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推翻黑幕国际的战争已经打响了……而与此同时，还发生了黑域和石碑两大难以捉摸的支线事件。余蕴秀在战斗中逼迫你进化，又用「凯撒斗技场」平分咖啡之月的能力，手动制造时空悖论，把你送了过来。”
“差不多就是这样。”
“作为代价，她本人必须待在「凯撒斗技场」的范围内维持能力，凡人的躯壳无法抵抗时间的加速流逝……牺牲了。”
“……嗯。”
余蕴秀这个人，叶加濑对她印象不深，尤其是拳愿选手时期，属于那种梗比人火的类型。最近用莉莉尤姆的身体返回华夏时也是多亏了她的帮衬，如今听到她牺牲的消息，还有些不真实感。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方糖吧……
平时不起眼、不引人注目的战友，在关键时刻却沉默而坚定地站出来，用生命为留下的人换取珍贵的转机。
叶加濑在桌下握紧拳头，握得指节都有点发白。
小机器人打扫完房间就离开了，这场宇宙尽头的饭局从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时间轴据说已经跳回一小时前，但从奇点的外观上看不出差别，火力似乎也差不多，现在锅里正在煮着黄喉和海带结。
雪诺作为请客主人，给江白露夹了几片刚才没捞完的羊肉。
她还很人性化地安慰两人道：“除了白露小姐撕开的小范围空间以外，实在世界的主时间轴还停留在地球历公元2023年11月。我可以用魔王力把你们送回去，但不能偏移太多，否则会分裂出新的平行世界。”
不能偏移太多……
“——偏移？”
叶加濑从悲伤的情绪中恢复得很快，立刻把全部精力又投入了眼前的问题中。从宇宙尽头回到实在世界的途径，确实是如今两人最需要的东西。
“偏移这个词，按我所知的语义应该是指‘在某个点前后摇摆的误差’。人类最初的战争机甲、魔王力收束装置，应该不会犯这么微不足道的错吧？”
“不会。”
叶加濑抱着手臂，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椅背里，脑袋低垂着，锐利的双眼却透过刘海看向雪诺：“——向前，可以偏移多少？”
“60小时22分钟32秒。超过这个时间，世界线偏移率会达到无法接受的量级。”
雪诺给出了一个准确到有点多余的数字。
三天时间……
“足够了。”
叶加濑看向江白露。
刚刚经历过和雪诺同等跨度的时间旅行——虽然托了「咖啡之月」的福整个流程加速了无数倍，但还是积累了相当的疲惫感和饥饿感，江白露拿上筷子就开始吃。
感觉到叶加濑的视线，她嘴里塞着新鲜出锅的黄喉，含含糊糊地问道：“进取神船号引以为荣的超天才柔弱文职人员美少女发明家，又有什么好计谋了？”
“人设好长！……其实计划很简单，而且从很早之前就有雏形了。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只是把它实现而已。对从11月14日过来的你而言，应该是「已经做过」才对。”
是的，具体的操作很简单——就和摘下苹果，拿起第一条餐巾一样简单。
困难的是，将它实现的觉悟。
若非有将整个人类世界彻底改变、颠覆、摧毁、重塑的觉悟，就不可能走出这一步。
或许一步踏错就会成为历史罪人，成为某个英雄故事的最终反派也说不定。
这种觉悟和决心……也是有的，不如说早就做好准备了。
如今她必须考虑这是不是仅有的机会。
因此就更不能放弃，更不能退缩，要竭尽全力去开辟出可能性——
然后将自己想要的未来掌握在手中。
魔王力可往，闪能亦可往！
“――来，为世界带来试炼吧。”
叶加濑灿烂地笑了。
江白露知道，这是她在心里反复品味自己鬼点子的满意表情……在这种时候，只要跟在后面就可以了。
一如既往，谁都没有变，谁都不会变。
无论是在非公认财团X开发部还是宇宙的尽头，江白露都会紧紧地追赶那道背影，希求能看到她所看到的景色……
这也是她唯一擅长的事。
“博士，你要再不吃，我给你夹的虾滑都凉了。”
…………
…………
饭后，雪诺开始介绍她把两人送回去的方法。
叶加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以为既然是堂堂「魔神Xeno」，想必挥挥手最多喊个技能名就可以席卷八荒，带着两人穿过维度帷幕从宇宙尽头回到2023年的时间点。
结果竟然还需要作法。
作法竟然还需要其他人协助！
此时三人已经离开那家被叶加濑评价为口味还行下次再来的火锅店，漫步在沙滩上。
右手边是波涛汹涌的始源大海，左手边是一望无际的终结大地。
在没有晨昏之分的因果地平线上，缀满星辰的天幕仿若永恒不变，每颗闪烁的光点都是一道复杂的概念，甚至是一个人的一生。
“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叶加濑举手道。
“请说。”
“我们是三维生物，因果地平线在观测瞬间向我们能够理解和感知的形态坍缩，也具有了时间和空间。然而从这里观测实在世界，却可以看到从创世直至终结的全部——那么，我们现在所处的时间到底是怎么算的？此时此刻，曾被困在地平线上十年的伊瓦莉丝，也在我们头顶上星空之间的某处吗？”
“您刚才也说了，观测者一旦介入，因果地平线就获得了与您常识中别无二致的时间概念。这里的时间，和实在世界是同等流逝的。”
雪诺停下脚步，抬手指向天上的星星。
“干涉的界限是60小时零22分。更加古老的时间就永远过去了，只留下记录信息的背景辐射。超域旅者能做的，也不过是像引力波穿越时间那般，将书推下书架……那好像是被你们人类称作「爱」的力量。很有趣。”
在她素手所指的方向，一颗星星忽地黯淡了下去。
虽然不至于完全熄灭掉，但亮度直降到几乎看不清的地步，变得奄奄一息。
“怎么回事？”
“没什么，只是一个概念正在逐渐被遗忘罢了。”
雪诺嘴上说着没什么，却伸直手臂——将那颗星星摘了下来。
两手并用，将光点抻成了一根微微泛光的线条，轻轻往边上一放。脱手的光线没有消失也没有坠地，就静静飘浮在她身旁。
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她似乎在用星星的丝线编制着什么。
抓取星星的位置很随机，它们各自代表的概念应该也没什么联系吧？但雪诺正在做的事与这一切都无关，没有复杂的计算和谨慎的试探，有的只是完全即兴——这对机甲人工智能来说可能是个伪命题——至少是很大胆的挥洒。
叶加濑和江白露面面相觑，都觉得现在不应该出声打断她这个状态，默默站在旁边。两个不说是专家、起码也算对因果地平线有点研究的人，竟然看不懂雪诺正在做什么，又是怎么做到的。
本应无比玄奥的概念实体在她手里变成了普通的发光线条。
是魔王力的作用吗？她选定了这些衰落概念的未来，将它们的可能性化作了手中的原料和工具？
随着线条堆积组合，渐渐能够看出一个大致的形状来——
那是一支吉他。
“……？”
做好光线吉他之后，雪诺加紧了手上的动作，很快又做出了带支架的麦克风和电子琴。
“会弹吗？”雪诺问。
江白露茫然地摇头。
叶加濑却举手道：“会几个简单和弦。”
“真会假会啊？以前团建怎么没见你弹过？”
“怎么了，我弹了米拉会给我加绩效还是啥，就喜欢出风头是吧？”
“我看你就不像有音乐细胞的样子！”
“此言差矣！”叶加濑摇着手指，“弹吉他的才能我也是有的。”
她从雪诺手中接过吉他。
这东西就像磁悬浮一样自动调整到合适的高度，原地蹲起竟然也能同步跟随，因此就算没有背带也能维持了。手指划过琴弦，并不像金属般冰冷，还有点温热的触感。
叶加濑尝试着拨出一个起音。
概念的洪流沿着指尖涌入脑海中，刚才拨过的三根琴弦所蕴含的事象分别是【BP机】、【黄页】和【拨号上网】。
都是和「通信」有关的名词……所以才会有接近的音高吗？确实如雪诺所说，是快要被彻底遗忘的概念……而且不知是不是凑巧，正好都是今年29岁的叶加濑儿时经历过的。
闪能赋予的某种超级系无限力专属灵感，让她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味。
进取神船号上，自己的书架……里面应该还放着一本小时候家里用的老家镇子电话黄页，或许能用这个方法联系上家里的刘若鸢？
通过「弦」的颤动——将意志传回比60小时22分钟更遥远的过去。
雪诺用一个边角料概念给江白露搓了个三角铁站在旁边敲，她自己则是走到电子琴旁。
叶加濑凑到麦克风前试了试音：“呃……要演奏什么？”
“随您喜欢。”
喜欢就能直接即兴演奏那她辞职后还卖什么小发明，直接去搞乐队开演唱会算了！
“不如弹个《小星星》，头顶这么多星星，手里也是星星，不也挺应景吗？凭空抠谱的才能，博士应该不会没有吧？”
江白露叮叮叮敲着手里的三角铁，半摆烂半开玩笑地提议道。
“没有啊！《两只老虎》怎么样？”
“随您喜欢。”
“啧……”
其实两只老虎也不会弹，充分体会到无能为力的屈辱的叶加濑只能瞪着死鱼眼望着灿烂的满天繁星。
…………
等一下。
好像、确实有一首。
沉睡在记忆深处的音符，浮现了出来！
“……感觉来了！”
“山啊！银河啊！听我唱歌吧——！！”
叶加濑清了清嗓子，面向前方广阔空荡的终结大地，发出了属于人类的呐喊！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