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个世界，曾有一支足迹遍布整个银河系、人口上千亿的碳基种族。
他们起源于一个名为太阳系的角落，将全部的潜能赌在无限力上，放弃了自身原本的形态，耗费数十万年时间将肉体进化成了最脆弱也是最强大的结构。
相当于进行了一次彻彻底底的洗点，整个种族把肉体能力方面的所有点数清空，全部点在了无限力适性上。
借助这一历史性的跨越，他们成功登上进化的阶梯，步入浩瀚的宇宙。
成为了称霸银河系的无限力文明。
那是他们的黄金时代，旋臂变成了划分区设的地名，无数飞船在璀璨的星系间往返，交换着旅客、材料、商品……所有人都天然地乐观，觉得人类将会继续走向更深的星空，在一个平等自由的恢宏国度中永远幸福地生活。
——然后，他们就听不到宇宙的声音了。
牢不可摧、高高在上的无限力大厦，在一息之间毫无预兆地崩塌，辉煌的人类文明刹那间瘫痪。
宇宙被无序所充斥，他们自认为熟悉的星空看起来竟是如此黑暗而冰冷。
为什么？我们的进化走错方向了吗？
没有人知道答案。
最终联邦议会决定将Solar-3投入宇宙之眼，以求那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在未知的某个地方将火种保存并延续下去。
他们从全体人民中选出了一个代表，负责驾驶和保护这颗曾孕育了人类、赋予他们对星空的原始幻想的母星——或者在希望破灭之时，见证人类的最终结局。
…………
“发展到鼎盛阶段，突然被赖以生存的无限力所抛弃吗……”叶加濑沉吟道。
现在试图去解明这个真相属于是异想天开，但最起码这边没有抛弃人形的人类即使失去无限力顶多也就倒退回电气时代，还不至于直接灭亡。
哦不对，他们银河系都碎了……
怎么感觉和涅普顿的情况有些相似？
都是能够宇宙航行的种族，都被进化和无限力所抛弃，最终毁灭。
只不过涅普顿把天赋都点在了生存上，在宇宙里休眠裸飘好歹也是活着，不被人类挖回家当柴烧就算胜利（事实上涅普顿开采活动确实逐年递减，主要因为这玩意开发成本太高又看不到出路）；而这个宇宙的人类则是人均无限力飞升，飞升完没有生理需求了，日常生活都用发达的精神力触角去解决。
很难想象他们是怎么繁衍的，总不能是手搓碱基给自己来一套半保留复制吧？
乐园看守者给叶加濑讲完了他们的历史，又说回了现在：“最初观测到你们的活动时，我感到非常好奇。你们的队伍中有旧人类、有龙、有能量生命，却相处得十分融洽。最令我惊讶的是，你们竟然可以使用‘纽带’……”
“纽带？”
“就是那种和伙伴心意相通时产生的无限力，只存在于我们的古老传说中。没想到它竟然真实存在，而且你们不仅能用，还是和其他种族一起用……你们竟然能抛弃种族的隔阂走在一起……”
好的，已经知道了，排外思潮嘛。
其实这是希德尼亚龙堡的独特优势，他们紧密团结在阿芙乐尔的领导下，实现了类似于“哲人王”的古代理想小社会，放眼其他地方肯定没有这么美好。
但是他们竟然连人类同胞都无法心意相通吗？明明看起来还挺好说话的，难道在精神层面有某种不可逾越的差别吗？
叶加濑提议道：
“要跟我们走吗？去我们的世界。只要离开这个宇宙泡，你就不会湮灭了。”
她倒是没抱太大希望，当初喵嗷都说要给联邦殉葬，这个巨大质粒……这位乐园看守者的字里行间显然也有一种不想活了的气氛。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会走。”
果然。叶加濑苦笑了起来。
“我所承担的任务，是见证属于我们的最终结局。我必须见证到最后。那之后，我的分子将会被打碎，重新回到物质的循环中。”
“跟着宇宙泡湮灭的话，可能不会回到循环里了。”叶加濑提醒他。
“我也有义务保护你们宇宙的质能守恒。”
“那就没办法了……”
……等等？
统计上的质能守恒——之前叶加濑从未想过，把宇宙泡的战利品带回主世界，凭空多出了物质，这不就把质能守恒打破了吗？
“可是我们一直在从宇宙泡里带回各种物质，为什么——”
叶加濑忽然睁大了眼睛。
她想到了质能守恒定律的前提——「封闭系统」。反向推导出一个前提，她所在的宇宙——恐怕从来就不是封闭系统。
宇宙泡。
因纬度扭曲而出现的微小虫洞。在宇宙某处落入黑洞遭到湮灭的物质，其残留的信息在宇宙泡中被投影出来……主世界就像一个被扎了无数孔洞的皮球！
——回到最初的问题吧。
宇宙泡为何出现？在人类的观测范围内，为何只有地球和月球存在这种现象？
答案恐怕是，无限力的大量使用。
这一刻叶加濑如梦初醒：“无限力……本身就是打破质能守恒的典型啊。”
…………
叶加濑回到营地中的时候，阿芙乐尔和桑德里永都来问她在高空看到了什么。
她却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两人对她这个状态有些惊讶，看着她迈着虚浮的步伐走进自己的营帐，面面相觑。
叶加濑直接在帐篷里窝了一个下午带一夜，晚饭都没出来吃，是后勤给她送进去的。第二天早上，她才终于拉开帐门，提着牙刷牙膏茶缸子走出来。
然后就是一如既往的蹲在河边洗漱。
全部打理好之后，她终于走进指挥部，把昨天的见闻一五一十全部报告给了阿芙乐尔。
虽然揭开真相的时候非常震撼，但冷静下来后重新审视这些信息就会发现，虽然在理论领域毫无疑问会带来翻天覆地的冲击，但现实则是该干嘛干嘛，没有任何变化。
无限力会导致纬度扭曲产生微小虫洞，所以呢？大家都别用了？哪怕你不用，微小虫洞也是时时刻刻都在微观世界产生和湮灭的啊，无限力效应只是把它扩大化而已。
所以还是一切照旧。
至于反向研究这项效应，开发宇宙航行用的可控虫洞引擎……那就不是他们的事了。
他们可以默默见证和祝福那一天的到来，可以在千百年后成为一个随处可见的星际居民，却不会亲身参与到这段遥远的征程之中。
把时代留给属于那个时代的人，这就是长生种的生存方式。
勘探活动进行到第23天。
确认这颗平行世界的地球所包含的矿物成分和主世界相同后，勘探队放弃了那些不值钱的矿脉，只挖了一处稀土矿带回。
第25天。
叶加濑画好了仿生系统结构图，交给阿芙乐尔。商量好的报酬由桑德里永带给刘若鸢。
第28天。
所有活动接近尾声，勘探队收拾东西，准备退出即将消散的宇宙泡。
——纬度帷幕关闭之后，里面的东西都去了哪里？
即使是专门做宇宙泡生意的希德尼亚开发公司，也没人能说出个大概。
叶加濑留在最后，站在帷幕边，抱着手臂久久地看着这个山清水秀、生机勃勃的星球。
她看到了一个世界的残骸。
“……愿你于不再封闭的世界里，找到独属于你的秩序和安宁。”
握紧法杖包的尼龙背带，叶加濑朝天上挥了挥手，转身跨进了帷幕中。
…………
…………
“一个月了。”
江白露望着窗外的虚拟街景说道。
今天凌依要去学校补课，刘若鸢是给她补课的人，别说这边起义那边造反，只要天没塌下来，她们就得去学校。
无业游民陆谣坐在她旁边刷手机。
自从江白露口令正确，陆谣对她的态度就没那么带刺了，当然也有可能是习惯了……
“她要回来了。”江白露补了一句。
“…………”
陆谣依然一言不发。
“以她的脾气，肯定要单人冲击华夏分部。杀个几进几出倒是没问题，但她肯定是没打算出来的。到时候，我们怎么说？”
“劫法场咯。”
陆谣平淡地说道，“你跟她这么久，还没看出她想干什么？”
“……什么？”
“处刑方糖的现场直播。”陆谣瞟了江白露一眼，眼神里都是“这你都想不到吗”的鄙夷。
“直播……”
“作为明面上的罪魁祸首，叶加濑肯定也有份。你觉得她会闭嘴等死？”
对了，处刑的现场直播……难道说？
江白露都不敢相信自己说的话：“她要借用黑幕国际的镜头，向全华夏发出宣言？”
确实是叶加濑能干出来的事！
“但是……他们肯定不会让她随便说话啊！而且那之后怎么办？刑场警备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我们怎么进去？进去了怎么带人走？我们连华夏分部有几个干部都不知道——”
——！
江白露看着陆谣伸到自己脸上的手。
和手中那个顶着她鼻头的小随身听。
“你家博士在西伯利亚，搞到了华夏分部所有干部的情报。”
“什……”
“署名是【萧瑟】，一个至少四十年前就在活动的情报贩子。”
“……那个打电竞的？”
“那个打拳愿的。”
哦，是不扔骰子不会玩的萧源选手啊……好吧，她好歹拿过冠军。
江白露早就习惯了叶加濑从各种犄角旮旯里掏出《人脉》，也懒得追究为什么陆谣先把情报拿到手，赶紧把MP3接上电脑看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