄具的反光有点刺眼。你确定他们只是来催债的？”
“是、是……”
“什么人会带着TAC50来催债？这是催命吧。”
“TA什么？”
“大枪！又粗又长，一发就能把你脑袋干成碎西瓜！”
“咦——？！”
“别叫那么大声。”
叶加濑起身走到窗边，若无其事地把窗帘拉上了。
“后面也有，藏在柴垛子下面，一把P2000。一队人就一杆大狙，搁这给大哥养枪呢？”
斌斌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很厉害。
“待会儿你就躲床底下，我帮你解决一次。但是你要告诉我，你家到底藏了什么——你要是咬死了说就是来讨债的混混，那我也会把他们当小混混对待。到时候怎么面对那几个黑黑圆圆的枪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
斌斌低着头，难以启齿地说道：“我妈……从窝点偷了一袋冰，就藏在柜台里面，伪装成了奶茶粉。我不知道怎么处理，就只能让它放着……”
“哦。”
叶加濑对这帮飞行员的手段见惯不惯了，打开刚才顺手拿的跳跳糖，鼻子凑近闻了一下，还好没有酸味。
“是哪一袋？”
“最靠里面那袋……你要干什么？”
叶加濑随意地瞥了他一眼。
那双赤红的眸子似乎正隐隐发光，一瞬间就击穿了斌斌的心理防线，让他有种内心的所有想法都无所遁形的感觉。
“你舍不得？”
斌斌连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叶加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仰头把跳跳糖全部倒进嘴里，推门而出。
“你——你不怕吗？他们的枪——”
“「伊甸之晨」。”
伴随着嘴里的噼啪声说出了一个词。
一把通体银黑色的奇特长刀凭空出现在她腰前，一扬一收，扛在了肩上。
喀哒。
转动弹仓一格。
喀哒。
按下保险栓。
点亮回路，赞美三柱机神。
枪刃的纹路顿时被弹仓释放出的无限力所填充，亮起了银白色的光芒。
她伸出左手，隔着两百米左右的距离，朝那杆TAC50的主人招了招。
“好了，开始实验吧——”
脑袋向后一仰，激射而来的子弹从上方划过，击碎了房间内的衣柜镜子。
“——「秩序」的连续剑。”
原本躲在柴垛下的、屋檐上的、鸡圈里的、破屋后的战斗员，远的拔枪，近的拔刀，一时间原本空空荡荡的水泥小场被彻底包围，十几号人齐齐向小卖部冲来！
……然后当场就被叶加濑抬手点射带走三个。
“有没有人教过你们，狭窄场地不要一拥而上？很危险的。”
叶加濑抓起柜台上的秤砣就往战斗员的人群里扔，一共三个从大扔到小，最后抄起木秤杆当标枪一样投了出去。
木杆被击落了，但他们很给面子地躲了秤砣——被这玩意砸到是要开瓢的，叶加濑看他们还有点基本的惜命意识，一脚勾起刚才坐过的条凳踹出去，就跳上了桌子。
已经冲到门前的战斗员们的注意力会被条凳暂时吸引，而远处的狙击手看到她出现在高处，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包括刚才的大枪哥，一共会从两个角度同时开枪——
叶加濑的脚只在桌面上沾了一下，就团起身子跳向低头躲条凳的其中一个战斗员，抱住他的手臂往后面一甩，在刹那间完成了一个手动换位。在错误时间出现在错误地点的战斗员还没有意识到她想干什么，就被同伴的子弹贯穿了胸口。
她没有回头确认战果，手中枪刃刺出收回，从第五个受害者脖颈侧面带出了喷涌的鲜血。
“退！是高手，快退！别和她近战！”
人群后方一个战斗员喊道。
叶加濑压低身体冲进比刚才稀疏了快一半的人群中，而到这时她才相当于正式接敌。
来自不信邪的战斗员的砍刀从头上招呼过来，却被伊甸之晨精确地一口气全部招架下来，枪刃下方的叶加濑也不急着卸开，抬脚就对准正前方战斗员的两腿间踢去。
“呜啊？！”
“你下面有两个坏蛋，我帮你解决掉了。”
「秩序」的连续剑——由欧米茄射线驱动伊甸之晨发动的连续攻击。和进化连续剑相比，这个模式没了越砍越快的特性，也不能在环境中挥洒无限力，但能将叶加濑丑陋的王八拳一定程度上变得像模像样，甚至可以模仿碧潭那个干部的精准格挡。
斩、刺、挡、撩，动作看起来甚至有些优雅。
砍瓜切菜般把近战圈杀得就剩一个人，叶加濑除了衣衫有些脏了之外，全身无伤。
嘴里的跳跳糖都还没完全融化。
她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上这个模式了，可能比本家的闪能还喜欢，至少她打完这一套回去不会因为满身伤口被刘若鸢骂。
她伸手抓住了最后一个战斗员的脖颈，把这个吱哇乱叫的人肉盾牌挡在身前，坐在尸体堆里稍作休息。
……就是负荷有点大。连续剑的负荷都挺大的，这个好像没法解决了。
“你们有几个狙位？除了已经开过枪的那两个。”叶加濑脑袋贴着战斗员的后心问道。
“我绝不会背叛……呃啊！”
“你对自己的处境好像不是很清楚，”
叶加濑收回枪刃，继续问道：“还有几个人？”
战斗员仍不放弃地挣扎着：“怎么可能告诉你……！死是大家都会经历的事，我也一定能做好！”
“也是啊。*噼啪*话说回来，新年快乐。”
——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