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狼牙棒、衣着华丽却凶神恶煞的魔法少女，正在威胁一位弱不禁风的老人。
而被她袭击的老爷爷手无寸铁，只能持一对自行车轮胎聊以防身……
这骇人的一幕不管放在哪里，都是足以登上新闻和报纸的重大丑闻吧。
然而仔细看下去就会发现，虽然老头一副在公园里晨练打太极的架势，但狼牙棒每次挥过去都会被轮胎恰到好处的旋转给卸掉力气，而如果选择突刺，不规则的前端就会被卷进辐条中难以拔出。
“奇门兵器，好生厉害！”
是「消力」，而且是极高的水准！
叶加濑躺在一边闷不吭声。如果那双湛蓝的卡姿兰大眼睛不是徒有其表的假货，她会发现这位死神博士和公开的样貌长得不能说像，简直就是查重率0％，是导师看了都要让他多抄两段的级别。
这照片是你吗？
是我，那时候我还很年轻。
我看这根本不是你！
是啊，你看我都老得矮下去了……
好比叶加濑本人和新闻里的“伊卡博士”一样，大概这种登上新闻的肖像画都是供稿记者自己凭感觉画的吧，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有自信不会被迫害对象雇凶暗杀的。
多亏了他还穿着当年的招牌风衣+西装，不然两人绝对猜不到这糟老头曾经是全球数一数二的无限力泰斗。
伊瓦莉丝和死神博士斗得五十回合，双方俱是越战越勇，一边是巾帼须眉，一边是老当益壮，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铁杖与铁轮交击处，火花四溅，罡风乍起，方圆几尺之内不剩一点杂物。
叶加濑感觉到他们的能量水平齐头并进，左脚踩右脚式地飞速提升，不由得感叹伊瓦莉丝不愧是22连唯一母老虎（这词绝对不能当她面说），同时担忧起鲸鲨的性命来。
能长到这么大的鱼可不多见啊。虽说心能可以改造肉体，但这么庞大的规模却没有出BUG，基因层面或许也有一些变异……
“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死神博士越打越来劲。
其实用上激光就能轻而易举拿下他，但伊瓦莉丝并不想直接杀死这老头，一是因为死神博士的身份必然让他知道很多秘密，二是激光会伤害到鲸鲨，万一它发起狂来，旁边的源之龙宫会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但两人继续僵持下去，战力层级也会逐渐提升到鲸鲨无法承受的级别——只是早晚而已。
“有没有办法能让他正常一点？后勤大队长支支招啊！”
“在想了！”
如果是神经细胞的器质性损伤，心能或许能救……但死神博士出现在这种地方，凌依过来都能看出背后隐藏着阴谋，或许是黑幕国际的内斗，或许是实验出了意外，怎么想都不是能简单治好的——但现在也有能做的事情。
“总之先照我刚才的办法，沿反方向往他胸口的螺旋里注入闪能！”
“好！”
伊瓦莉丝划出两道短程激光，将死神博士右手的自行车轮胎削成碎片，然后从缝隙欺入他身前，充盈着闪能的一掌结结实实拍在漩涡正中。
嘭！
从接触的地方，传来了……扭力。
“？！”
伊瓦莉丝感到双脚一空，眨眼间整个人竟被原地卷起，沿着螺旋的方向旋转了起来！
“好高的能量水平？！”
到底浓缩了多少——这个量级，莫非是升格者？！不对，他的身体除了胸口以外都没有无限力反应！
伊瓦莉丝体验着滚筒洗衣机里的脏衣服的感觉，终于明白了几分：
“升格者……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
某个不知名的螺旋力升格者，给他留下了这道无法愈合的伤口。连绵不绝的痛苦让他的精神彻底崩坏，最终沦落到了这个地方！
大概是直接处死会引起总部成员的不满吧。反正这个状态也无法泄露秘密，干脆让他自生自灭——或者制造一点“意外”，比如在海岛休养时被传说的海中巨兽吞食，不在话下。
那么……如果是螺旋力让他疯狂，只要把旋转停下来，怎么也能说上两句话吧。
伊瓦莉丝看准机会踩住鲸鲨的胃壁，重新恢复了姿势，按在漩涡上的手已经将胸口的衣物撕裂，仍在全力注入闪能。
“噢噢噢噢！！”
红色的能量流从外而内侵入他的皮肤，刻下和螺旋力相反的痕迹，逐渐将不可见的部分反衬出来。
——但是为什么，
“我的闪能……在变多？”
伊瓦莉丝惊愕道。
她确实在向死神博士输出闪能，而且是以最大速率，换作平时，这短短几秒的输出量已经足够爆掉一条街，掘地三尺的那种。
但是她的力量非但没有枯竭，反而还变多变强了？
是螺旋力……螺旋力在转化为闪能？
激烈的碰撞中，在物理学维度的原型就很接近的两种无限力，逐渐交融在一起。随后，量变引起了质变。
原本透明的螺旋力突然呈现出绀碧的色泽，与伊瓦莉丝的樱红色闪能交相辉映。
——绿色系。
由于螺旋力发现者西蒙斯的不合作，这个色系被别有用心者推出的“涅普顿能源”鸠占鹊巢，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流量。
红绿两色的漩涡从他的皮肤上浮起，向外爆发出一道明亮的光，将伊瓦莉丝掀翻在地。
“呃啊啊啊——”
死神博士仰起上半身，发出像是咆哮、又像是惨叫的声音，这些声音和四面八方传来的鲸鲨的悠远叫声重叠在一起。
手电筒般的光芒瞬间暴涨，变成了一道贯穿昏暗空间的光柱！
光柱中央，死神博士缓缓闭上眼睛，嘟囔道：“远方传来的轰鸣……听不见了……我终于可以、安心入睡了……”
“地面”猛然倾斜，海水再度涌入！
鲸鲨终究还是对肚子里的战斗产生了反应，它开始挣扎了！
“救救我——我要滚下去了——”
叶加濑在旁边用无限力感知OB到半程，就因为高浓度无限力太刺眼而主动回到黑暗中，此时她没有手脚不能固定身体，地板一掀就像沙包一样骨碌骨碌滚了下去。
伊瓦莉丝正试图将手伸进光柱抓住生死不明的死神博士，顾不上一溜烟滚下去的叶加濑，喊道：“都这时候了还装什么装，自己开飘浮术啊！”
“那叫浮空术！天语、浮——咕！”
叶加濑触发了（妹妹一手造成的）强迫症，先纠正了一句才开始施法，结果头突然被杂物磕了一下，就因这半秒之差滚进了水里。
哗啦！
刚掉进去就又扑腾了出来。
幸好有个面罩挡住海水，施法还是顺利完成了……妈的，想好好玩一次都不行，叶加濑满怀愤怒地开始叠层，准备破壳而出了。
“你们那边无限力太亮了，我看不见！你把他确保一下，我先脱出啦！”
伊瓦莉丝闻言叫骂道：“玩物丧志的东西！竟然临阵脱逃，你这样也算是英雄吗？！”
“我到外面防止它撞城——”
忽然，叶加濑收住了声音。
出羽驹姬单靠“用多了适应了”这种理由就能人脑处理星痕的庞大数据，而叶加濑作为全人类中最接近进化本质的存在，此刻就走到了那个「进化的特异点」。
螺旋力的催化组合拳，加上歪打正着的五感封闭，几十亿颗细胞开始寻找出路。
她就将整支生物族群耗费数万年的历程在一息间踏过。
「进化」即是「穷举」。
无比惨痛的试错、
绝处逢生的突变、
强盛、衰落、延续、灭绝、重新洗牌，
每个细胞都成为一个群落，每个器官都成为一个物种，找到那个最适应环境的性状组合，然后在瞬间将全身推进到下一个纪元。这个刷新过程和电信号穿过神经元的速度相当，并且时时刻刻都在进行。
…………
——找到了。
无限力感知的最终完成型，在神秘学的「第三眼」松果体处找到了答案。
她感觉到水滴在黏着分离运动冲撞，闪能和螺旋力纠缠盘绕像是双螺旋的链条，损坏的机械在胃液中逐渐崩解，未损坏的机械走过所剩无几的刻度，伊瓦莉丝的呼吸，鲸鲨痛苦的长鸣。
她并不觉得吵闹，因为所有声响都是基本粒子振动的弦音。
然后，叶加濑竟然发现了一个轮廓和现在的自己相似的存在——另一条竞泳人鱼。
大概是被这边的战斗所惊醒了吧，从胃袋的更深处出发，趁着这波涌入的潮水，急流勇进向着鲸鲨口部游去。
快得不像是在逆水行舟，甚至不像是生物能达到的速度——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条人鱼？
为什么她体内有和温泉山庄相似的闲人符的痕迹？
将「第三眼」打开后，叶加濑终于跨越了逆模因，不需要再用讨巧的间接方法去认知对象，环境资讯中的每个字节都亲切得像是她的老朋友。
……那条人鱼，有问题。
全身的严密拘束、虚假的面容和残破的身躯足以让任何人面目全非，根本不需要再加一层闲人符的认知模糊。
一定要追上她！
但是怎么追？她的速度快得就像多级助推火箭，凭叶加濑的速度……
“……凭我的速度……做不到吗？好像……也不是做不到吧？”
意识到的时候，身体忽然变得轻盈，双腿化成的尾巴已经强而有力地摆动起来。
两道黑色的影子逆着海流，刹那间便冲入鲸鲨的食道中，消失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