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远离赤野庄园的冷清别院,就是赤野抚子被软禁的小屋。
之前包围这里的战斗员当时就被菲尼克斯之火烧尽了,即使经历过战斗,庭院也还算整洁。经历了一场大战的少女晃晃悠悠地拖着尺寸和她不太匹配的大剑,回到了这里。
“……?”
时近黎明,房子的灯还亮着。
地砖上多了几道她没有印象的焦黑痕迹,还有几滩未经处理的血。
赤野惣羽瞳孔紧缩,加快步伐走到小屋门前——
门开着!
“!!!”
是第二波袭击!第一波战斗员只是试探!
瞬间,就像是被一桶冷水从头淋到脚似的,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差不多……”“嗯……”
听到里面的说话声了!
是一个压低的女声和母亲的应答声——是闯入者正在威胁她吗?!
赤野立刻提起大剑,用肩膀撞开虚掩的房门!
“离我妈远点——!!”
从昏暗的室外直冲进明亮的灯光里,眼睛有点不适应亮度的突然变化,流出了两三滴眼泪。
她隔着朦胧的泪幕,看向站在客厅里的人——
“……咦?”
银发、女仆装、背着铁杖,是和叶加濑一起的那个同伴。
再一看,赤野抚子正坐在餐桌一头,朝她哼哼地露出看起来竟有些年轻态的狡黠笑容。
“你总算承认啦!”
“???”
“妈妈我啊,看到你成长为一个强大又正义的英雄,而且还变得这么可爱!感觉真是欣慰极了,就连身体都好像恢复了活力。”
“?????”
“打架打饿了吗?来吃宵夜吧。”伊瓦莉丝从厨房端出两碗牛肉盖饭。
“……不是,为什……”
为什么你可以离开特区?
直接往外闯的话,身份卡会发出警报,随后就会受到强度逐渐提升的无人机和黑幕国际战斗员追击,无论如何也不是可以静悄悄溜进她家还做了顿饭的悠闲情况。
“我和叶加濑共用一张身份卡,所以能悄悄跑出特区不被发现。她叫我抽空来照看一下你,没想到还真有状况。”
伊瓦莉丝义正辞严地训斥道:“还以为你经历那件事后成熟了很多,结果独自行动起来还是那么冒失,连把母亲藏到其他地方都想不到!”
“呃,是我错了,非常抱歉,感谢您的出手相助……”赤野低下头。
怪事,这女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她会知道龙神鹰时期的赤野有点冒失?
她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但母亲平安的消息让这些问题好像都变得无所谓了,姑且拉开座椅在桌旁坐了下来。
伊瓦莉丝拿出一瓶还没开封的蜂蜜芥末酱,顿在她的碗边。
“两位慢慢享用哈,趁那些无人机还没回到原位,我先回特区了。”
……她走掉了。
房间里只剩下赤野惣羽和赤野抚子,还有两碗热腾腾的牛肉盖饭。
“…………”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欺负?有地方住吗?有没有按时吃饭?”抚子一口气丢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嗯,有地方住,吃的是战友帮忙做的……”
“你就是那个‘兽王战队’的‘龙神鹰’吧?我经常关注你们战队的新闻,看到你们年初被抓了,急得生了场大病,但还是挺过来了。”
赤野连忙抬头:“身体怎么样?”
“没法更好,也没法更坏……这种感觉?反正就这样了。”
抚子的脸色还是很苍白,头发像枯藤条一样,嘴唇也没有多少血色。她看起来轻松地坐在这里笑着说话,或许其实是在强撑着吧?
“平时要勤洗澡,脏衣服别积太多。女孩子的事情来了尤其要保暖,不舒服就休息,不要贪凉贪辣……”
“停……停停!”赤野举起双手求饶,脸颊已经比刚才烤火的时候还要红,“我没有……没有那个事情!我的身体算是魔法造物!”
抚子惊讶道:“没有?那你怎么生孩子?”
“不能也不打算生!”
“你喜欢的不是男孩子吗?”
“为什么会这么理解?!”
“抱不到孙子咯……”
曾与萩原家大女儿共享「军师」称号的女人,双手撑着下巴持续着没有营养的聊天。
她的牛肉盖饭一口也没动,就只是盯着对面的少女看,像是要把她烙印在视网膜上。
半晌,直到赤野把蜂蜜芥末酱和剩下的饭拌匀了,再次抬起头望向她的时候,她才用仿佛试探般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再叫一声妈,好不好?我怕以后没机会了。”
…………
…………
无人机带来了出羽莉丝的消息。
说是想要亲自与叶加濑聊聊,约她在「京塔海滨地区」酒店404室见面——叶加濑想了半天才明白这就是官方小卖部上半部分那个快捷酒店的名字。
她在无人机群的簇拥下走进小卖部,那些镜头全部停在玻璃墙外,一刻也不肯提前离开。
虽然不知道有多少是因为这个“龙娘”的外貌,有多少是因为移动城堡就是了。
这座酒店之前听双羽的介绍只有三层(也就是整栋楼的四到七层),但电梯是专供酒店使用的,按钮上的数字只有123,这个404室又从何而来?然而就在叶加濑尝试对电梯面板进行一个左右左右ABAB式强行破解前的瞬间,金属面板忽然向下移动,露出了原本隐藏的最上面一行——四楼的按钮。
从电梯一出来就看到旁边站着一台女仆人偶,和欧洲的常见款式不同,这台的女仆装裙摆极短,胸口部分也裁剪得极度强调山谷,属于那种一看就是二次元的魔改版。叶加濑不喜欢这种媚意太重的风格,觉得还是全遮住更能体现出独属于女仆的矜持和端庄。
【欢迎光临。您是否需要帮助?】
“不用了。”
可能是某方面的玩法经验太多了,叶加濑看着这台人偶就感觉里面说不定固定着一个看不见也听不见的人,产生了一种不自然的躁动。马上要和出羽交涉,这种状态肯定是不行的,她赶紧拒绝了对方的随行建议。
她走到404室前,抬起手还没敲门,门就自动打开了。
从门外向内看去,视线穿过狭窄玄关走廊,越过沙发和电视,和坐在窗边的那个人对上了视线。
出羽莉丝。
「宵星的机神」,自称十七岁,实际年龄不明,早稻田大学【应用无限力】和【机械设计制造及其自动化】双料博士,机械师,古典炼金术师,万中无一的天才。
首先在纸面学历方面就碾压了某人的“本科!”,笼罩了一圈高级知识分子光环……
不对,她头上真的飘着一个超薄的光环!
像环形LED灯管,但没有任何支撑和连接,看起来是用无限力抵抗着重力。
“你来了。”
“我来了。”
“你终究还是来了。”
“我不该来?”
“可你已经来了。”
“可我已经来了。”
“既然来了,就坐吧。”
叶加濑走进了房间。
四层不愧是隐藏楼层,房间都是总统套房,进去之后并不直接是卧室,而是一处气派的客厅。出羽坐在正对大门的单人沙发里,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套奇形怪状的手制铁艺茶具,刚被热水浇了一遍,正袅袅地散发着热气。
“你刚才说,那些论文是你发布的。”
“不错。”
出羽端起一只茶杯,点头道:“感谢你的开诚布公,叶加濑小姐。对于闪能这片全新领域,我从那次发布会后就有所关注,私认为会成为人类未来的主要方向之一——和我的星遗物系列一样,在接下来的百年中必将大发光彩。”
“我也一直对多机甲并行连接系统相当感兴趣。听说现在已经达到七机合体了?”
“彼此彼此,「露希法琳」外层装甲展开变形的创意,一直是机械师界津津乐道的跨时代级优秀设计……”
“但还是比不上你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推进巨构工程的魄力……”
“哈哈哈……”
“呵呵呵……”
……好烦!
是因为一天到晚除了研究就是在和其他组织打太极吗,出羽说屁话的能力完全超乎了叶加濑的预料,竟然有人能在这个领域和她并驾齐驱!本来还以为会是个只知道闷头研究别的什么都不管的好搞定角色……
叶加濑不知道的是,其实出羽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出羽虽然确实在关注闪能,但对叶加濑本人的印象还停留在那次发布会上致敬费曼的公开暴言,以为她是个社会能力低下、个性张扬乖戾的科研废人,结果竟然每个马屁都拍了回来,左脚踩右脚快上天去了。
第一轮互相试探,就在这么一个互吹到彼此都开始感到尴尬的气氛中结束。
“——那我就直入主题了。”
出羽忽然加强了语气。
“嗯。”
“宵星机神王缺乏实战,无法收集数据。开发到这一步纯属兴趣,但要是能借此威慑全日本邪恶组织,让他们安分守己一点,那也挺好的。所以,我想邀请你驾驶「露希法琳」和我在东京湾里来一场模拟战斗——我会把功率压到安全值。”
“好处呢?”
“出羽行星科技会成为你最坚实的合作伙伴。事实上,我司已经做好了建设半永久星际航线、规模化开发火星地表的一切准备——只等一次向全世界宣示存在的机会。这场战斗,就会成为这个机会。”
“…………”
这个场景有点让叶加濑回想起爱丽丝爱丽丝向她讲述“浪漫”和“梦想”的那天。
叶加濑不怕强敌也不怕挑战,但她害怕自己面对名为可能性的空头支票,再被心甘情愿地利用几次,就会永远失去和更多的陌生人一同看向未来的胆量。
“……这个提议很诱人。”
她盯着出羽头顶那枚光环,半晌,才重新开口道:“那么作为订金,我想要两条情报。”
“请说。”
“第一,我想知道这个光环是什么。”
“这是「星遗物」系列的最后一作「星冠」,可以简单理解成携带型量子计算机。”
外置大脑吗……
确实,七机合体这种高难操作,不可能完全交给程序自行判断,驾驶员也要参与控制。叶加濑将无限力感知覆盖整座索维尔城就差点烧坏脑子,出羽带个电脑辅助处理也正常。
“我明白了,那第二个问题。”
叶加濑上半身前倾,双臂撑在膝盖上,抬头望着出羽,呈现出了一种富有侵略性的姿态。
“——赤野双羽,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