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源好像对城乡逃亡这一套操作很熟悉。
坐着夜间巴士在附近只有工业园的郊区汇合的时候，她穿着一件四季皆宜的防风外套，嘴里叼着根牙签，旁边还停着辆熟悉的电动三轮车。
“大路明显多了很多车流量，鱼龙混杂，不清楚有几双组织的眼睛。咱们取道竹泽，拐上乡道之后就能去明坛坐县城大巴，那边售票处不查身份证。”
本来直接开走空岛是最快的，但空中管制已经拉了起来；传送门改坐标和开关门留下的魔力痕迹也很容易变成线索，就只能用最原始的逃逸方法了。
“坐上大巴之后去哪里？”
“从二桥回双塔，直奔协会。”
“炼金协会的传送器……！”
“对。出城兜一圈这个步骤，就是为了让黑幕国际以为你在双塔东南片乡镇。等他们找到明坛客运站，一张张无名票根查过去，咱们已经传到希德尼亚了。”
叶加濑点点头，坐上电三轮车厢侧边。
桑德里永坐在她对面，问道：“这次你可能要暴露本体了，准备好新马甲了吗？”
“哪有时间准备啊。”
叶加濑挠着稻稻的下巴，小猫眯起了眼睛。
“干脆整个换成魔法师作派怎么样？以你原本的机械风格，反差也足够大了。”
“确实……有这个必要。但那也是一个月之后离开宇宙泡才要考虑的事吧。”
“要伪装得天衣无缝，不提前适应一段时间怎么行？”
桑德里永却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拿出了一个巨大的运动挎包，从里面一件件掏衣服。
大得夸张的魔女帽、黑色蕾丝衬裙、乍一看很朴素的藏青色法袍、吊带袜、绑带靴……
叶加濑一看到这些东西，就瞬间明白了桑德里永的诡计，叫道：
“我知道了，你这么久了还是看不惯我的机械炼金术，想把我扮成传统法师出气！”
“怎么能叫出气呢？几个小时后我们走进双塔炼金协会的时候，比起现在的你，还是一只可爱的小魔女比较不会引人注意吧？尽管帽檐宽了些，看不清相貌……”
桑德里永笑眯眯地打了个响指，整个电三轮的车厢周围顿时被一层模糊的雾气笼罩。
然后向叶加濑递上了衬裙。
“…………”
神奇的是，虽然拿在手上感觉尺寸有些大，但真的穿上却都合身到可怕。叶加濑最后把魔女帽往脑袋上一扣，抬头问桑德里永：“满意了？”
叶加濑刚刚经历了一堆事情，神态有些疲惫，加上目睹了F教授的牺牲，连平日里经常挂在嘴边的假笑也懒得维持了，帽檐下的脸庞看起来有种符合年龄的柔弱。
稻稻跳到她的肩膀上坐下了。
“嗯、嗯，不愧是我徒弟，不仅天才，美貌也是满分的。而且还有猫。果然魔女的肩膀就该是品种猫的座位才对。”
“竟然还特地要求品种猫！狸花也很可爱的好吗。”
“我私以为只有黑猫才是最好。”
“看看你的？”
“叫蒙娜丽莎，老死了。”
萧源也想回头看新鲜，被桑德里永把脑袋掰了回去看路。
以公谋私完毕，桑德里永这才收敛起了笑容，认真问道：“你这个战斗力减半的状态要持续多久？”
“这次是第三次变小，身体差不多也进化出修复对策了，不超过一周吧。而且也只是不能近战而已，你给我发把枪，战斗力完全没问题。”
“你就不能好好学两个攻击法术吗？又不是适性不够，就因为机械师的矜持吗？这么说来，你有什么立场说我固守古典炼金术？”
……仔细一想还真是。
因为觉得自己本职是机械师就放着魔法不学，是不是有些太任性了？古典炼金术就算拿键盘简化了也要读条很长时间，而现代魔法只要念两个词就能甩，哪怕是作为远程牵制和补伤害的手段也是很合适的。唯一的缺点流量限制，对她来说也不是问题。
叶加濑深吸一口气，问道：“有什么……在这里就可以学的攻击法术？”
“别问我，自己查书。”
说干就干，叶加濑直接从传送箱拿出很久之前……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前拜托江白露整理的常用魔法大全，翻看了起来。
上次在长云市经历过传送箱离线的困境之后，她加班加点将其升级到2.0，发现下沉回路之后也立刻塞进去迭代成了2.1。箱子的本体自不必说也已经搬上了空岛。总之现在地球范围内（理论上）都能覆盖信号！离得太远可能会有延迟，无伤大雅。
然后在实现全地覆盖后，一个原本十分鸡肋的衍生功能意外派上了用场——那就是飞箱传书。
首先，叶加濑在笔记本上写字，放进传送箱；然后，刘若鸢从箱子里拿出笔记本，写字放回去——就这样将笔记本反复传送，就能实现无痕加密通信。
“电能穿击……会对施法者携带的电器有影响？不行，不能接受……”
桑德里永看着叶加濑认真翻书的样子，感觉还有些感慨。
她在世五百余年，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在世界进入组织时代后选择归隐于市。一个人活了这么久，普通人朋友交过不少，和其他长生种关系亦不错，却从未想过收徒——更别说还是个目无尊长的嚣张小鬼。
那天自己到底怎么想的？桑德里永有点记不起来了。
“……当时你这玩意还是个过几十年就会老死的普通人呢。”
“什么叫‘你这玩意’啊。”
乱七八糟地聊了一路，叶加濑原本悲伤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可以开始思考前路怎么走了。她本来就不是会在同一种情绪里沉浸太久的性格——而且F教授直到最后还在要她保重自己，要是一蹶不振也太辜负她了。
但是……总有一天要让黑幕国际付出适当的代价，这件事不会改变。
“要伪装身份的话，首先要和闪能做出区别。但要我完全排除闪能也不可能，不如混入其他要素，制造出截然不同的感觉。”
叶加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表示这就是“不可能完全排除”的部分。
“比如说呢？”
“比如说就以红色为基点，在法术池方面引入一些猩红、恶魔之类的印象，让人往那个方向去联想，就会忽略无限力。”
桑德里永点头道：“唔，很好的想法。但是去欧洲躲风头也是未来的选择之一，要是身份和魔物混淆的话，在教会势力范围内恐怕难以自由行动哦。”
“没关系，我原本就预定去伊瓦利斯当老师，也没打算到处乱跑。”
“伊瓦利斯城……普朗克那小子吗。也好。”
小子。好吧对她来说确实是小子。
“既然如此，我推荐你学习【血箭】、【控血术】、【赫之烙印】……暂时就先这三个。都是特效很红很亮的经典法术，一出手就知道你是血法师。”
“咦？您明明是古典炼金术师，为什么对现代魔法这么熟悉呢？”
“不吃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我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
叶加濑一脸怀疑地把书翻到目录，找到这三个词条所在的页面，折角做记号。
【血箭】：
从指尖向指定方向射出一股高压血液。
+随着消耗增加，提升速度和血量
+达到消耗阈值会残留下血迹
【控血术】：
自由操控环境中来自施法者的血液。
血液离开身体或制造出来一分钟后成为无主血液，一切操控失效。
【赫之烙印】：
一定时间内用血液强化自己，源于吸血鬼种族传承。
+随着体内血液减少，提升身体能力
+长出蝙蝠翅膀获得飞行能力
“这个血箭看起来是水箭的特殊上位版本啊，为什么从没见人用？不如说血法师这个群体好像都只在历史书里见过。”
“你看学习条件。”
血箭：割破自己的动脉，用喷出的鲜血滋自己一脸。
“我明白了。”
…………
…………
炼金协会的传送器是量子传送式，叶加濑看了直摇头，结果桑德里永竟然篡改了术式，强行把传输口掰开成了传送门。
两种传送的本质区别只在于带宽而已——老师父嘴里说着十分现代化的词语，带着叶加濑一步跨过了几千千米的距离，来到了希德尼亚龙堡。
有点冷。但是很快就适应了。
萧源最后一个传过来之后，直接灌进大量心能把传送器搞坏了。之前就想问了，这个人反侦查意识这么强，以前绝对被通缉过吧……
阿芙乐尔已经在等，让喀秋莎把她们带进了会客室。
三人一龙围着小小的原木桌子坐下，全屋加起来凑不出一个正常人类。
“品味不错。”阿芙乐尔朝魔女装叶加濑点点头。
“我挑的。”桑德里永在这种时候就立刻出来邀功了。
阿芙乐尔借题发挥，随手抓了一瓶红酒给四个杯子全部满上，美其名曰庆祝历史事件：“这么多年了，总算打响了华夏反抗邪恶组织的第一炮啊。”
“不是我，是朋友顶着我马甲干的。”叶加濑弱弱地反驳道。
“但是揭起「破械姬」这面旗帜的人是你。从今往后，会有更多人不止于被动地保护，而开始考虑将邪恶组织这台机械彻底破坏吧。”
桑德里永很应景地举起杯子，说着让叶加濑感到面部体温升高的话。
话说回来，光是你们三个认真起来闹一闹，就足够让黑幕国际头疼了吧……？
像是察觉到了叶加濑的疑问，萧源把嘴里从见面起就叼着的牙签拿下来，三根手指捏住轻轻一压，咔嚓一声折断了。
什么……是说只靠几个强者的力量永远无法做到彻底的变革，个人英雄主义不可取吗？
“叼太久了有点反胃。”
——哦。那没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