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现的星环给整个人类文明带来了巨大的混乱，连赤红疾风和黑幕国际都停战了三天以观望情况。
有人说这是上帝派遣天使接引信者前往乐园；
有人说这是大能登仙，复苏灵气，重开道途；
有人说这是黑幕国际用来配合黑域的天基武器；
有人说这是外星人的行星毁灭装置……
地理位置正好处于星环之下的那一圈，头顶的天空直接被一道笔直的光线切割成两半，越是往外偏离，光环的弧度就越大，直到彻底隐没在地平线之下。
月球前线的科学家们很快发现了不对：这圈星环在近地轨道的指挥船上就可以纵览全貌，说明最外圈轨道高度也不超过2000千米，在天文尺度下显然是不够看，但对于半径6000千米的地球来说，倒是足够明显的变化了。
这么一圈星环围绕着地球，就像是手腕上戴手表，对皮肤表面生活的细菌——人类来说，应该是有如遮天蔽日的天地异象，连带整个生态系统都会发生变化，断不可能只有“天上有条发光的弧线”这种无关痛痒的程度。
星环内外，至少有一侧看到了错误的景象——外大气层的空间，被扭曲了。
于是在各异的思绪之中，
停火三天后，发觉无事发生的黑幕国际和赤红疾风再度掐了起来。
…………
…………
双塔市天心区，新街旁一条战斗员也发现不了的巷内，就是沈珊珊家的所在之处。
这地方光照水平严重不合格，屋子里还有四条人命，都可以凑一桌麻将了，不过当了那么多年刀尖舔血的雇佣兵，沈珊珊也不信这迷信玩意。
她接任酒吧NERVana的老板后，没有另雇酒保和其他员工，而是自己一个人半认真半糊弄地干着，把酒吧变成了赤红疾风的落脚点。
那之后，自学网页编辑技术，整修了方糖留下的个人网站。
期间还得到了网名叫「平凡世界」的陌生人帮助，几番周折之下，终于像百年前为复兴国家而奔走的青年般，把【英雄揭示板】办成了依托于暗网的宣传平台，任何人都可以在上面发表文章声讨组织，或者发表看法。
服务器是自己的，IP是虚拟的，华夏分部找不到也管不到。
沈珊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按照雇佣兵的习惯，陆织星当初的许诺好像与她自己如今的付出并不对等，可她还是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
是因为思想觉悟特别高尚吗？似乎没有。
或许，只是或许，从小遭遇意外饱尝冷暖的她，在得以一窥某个全新的世界后，如同飞蛾扑火般，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多看一眼，想赌一把那样的世界究竟会不会实现。
虽然飞蛾扑火不是什么好词，这种事就连义务教育都没读完的沈珊珊也知道。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网站本来还是有点被破译的风险的……
“这破屋，连盏灯都舍不得开。”
桑德里永怀里抱着她的长杖，蹬着拖鞋的脚踢开大门，晃晃悠悠走进了酒吧。
“这不是营造气氛么。”沈珊珊道。
“差不多得了，连个客人都没有还气氛呢，”老炼金术师还是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小二，还是老样子，上酒。”
“现在是大白天啊，谁大白天跑来酒吧喝酒的，而且您不就是客人？”
沈珊珊圆滑地回答道，打量了一眼桑德里永小学生级别的体型，心里祈祷着巡查别来，然后轻车熟路地给她调了一杯长岛冰茶。
刚才提到的网站和服务器被华夏分部顺藤摸瓜查到的最后一丝可能性，就是托了桑德里永的福才彻底抹杀掉——她给方糖的服务器开了光，套了一层认知干扰魔法，让它的IP地址在每次被查询时随机变化。
那之后桑德里永时不时会来酒吧里坐坐，但前线打成那样，她也没有下场支援的意思，只能说长生种们的协助突出一个随缘。
“老师父，”
“怎么叫的？好的不学，尽学叶加濑那混子？”
“毕竟咱俩是姐们儿。”
桑德里永轻轻抿了口酒，语调平淡道：“我不会再收徒了，光她一个就够累了。而且，直白地说，你的资质不够。”
“那就桑德里永大师？”
“尊称可以去掉，我不在意。”
“桑德里永，天上那道光轮你怎么看？”
“……”
绕了一大圈，还是要问这个啊。
桑德里永作为一帮人里古典炼金术造诣最高者，这几天的时间里已经把同一套回答重复了近十遍，当真是烦不胜烦了。
要不回去把稿子整理一下发揭示板上去，只要有人再问，就把网址丢给他算了。
“那道星环，毫无疑问是炼金阵。行星级的规模却能藏起特征大符文，如此胆大心细的精巧操作，你能想到谁？”
“呃，叶加濑。”
“也没别人了。我听说她被黑幕国际老大扔到了光锥之外，整个人卡在事象穹顶回不来现实世界，这不还是能整出大活么。”
明明不知道那法阵有什么效果，桑德里永却得意地笑了：“搞得不错，我堂堂结晶魔女的徒弟，就得有这个级别的魄力和手腕，才不辱古典炼金的门楣。”
既然是出自叶加濑的手笔，考虑它是怎么实现的也是无用功，至少不用担心这法阵会炸掉地球，算是松了口气吧……
“特征符文很重要，但并非绝对必要。比如说，有一个著名的炼金阵，也是古典炼金术最早的应用之一，就不需要特征符文。”
“什么情况会不需要？”
“内部信息密度足够高的时候。具体来说，就是「完全由大符文构成」的法阵。像这样的大阵，效果必然也惊天动地。就像是——”
桑德里永指尖轻点，划过的痕迹在空中留下乳白色的淡淡荧光。
她徒手画出了一个微缩版的大阵。
“——「戴冠」。这是遍历了9大质点和22条道路的灵魂，终于达成圆满而踏入「王冠」的晋升仪式，是大名鼎鼎的所罗门王首创的古典炼金术。传说中，他正是通过这一途径升入了*更高的境界*。”
“升到哪儿去了？”
“没有，其实他正常老死了。我以前遇到过他手下的魔神，聊了聊才知道那些故事都是他儿子编的。”桑德里永很干脆地揭穿道。
“那魔神又是什么？”
“哈，就是一些老得成了精的魔法生物。”
“哈哈……”
沈珊珊跟着笑了两声，突然反应过来：“所罗门正常老死，魔神也是普通魔法生物，那个「戴冠」的第一次发动到底有什么效果了？”
——哗！
一道罡风平地卷起，长杖光滑的上端忽地指在了沈珊珊鼻尖。
“不错，察觉问题的速度很快。看来并非朽木不可雕也。”
沈珊珊身为宝刀未老的前雇佣兵，竟然就像落入了猛兽的爪牙之间，整个人连一根手指也无法动弹。
“我已经仁至义尽，尽力在转移你的注意了。「戴冠」的首次发动，到底产生了什么后果——这个问题的答案一旦在这里说出来，就等于是对你下了诅咒，从此将你与古典炼金牢牢绑定。古老的真相往往都附着类似的强烈业果。”
桑德里永的巫师帽帽檐下，那双总是毫无威严的双眸，此刻就像是透过沈珊珊的灵魂，看到了她刻印在因果地平线上的本质。
“——你，做好准备了吗？”
长杖撤下，沈珊珊这才想起来呼吸，剧烈地喘了几口气。
“我……上次在碧潭被抓，欠了叶加濑一条命。那么现在承担一次‘诅咒’，也只是一命换一命罢了。而且……和古典炼金术绑定，也不见得全是坏事吧？”
桑德里永满意地点点头，朝沈珊珊伸出一只手。
“好胆色。”
然后，就在握住这只娇小手掌的瞬间，
——世界突然改变了。
因为依然是十分昏暗的环境，沈珊珊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恒星之光从视野的一角浮现，流星悄悄划过天边，她才恍然发现——
自己正身处宇宙。
之所以没看到更多星星，那只是因为被黑域遮挡了而已。
“……欸？”
“我不曾带很多人见过我所见的景色，好好珍惜吧。”
“包括叶加濑？”
“她会自己来看。”
在两人面前，地球静静地旋转着。
戴着名为炼金阵的「星冠」，呈现出一种和照片上看到的不同的震撼。
“经由第一次「戴冠」，所罗门将地球彻底改造了。”
“诞生生命的行星虽然少，但在宇宙尺度下也并不稀罕。彼时的地球和其他文明的母星没有什么区别，直到那个术式发动——”
“地球上出现了所有无限力的痕迹，也出现了宇宙泡。两者是互为因果的。而在地底深处，地核所在的灼热之核心，他留下了积蓄力量、催化创造的「引擎」。”
“人类为了得到文明和文化的超然成就，就不得不有自由意志，更不得不切断自己和其他野生动物的联系。这就是人所失掉的乐园，也是人为文明不得不付出的代价——所罗门相信人的自由意志必不至于被无限力所裹挟，于是给人类带来了更多的「可能性」。”
“于是，自有公义的冠冕为他存留。”
“所罗门、牛顿，然后是叶加濑。他们所行的其实是一样的路。”
“叶加濑打败了在晚年走入歧途的牛顿，终止了她重新定义世界的进程——”
“因此第二次「戴冠」，就将由她自己发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