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叶加濑一行人在那家只会说中文……不，是【不会说外语的】火锅店，举办了庆祝叶加濑结束一年多无业游民之生涯的盛大聚餐。
趁着跃迁坐标还停在伊瓦利斯城，她把老妈也请来一起，还顺便把陆谣拖了下来。
在狭小无窗的包间里，叶加濑高高举起酒杯，说道：“也不是什么长久见不到面的离别，就不搞什么气氛了。那么，预祝研究顺利！”
““预祝研究顺利！””
陆谣没喊，只是满脸尴尬地，把酒杯小小地举起了一点……
刘若鸢和江白露一左一右在她两边，立刻默契地把自己的杯子凑上去相碰。
草，什么拯救社恐患者……叶加濑看笑了，和旁边的凌依碰了碰杯。凌依给自己倒了啤酒，但才抿了一口脸就皱成了菊花，胡小蕾见状帮她换成了椰奶。
叶加濑夹了两筷子牛肉卷，就着灌下一大口酒，大出一口气，缓缓说道：
“呼……好辣。”
“还以为你要发表什么重要意见，指导一下我们下个五年的发展计划，结果就这？”
“怎么了，辣不给说？”叶加濑一边呼呼地喘气，一边据理力争，“就算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就算将来把名字写进历史书里，前面挂上一万个牛逼炸了的头衔，我还是一吃辣就喘，而且又菜又爱吃，这就说明啊，我还是原来的那个我。”
“升华得好！”
“好！”
啪啪啪啪——凌依和刘若鸢鼓起了掌。
江白露却冷笑道：“是吗？博士你原本就是一个160不到、黑发赤瞳的清秀姑娘吗？”
“不好意思，我162。”
“没区别！”
叶加濑继续据理力争：“区别很大好不？一米六是个坎，你看那些二次元女角色，身材比例画得无比成熟，一看设定一米五甚至一米四，这就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作祟。当然日本人本来就长得矮，不然也不会被叫做倭人——”
“啊对对对，啊是是是。”
江白露则是继续冷笑。
“我记得你在长云市打开通往因果地平线的通道，回归时明明有重新塑造身体的机会，却还是选择了女生的模样，这你又作何解释？”
——此言一出，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了叶加濑身上。
虽然这人是自愿变成女生这件事已经众所周知了，大家之前也都刻意避开这个问题，开放包容地尊重她的取向，但是既然江白露突然把话挑明，她们其实还是有一点点好奇的。
“这不能怪我啊。”
叶加濑倒是坦坦荡荡，“第一次去地平线的时候，关于我这个个体的信息集合就烙印在那些事象与概念之中，成为其中之一了。”
“……什么意思？”
“举个例子，在我们所处这个2022年4月的时间点，‘人类’这个概念指的是地球上诞生的一种直立行走的高智商哺乳动物，那么这条信息就会化作一颗星星，镌刻在因果地平线的天幕上。即使外星人对我们的称呼不同，也不会改变人类的概念，比如说让我们突然变成硅基生物。”
换句话说，因果地平线的本质其实是一种现实稳定装置，观测者的观测者，维持着这个宇宙不会因为愚蠢的唯心主义者的瞎搞而乱套。
后面这句话叶加濑没有说出来。如果不是像她一样亲眼见过那璀璨的万千星辰，是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分量，说了也没意义。
有点基础的江白露领会得最快，大胆猜测道：“所以你因为进了一次地平线，作为叶加濑这个个体，被独立于人类之外记录了下来？”
“没错。说得严重一点，名为‘叶加濑’的这个概念，在宇宙的底层逻辑中……”
“世界意志盖章认证，重新捏脸也会变回美少女，而且怎么更名改姓都没用了？”
刘若鸢说出了叶加濑说不出口的后半句，后者尴尬地低头吃起了碗里半凉的肉片。
本来叶加濑绕了一大圈还夹杂着大量生僻词汇的举例差点把众人绕晕，听了老妹的概括瞬间就懂了。
然后她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叶加濑之所以不肯用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解释清楚，估计就是害羞了……
包间立刻笼罩在一股快活的气氛中。
江白露叹息道：“哎，就算博士你是喜欢被进入的那边，也不用编一个这么离谱的理由出来……”
“我妈在这儿呢你收敛一点！”
叶加濑愤怒的喊叫声还未落地，就听到啪的清脆一声。
是胡小蕾把筷子拍在了碗沿上。
“噫……！”
叶加濑本来已经离开座垫的屁股也悄无声息地返回了原位。
无论一个人变成什么样子、去了哪些地方、变得有多伟大，用整个童年期铭刻在灵魂深处的对直系血亲的惧怕依然分毫未变，可能和因果地平线上的星星一样隽永。
胡小蕾在忽然变得噤若寒蝉的五位年轻人的注视下，叹了口气，十分痛心地说道：“闺女啊，就算是为了你那27年的时间，起码得是在上面吧？”
……不，比起往后接近永恒的时间，那27年只是一瞬间吧？那时的叶加濑可能会偶然回想起自己尚未迈入超凡的短暂时光，用看完一部纪录片的态度感叹自己年幼时还当过男性，为工资和加班所困……不行，这么想还有点不寒而栗。
叶加濑立刻开启了别的话题。
幸好其他人都当她是尴尬症发作，并没有追问，这场盛大的晚餐会也顺利推进到了尾声——汤快煮干了，所有人都吃饱了。
回到自己的职工宿舍，目送老妈、老妹、凌依、陆谣陆续走进传送门，叶加濑看向身旁留下的最后一个人。
江白露。
“还不回去？”
江白露微微笑着：“你说什么呢？我从今天起也入驻伊瓦利斯了。只不过房子还没租，打算先借住在这里，博士应该不介意吧？”
“啊？”
“我几天前就从财团辞职了。临走前老板还对我说，要我抽你一巴掌以代她传达对你毁灭了研发部的愤怒。当然，我不会那么做……反正她也看不到。”
叶加濑有些意外：“辞职了？你怎么对你家人说的？”
“我说我要追随破械姬干GM，他们就要和我断绝关系。两个在组织干了一辈子的老古董。”
……呃，因为工作和志向而和家人陷入冷战，总感觉好像在哪见过这种剧情——哦，就是叶加濑自己啊。
“那你的收入来源……”
叶加濑话没说完就意识到了什么，与此同时江白露也如她所想笑嘻嘻地伸出了手。
“给我。”
“直接伸手要！”
“我今后在你的实验室工作，你给我发工资不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这话说得确有其道理，叶加濑无从反驳。
她只好关闭传送门，默许江白露留在这里借住一晚……
然后就被按倒在了床上。
“欸——”
整齐的被褥因此褶皱起来，叶加濑的头发凌乱地披散在上面。
江白露把叶加濑的双手摁在她脑袋两侧，呼吸不知不觉间变得粗重起来。
眼前的女孩看起来是如此的柔软、轻盈、甜美，岁月没有也永远不会在她富含胶原蛋白的脸庞上留下痕迹。她没有试图藏起那些来自过去的男性小习惯，但这不仅没有折损她的魅力，反而更增添了一份活泼，以及专属于她的超脱性别的美。
虽然叶加濑好像对此毫无自觉，不过也正是这种天然状态最好看。
——简而言之就是江白露趴在叶加濑身上俯视她，结果把自己的幻肢看硬了，为了掩饰自己的急躁，她绕了个弯子说道：
“博士你看，我代替你变成了无业游民，现在就连明天的早饭都无法保证。”
“无业游民是什么需要传承的尊贵身份吗，还是说和冰冠堡垒的马桶一样……”
“预支一点工资。”
叶加濑挣扎了两下：“这倒不是不可以，但你为什么要压在我身上说这些——”
“因为我想要的工资就是你啊。”
“……呃。”
那张被江白露的影子所笼罩的脸庞因这句突如其来的土味情话而染上了一丝红晕，但随后就被刺痛所扭曲，低头看向了那个埋在她肩头的脑袋。
哦，原来只是吸血，真是松了口气呢——
江白露的双眼在背光处闪起了猩红的色泽：“博士一点都不反抗，其实心里也是很想要的吧？这个就叫……欲拒还迎？”
叶加濑义正辞严：“你不要污蔑我！我明明努力挣扎了！”
“闪能加持下连我一只手都甩不开的挣扎吗？”
叶加濑偏开脸不说话了。
半晌，她才用细若蚊蝇的声线嗫嚅道：“随你便吧……”
…………
…………
第二天，叶加濑去邦立大学视察即将属于自己的那间教室。
昨晚生产了很多闪能，导致她现在身子有点虚，那根鲜红的闪能呆毛都蔫吧了下去，差一点点就要启动缩小进程。
多亏了老师父的南天十字，抱在怀里总算维持住了这岌岌可危的平衡。
衣服自不必说也是老师父送的那件，深邃黑暗幻想小裙子。布料使用只有见多识广的大法师才能认出的暗金魔纹布，所有花纹都是自然形成，低调华丽；缝线则是魔力相性良好，危急时刻甚至能当法杖用的虹光丝线——这些信息都是桑德里永发现叶加濑根本不识货之后专门发了一段小作文解释的。
而且裙底甚至恒定了一个幻术，无论从什么角度偷窥都看不到里面的真实景象，只有一片流动的灿烂星空。
女孩的裙底有宇宙！
不管怎么说，穿起来确实很舒服。
叶加濑就以这种魔法到不能更魔法的形象，特意没有乘坐悬浮平台，而是照着伯恩斯校长给她发的虚拟全息地图，规划了一条靠两条腿能走到大学校门的路线。
从今天开始，她就要在这里生活了……得赶紧适应起来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