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加濑和伊瓦莉丝的行李本就不多，还都装在传送箱里，迅速办完了入住，换上浴衣就出门找温泉。
伊瓦莉丝把银发在脑后扎成一团，露出奶白色的脖颈，略显粗糙的浴衣衣襟有些过大，隐约能看到锁骨的轮廓。叶加濑的头发也被她顺手扎好了，但她只觉得脑袋的平衡感变得微妙，盘算着找个角落掏伊甸之晨把长发割掉，反正想长随时都能长。
“待会儿要是有其他女生在泡，知道该怎么做吧？”伊瓦莉丝问道。
呃，这种怎么想都很高级的去处，而且还限定了要有足够身体能力去抵抗火山的各种有害成分，能出现在温泉里面的人应该也不会是什么等闲之辈……所以刚才老板娘才说可以提供隐藏身份的服务……那么叶加濑该怎么做就很明显了。
“知道了，我尽量搭话，套点情报出来。”
“……是叫你非礼勿视！”
伊瓦莉丝猛然伸手抱住叶加濑的脑袋，捂住她的眼睛，甚至伸出手指去抠。
“好痛好痛好痛！”
“你那个把自己暂时弄瞎的把戏呢？赶紧用上。”
“我拒绝！”
“为什么？”
“因为我要看你！”
“…………”
手指松开了。
伊瓦莉丝不自然地别过头，整理了一下本来就很整齐的衣襟，说道：“怎么都学会撒娇了？真拿你没办法。”
叶加濑乘胜追击：“哎呦，你害羞了？土星战士还会害羞的？”
“我是为你的成长感到欣慰好不好……”
两人嬉笑着找到了一张印着【女汤】的深色帘子，更衣室里并没有其他人，脱了浴衣就朝着漫出蒸汽的木门走去。
“上次那个诺迈人的故事讲到哪儿了来着？”伊瓦莉丝从门口的篮子里随手取了一条湿毛巾，折两折顶在了脑袋上，顿时那种泡温泉的感觉就出来了。
“讲到宇宙之眼旁边的空间站，还有一句‘到此一游’。”
“哦，对。”
伊瓦莉丝又取了一条毛巾盖在叶加濑头顶。
“这毛巾不是为了防止泡晕的吗，我们顶了有什么用？”
“入乡随俗！”
叶加濑嗅了嗅空气里的硫磺味，决定不管，把脚探进温泉水里。
有点烫，但一转眼就适应了。
这可不行，这样和普通洗澡没区别了，得把进化性暂时压制一下……OK，又烫了起来。
整个人泡进去之后，叶加濑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总算——闲下来了。那，诺迈人后来怎么样了？”
“他们整个文明的所有成员，排成一列长队从空间站跳进了宇宙之眼，不知所踪了。”
“再然后呢？”
温泉边上有饮料柜，没有上锁也没有标价牌，叶加濑便不客气地拿了一杯猕猴桃汁。
喝了一口……好酸。
“再然后，有一个哈什虫族的宇航员造访了他们的空间站，相隔的时间……恰好是诺迈所说的4000万年。哈什是一个有着鱼缸脑袋的种族，真正的本体泡在缸里，下面的整个身体都是像壁虎尾巴一样的替换件。他破解了诺迈留下的秘密，原来宇宙就快要熄灭了……诺迈人的旅鼠行为其实是在穷举宇宙之眼的可能性。只要有一点点概率，哪怕整个文明只有一个人成功，他们就可以沿着时间的流动方向观测到未来。”
“他们做到了吗？”不是叶加濑的另一个声音问道。
两人这才发现温泉里还有一个人。
隔着雾气，容貌看得并不真切，而且声音还有种奇怪的失真感。应该是使用了隐藏身份的那个符咒吧，不过看她头顶并没有光环，应该不是出羽，而是馆中的其他游客。
叶加濑打量着她的身子，能看到她紧致而柔和的肌肤上，零星分布着一些早已痊愈的淡白色疤痕。奇怪，身体特征不会被隐藏的话，要是有人带着什么全日本独一无二的纹身，那这个匿名不就等于毫无作用吗？
游客A朝两人点头道：“冒昧了，我对您的故事也很感兴趣。您介意的话我就回避了。”
“没事没事。”叶加濑摆摆手。
伊瓦莉丝接着说道：“后来，宇宙迎来了彻底的寂灭和重生——就这样蜕变成了我们所在的宇宙。哈什宇航员见证了一切，而我和老爹在地平线上见证了他。”
“那时的人类，在做什么？”叶加濑问。
“你不是知道吗？”
伊瓦莉丝只是笑着反问。
“……啊！”
是Solar-3？！他们不是毁灭的其他平行世界——而是前一个纪元所留下的回响吗？
“哈什宇航员湮灭在了那场重新创造宇宙的大爆炸里，然后混沌初开的新世界迎来了第一个观测者。于是，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亮起了第一团火，超级系无限力再次诞生了。”
“……”
……我？难道是我？
现在旁边还有一个人，叶加濑没把这句话问出来，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那……那些诺迈人呢？”
“谁知道？他们从光锥中消失了。”
…………
伊瓦莉丝一脸神秘地说完，叶加濑沉浸在自己参与了宇宙进程的恍惚感中，开始思考因果地平线和四维超体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边那位匿名的游客A则是发出了充满感慨的叹息声，说道：“肉身虽灭，探索宇宙的精神却将两个相隔千万年的种族连接在一起，让传承跨越了时空，真是一个好故事啊。”
“振荡宇宙论吗……”
咦？
等一下，如果Sol-3其实是旧日的残影，那其他宇宙泡是否也——
【我们的宇宙是开放系统】，叶加濑曾经这么认为过。
可是这个系统是如何与外界交互的，外界究竟是承载无数宇宙泡的虚空还是紧紧相连的其他世界，她并没有细究（也没法细究）。
——如今看来，竟然是一条无限延伸的波浪形谱线吗？
那么、无限力的能量就是来源于……
死去世界的残骸？
以波形的顶点为能量总值，爬升的过程就是把上个纪元剩下的能量逐渐解压释出的过程，而在达到那个顶点的瞬间，压缩能量恰好全部用完，宇宙于是落入黑暗，向内坍缩。
所以无限力才会和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宇宙泡紧密联系在一起……
“既然如此，我也来讲一个故事吧。”
游客A的声音打断了叶加濑的思考——她好像单纯把伊瓦莉丝刚才说的内容当成了一个虚构的科幻故事，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她追问伊瓦莉丝怎么知道的。
“很久很久以前，华夏是有龙的。它们形如长蛇而有角有爪，可呼风唤雨，吞云吐雾。龙们在漫长的时间中形成了两个族群，一支尊黄龙为王，一支尊黑龙为王。”
“东方龙……”
上一次听到东方龙的故事，还是在……不对，她实际上也什么信息都没说。这个曾经在华夏上空翱翔的物种消失得如此彻底，以至于学术界关于其的争论从来不是“有没有灭绝”，而是“何时灭绝的”。
可是只要调查下去就会发现问题：几乎所有灭绝物种都会有一个大致的时间区间，灭绝得早可能是百年上下，灭绝得晚可以锁定到某一年甚至某一天；而东方龙这个物种，具体灭绝时间上至夏朝以前，下到春秋战国，完全搞不清楚。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古代华夏人崇拜东方龙，喜欢宣扬自己与龙的邂逅甚至血缘，所以在真实记录里混入了大量杜撰成分吧。
这就导致现代生物学家和史学家只知道东方龙在公元前灭绝了，实际上近三个世纪也确实没有目击记录，然而提及“到底是何时以什么方式灭绝”，没有任何人能说出个所以然。
“与其他动物亲近的黄龙借助人类的力量打败了黑龙，并用玄黑铁木制成监牢方舟，将其全族放逐至天外。随后改「黄」为「金」，成为了人类王家的守护神。”
游客A的声音有种穿越了时间的沧桑感，和伊瓦莉丝那个一听就是胡编的语调相比，感染力可谓是天上地下。
伊瓦莉丝看着叶加濑的表情就知道这女人又在肚子里编排她，泡在水下的右手劈波斩浪，一把拍在叶加濑的小屁股上。
非常的柔软，非常的有弹性。
就算在水下环境也能感受到的强烈反馈，就像是把她的手弹开了一样，令人欲罢不能。
“……哇。”
伊瓦莉丝不禁低声感叹道。
游客A好像把这声音当作了对故事的感想，没有介意。而被唐突揩油的叶加濑却是出离愤怒了——要是凌依和江白露这么玩，她反而不会有这种羞愤的感觉。
然而她又不想打断这个故事……
……于是叶加濑一屁股把伊瓦莉丝那不安分的爪子坐在了下面，笑着问道：
“后来呢？既然黄龙——金龙与人类交好，又是如何销声匿迹的呢？”
按照传统套路，这里应该就是人类背叛了龙族，对它们展开了猎杀吧……不对，斯拉夫人不都玩过一次了吗？
游客A捧起池水浇在肩膀上，继续娓娓道来：“因为金龙在执政中发现，龙族的存在锁死了华夏的发展。”
“……啊？”
“龙族和人类的寿命差距太过夸张了。对于龙来说不久之前的事，对人类来说就成了只存在于历史中的几行字。因此后来的人类逐渐失去活力，开始在方方面面过度依赖龙族，社会陷入了停滞——目睹这一切的金龙，像是在追逐当年被祂亲手放逐的黑龙一般，带领龙群飞向了群星。”
“——那之后，就是你们知道的春秋战国。思想、科技、学术遍地开花的春秋战国。”
说到这里，游客A笑了起来。
“还真是难搞啊，人类这种生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