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穹顶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在。
穹顶阁楼不对游客开放,空间极其狭小,堆积着一些落满灰尘的杂物。板条箱、画了一半的风景油画、瘸腿桌椅、石雕……还有几根横七竖八的铁管。
陆谣还以为那个面具男会返回犯罪现场看看是谁偷换了炸药,果然是自己想当然了,邪恶组织干部级别的罪犯肯定修习过反侦查——不过她倒是发现了那个烟花发射器。
……以及,用涂鸦油漆涂写在发射器外壁上的一大堆数字。
【475369 23478956 4789 4789 4789632 7 47852963 4789632 472359 4789 47268】。
“这是……什么?”
电话号码?不对,格式太乱;
难道是某种密码?那这位留下烟花发射器的人——应该是向影界王战宣战的那个第三方势力——可真是有闲情逸致。
地板下方凌依和王战之咒的战斗还在持续,陆谣不知道叶加濑哪儿去了,否则肯定要叫她来费这个脑子解密码。
不过陆谣知道,叶加濑平日里不靠谱归不靠谱,但在事件真的发生的时候,她从不会做任何多余行动——因为她知道浪费的每一秒都有可能代表着普通人的生命。
可能被幕后黑手坑了,可能正在某处战斗,但绝对不可能在摸鱼。
那就只有靠她了。
这条密码出现在这里,或许藏着第三方给她们留下的情报,那就必须争分夺秒解开。
然而,解谜……并不是陆谣所擅长的。
江白露一个机械师估计也不会,何况陆谣拉不下脸去求助那个女人。
“一共11段,60个数字……4789……出现了三次。”
这60个数字里面,2~9全都出现过,但频率不尽相同。把空格视为分段,从4个一段到8个一段都有,甚至还有个单独的“7”,无法说明什么。
理所当然,突破点应该是这个【4789】。足足出现了三次,英语的话应该就是字母E,大概这种感觉吧。
8字节也出现了三次,都是2~9各一个,偏偏就是没有1,但排列方式各不相同。
47开头出现了九次,只有一个字段不符合规则。
那么这个既是8字节、又不是47开头的【23478956】,就是仅次于【4789】的特殊字段了……它本身又可以分为234、789、56这三段……
“不行……总觉得缺了什么……”
——缺了什么?
2~9都有,那不就是缺了1吗?
如果无视那个怎么看都很特殊的7,给其他十个字段把1补上,会怎么样?
逆向思考一下,如果1被隐去的原因是所有字段都在同样的位置有个1,那出现了九次的47没有一起隐藏,单纯就是因为那个23打头的个例,所以这个1就应该放在47和23前面!
147、123……
看起来很眼熟的排列方式。
“……横和竖?灯管排列?把ABCDEFG换成数字的话……不对,8和9对不上——”
红绿灯灯管的排列模式最多只能容纳7个数字,那么要变成9个数字的话——
九宫格?
147、5、369。
在九宫格上……分明是一个字母【H】。
123、4789、56——【E】。
147、89——【L】。
147、89、63、2——【O】。
…………
“答案是、「Hello, world」……”
没有游戏通关的庆贺音效,黑暗的穹顶依然静谧,只能听到下方持续传来的战斗声。
这句玩梗成分居多的程序员名言并不含有任何信息——它本身就是下一道题的谜面。
和第一关的「TOT」如出一辙的手法,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这个人用「上帝已死」将她们指引至小广场,观看面具男的犯罪宣言(和吃瘪),然后算准了会有人来查看烟花发射器,又留下了「你好世界」作为第二次接触。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查看第二道密码的人是影界王战还是她们,其实并没有什么所谓吗?
【TOT】用图像的方式指引了位置,那这次……这次全是大写啊。
陆谣的目光落在了那个【7】上面。
刚才她把这个【7】当作了逗号,但如果这句话还蕴藏着别的意思,那应该就是它了。
这个7有什么特殊的?陆谣知道这个数字在神秘学中有很大分量,如果是叶加濑的话肯定会从这个角度切入,但……
这个涂鸦者,似乎喜欢将「文字」视作「图画」——比如把TOT看成两个T字路口中间的圆形小广场,那么这个7应当也是忽略字面意义,而采用图像含义的。
在其他字段相同的九宫格中,单独填进一个【7】。
——是左下角。
陆谣直接翻窗出去,踩在机翼上拉满动力,来到了刚才的高度。
整个索维尔城如果看作一个九宫格,将圆形小广场视为中心、两个T连在一起的横线视为上方,往左下角方向看去——
……还是教堂啊。
难道这个人其实就藏在教堂里,任凭凌依和王战之咒从屋外打到屋里,任凭陆谣冲进穹顶翻箱倒柜,他就一直岿然不动?
他会藏在哪里?
陆谣那长期浸淫欧米茄射线而有些过于固守逻辑的脑海中,或许是刚刚用了闪能道具的缘故,忽然打过一道名为「直觉」的闪电。
他会藏在,
「图画」里……?
「和平行者」的机翼重新停在教堂屋顶,陆谣跳进穹顶阁楼,走到了那个东西前。
木质方框的、一人多高的、随意放在房间角落里的,
画了一半的风景油画。
坐落在山崖上的木屋直面着一道瀑布,除此之外都是未完成的留白。
陆谣对着油画缓缓伸出手,念出了那句密码。
白光一闪而过,下个瞬间,阁楼里已经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
…………
水珠打在脸上的冰凉感觉唤醒了陆谣。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一片白得震撼人心的广大天幕。
没有云朵、没有飞鸟、没有日月,空无一物的空间仿佛连距离感也破碎了,近在咫尺地压迫着她的胸口。
“……呵。”
从地上坐了起来。
她身处在一片草坪上,双耳都被无处不在却难以察觉的轰鸣声堵塞,抬头望去,一道连接天地的巨大瀑布就在不远的山崖外。一座小木屋坐落在瀑布前,显得无比渺小。
落在她脸上和身上的水珠,就是从那个方向飞溅过来的。
山崖、瀑布、木屋。
她来到了画中的世界。
“所以唯心系真的是……”
没有办法,陆谣只能从地上爬起来,向木屋走去。
走过了比想象中更长的路程,终于是到了那扇漏风的棕黑木门前。
陆谣平复了一下呼吸,伸手去敲门……然而指节刚敲上去,门就直接被敲开了。
室内立着一副画。
一个微微俯首的美丽女性,右手扶着一个孩子的肩头,左手边坐着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婴儿;背景也极为细致,是一片苍翠而幽深的洞窟。
好像是什么名画,但陆谣不认识。
……这也没什么办法,她毕竟是孤儿院出身,要接受艺术熏陶还是太难了。
陆谣习惯性地就觉得这是那个神秘人留下的第三道谜题,但那画中的柔美女人却忽地抬起头,冲她温和地笑了一下。
“——?!”
这幅画是魔法造物——陆谣往左边走两步,那画中女人就向右转头,向右边走两步,画中女人就向左转头,总是保持正面看着她的姿态,那笑容也分毫未减。
陆谣直接绕到了油画背后。
“看啊,对她没效果。”“总算来了个无神论者。”
小屋里响起了窃窃私语。
“——谁在那里?”
陆谣大声问道,望向声音传来的屋顶方向——在那里看到了一块打开的隔板,四个小脑袋正凑在那里,看着她笑。
教堂阁楼里的油画里的木屋阁楼里。
“这里好久没来客人了——”
四个小女孩从阁楼上一个接一个跳了下来,围住了陆谣。
领头那个看起来最大的孩子朝她俏皮地敬了个礼,自我介绍道:
“能找到这里,真不愧是你呢——我们是、「画匠」。”
陆谣被她们团团围在中间,身体时不时蹭到一下,有种落入了现充陷阱的本能恐惧,竭力维持冷静问道:“在小巷墙壁上留下涂鸦、把炸药偷换成烟花的就是你们?你们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对手可是邪恶组织,这对小孩子来说太过危险……”
“我们可不是小孩子。”领头孩子指正道。
“连教会都找不到我们!每次看到他们气急败坏地在画像周围打转,我都会笑得肚子疼。”“你也是无神论者,肯定懂的吧?”手牵着手的第二个和第三个萝莉说道。
“杂鱼神父❤杂交小男孩被曝光❤”最小的那个萝莉笑道。
陆谣迟疑道:“我确实是无神论者……但你们怎么认识我的?为什么说‘真不愧是’……”
她来到欧洲之后就一直躲在伊瓦利斯城强化和平行者,当英雄时的名气也不大,为什么这些萝莉一副久仰大名的样子?
听到陆谣的问题,领头孩子突然愣了一下。
“——嗯?你不是露希法琳·德·芬希吗?”
…………
“我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