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牦牛肉全部享用完毕后，四人又向前行驶了一段，眼看天色渐晚，便准备扎营过夜。
希德尼亚龙堡给的物资包括一顶家庭式帐篷、天幕和防水布，内部的软垫和超级加厚睡袋也一应俱全，从空间钮取出来就能用。
帐篷占地估计有十平米还多，外观四四方方，本体使用灰色布料，另配迷彩色伪装，无论在苔原还是雪地都不会太显眼。内部用厚帆布分成了两室一厅的格局，本来多萝西还在担心晚上怎么睡——虽然她不觉得哈里森有那胆子去惹叶加濑和陆谣两尊大佛就是了。
哈里森对搭帐篷很有自信，自告奋勇要单人完成这个任务，但叶加濑拦住了他。
“等等，这边地面太松软了，晚上要是风太大可能会把帐篷掀翻，咱们在地上挖个半米的坑，帐篷只露出上半截，会不会安全一点？”
“……半米的坑？”
哈里森的便秘表情就好像在说“这人难道没有常识吗”，组织了片刻语言之后，委婉地说道：“你这城里娇生惯养的小丫头，知道一个3乘4乘0.5的坑人力要挖多久吗？”
“嗯？”
叶加濑捕捉到关键词，露出了笑容。
“娇生惯养的小丫头是吧……”
她小手一挥，慷慨激昂道：“阿平，让他看看和平行者的厉害！”
“谁提议谁挖。”陆谣说。
“…………”
两人面面相觑，场面有些尴尬。
“我挖就我挖。”
叶加濑直接掏出伊甸之晨，按动扳机把闪能灌注进去，耍了一个刀花往地下一掼，整片刀刃都深深扎入了厚重的草甸之中。
然后她握着留在地面上的刀柄，像切黄油一样划出了一个尺寸合适的方形沟渠。
但是这样也没法把土运走啊……多萝西和哈里森正疑惑着，叶加濑突然念了一句天语。
“奥兹浮碟。”
凝聚的魔力只需给出坐标就会忠实地前往目的地完成任务，或许面对混凝土会吃瘪，但浅层的冻土还是不在话下。在四人看不到的土方底部，浮碟悄无声息地挤出一块扁平空间，与枪刃切开的竖槽连接了起来。
一整块3*4*0.5的土方就这样被无限力从大地上切割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一个浮空术就直接把土方举起来，扔在一边。
“这……”
科学的力量真厉害！
不对不对，明显是魔法占比更大吧。
“多萝西跟我把泥土切一下，堆在帐篷周围三条边上，正对着门这边挖掉一块当台阶。”
“好！”
两人只用奥兹浮碟和浮空术两个最基础的法术就完成了一个像模像样的战壕节点，几乎颠覆了哈里森的魔法观念——不需要复杂的符文，不需要高级的秘术，只用到了任何一个欧洲人在义务教育前两年都会学到的戏法！
然而原本是牛顿为了普及无限力的恩惠而简化的现代魔法，却逐渐在封建、资本和宗教的心照不宣中被异化成尊贵的象征、攀比的工具，被鼓吹历史和收藏价值的商人们组成的协会缀上了各种只为榨出油水而生的规定。
——比如法阵必须书写在羊皮纸上，越高级越复杂的法术（哪怕效果很鸡肋）就炒得越贵，私自传播学习方法属于犯罪等等。
知识，在这片土地上被明码标价。
“正因为是初级中的初级，所以具备最多的可能性和可塑性。”
叶加濑提起放在地上的帐篷包，单手递给哈里森。探险家下意识伸手去接，却被压到手上的重量拖得差点摔倒。
“现代魔法是一个已经打包好了的傻瓜式软件，但牛顿还是给后人留下了一些DIY的余地，这也是我唯一欣赏他的地方。”
“站在他的时代位置上，现代魔法方兴未艾、古典炼金却已是一潭死水。无论是为了立场还是利益，他在明面上必须全盘否定前人的功业——但他用这些行动证明了，自己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欺师叛祖之徒。”
但是，终究一码归一码。
如果小画匠们的情报无误，影界王战的幕后领袖真是牛顿本人的话……只能说很遗憾。
哈里森取出黑色的防水布，把土坑的底面和四壁都仔仔细细覆盖住，多萝西和陆谣将自动撑起的帐篷整个儿放了进去。
再在帐篷顶部盖上天幕，四个角用螺丝起子钉在地上。
一个半埋的野营地就搭建完成了。
客厅有六平米大小，另一半空间则是平均分成两个各自带窗的小房间，窗户刚好在地面以上一点点的位置，顿时就给平平无奇的帐篷赋予了一种秘密基地的感觉。
叶加濑把软垫丢进房间，取出一个简易工作台搭在客厅里，四人围着坐下。最后，她从传送箱里拿出了一只金属制的小鸟。
“哇，这个好可爱，好精致！”多萝西的目光立刻被牢牢吸引住了。
“阿平还记得吗？这只铁兽鸟是送给你那只的妹妹，加装了监视器。比如说像这样……”
叶加濑手一扬，机械小鸟就从帐篷门飞了出去。
她随后拿出自己的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一片棕黑色与白色夹杂的图像。
“那原来是……无人机？！”
“对的。”
叶加濑狡黠一笑，“不是说影界王战可能会监视苔原吗？我们就用这个来探路，反过来检查他们有没有在认真工作。”
“那怎么保证它不会暴露我们？”
“这只鸟呢，内部是纯电路结构……呃，说白了就是改装家用无人机，连一丝一毫的无限力都不包含，侦测魔法对它毫无作用。”
“万一他们有雷达……”
“隐形涂装。”
“那没事儿了。”
以你的战斗力真的需要做到这一步吗……多萝西和哈里森不约而同地在心里这么想了。
陆谣倒是习惯了，要是叶加濑毫无准备就冲进敌占区才比较可疑，会让她更加在意这人是不是藏了什么后手——这绝不是被戏弄了好几次之后的ptsd，而是性格侧写！
野外的晚上无事可做，多萝西和哈里森领了睡袋，一左一右钻进小房间里睡觉了。
小工作台旁只剩下两人。
…………
“我心血来潮搞的那个摸鱼神教，现在已经是欧洲民间小有名气的秘密结社了。”
见陆谣不知道说什么，叶加濑抢先丢出了话题。
“搞那个干什么？”
“传播知识啊。”
“当作试验田吗？”
叶加濑轻轻摇头道：“不，两个地方差别太大了……就算我想回华夏去，也有一个顾相识的五年之约在，现在做的这些只是看不下去的顺势为之。你在伊瓦利斯城也待了和我差不多长的时间了，平时新闻应该都有看吧，对欧洲的情况看法如何？”
“……闭塞。”
陆谣斟酌了一下，最终选择了这个词。
“无论城邦还是国家，都很闭塞。哪怕是机工之城伊瓦利斯……在华夏很常见的技术交流和合作，在这里几乎看不到。”
“就是这样。知道问题出在哪吗？”
“知识的垄断？”
“你这不是很懂嘛，”叶加濑笑道，“因为教廷的存在，邪恶组织成了依附官方而生的黑手套，无法像华夏那样形成相对开放的无限力市场，就算有人研究也叫好不叫座；又因为魔法的自闭性质，战斗力几乎被贵族和教廷垄断。我以前经常说，一个想当英雄的华夏人走进武器店，花的所有钱都进了邪恶组织的口袋；可是在欧洲就连花这钱的机会都没有，人家不卖你卷轴，就直接扼杀了一大批潜在的英雄。”
“所以你才要传播知识，把批判的武器交到他们手中……”
叶加濑微微点头。
她从空间钮里取出晚餐没喝完还带点余温的牛肉汤，一边看着铁兽鸟传回的影像，一边带着些惋惜、带着些感慨地说道：
“那是他们本就该接近的真理啊。”
…………
…………
第二天，四人收起帐篷，把周围的土填回坑里，坐上越野车继续向北极进发。
前路都已经被叶加濑探过了，至少在一百公里以内连半点人类活动的痕迹都没有。多萝西甚至开始嘟囔来了北极怎么看不到因纽特人……
好吧，至少这人在和法国无关的地方还是很少女的，比如说她十分钟后就忘了因纽特人，转头开始问同坐后排的陆谣晚上能不能看极光。
“……极光冬天最多，现在只能碰运气。”陆谣勉为其难地答道。
“不如说幸好我们是初秋过来的……否则你就只能看着24小时常亮的北极‘夏夜’发呆了……”前排的叶加濑补了一句。她玩了一通宵的无人机，现在双脚离地大脑关闭，只保留了最低限度的思维，处于一种机理性的半梦半醒——左右半脑轮流睡觉的进阶玩法。
这家伙越发的不做人了，陆谣想。
年初刚变长生种，年中就已经把身体开发到这种地步，一百年后会是个什么样子？一百年后，她还是她吗——
陆谣突然愣了一下，无语地笑了一声。
不，担心谁都不需要担心这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