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娘一下午都没能回来，晁风好几次离开房间出去看，都只能看见空荡荡的走廊。最后她干脆过去把徐大娘屋子的门给关好，这样既不会让陌生人随意进入，也能让她第一时间听见徐大娘回来的开门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只是单纯的吵架也不至于持续这么久吧？
夕阳最后的生命在楼房的顶端消逝，橙红色的光芒在天边逐渐褪去。家家户户的窗子都纷纷亮起灯，正式宣布夜幕的到来。
晁风一个人在房间里练习着火焰的控制，直到大概晚上八点钟，这时她才听见楼梯那边传来缓慢的脚步声。
那种步伐就像迟暮的老人，间隔极长而且带有拖拽的摩擦声。
晁风第一反应是有别的老人误进了这栋楼，不过为了确保无误，她还是出去准备察看一下。
当她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却紧蹙起了眉头。
那脚步声就是徐大娘的，而徐大娘的状态反差相当大。她双目无神，眼睛一圈全是红的，头发凌乱不堪，就这样缓慢地拖着脚步一阶一阶往楼上走。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晁风只能想起“行尸走肉”。
而敏儿，则不见踪影。不在这里，难道一个人跑掉了么？
“大娘。。。。”晁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表达关心的意思。
徐大娘抬头看了晁风一眼，说：“月照。。。。。回屋子里去吧，外面不安全。”
嗓音是沙哑的，恐怕在此之前嘶吼过。晁风在此刻彻底推翻了心里“母女吵架”的这个可能性，敏儿就算再如何生气，受到的教养都不允许她和母亲闹翻到如此地步，甚至能用折磨母亲来形容。
只可能是发生了别的事情。
虽然心里有一万个疑问，不过晁风还是应了一声，选择了乖乖离开，回到房间里去。
这是别人的私事，她和徐大娘熟悉的程度还不足以让自己有资格去过问。
坐到桌子前，晁风听见门外走廊对面传来徐大娘无力的关门声，心中不由得一紧。想到敏儿不知所踪，再综合一下五城的现状，一种不好的可能性在晁风心里蔓延开来。
她眼前浮现出敏儿的面容——那对事物充满期待，在艰苦的条件里保持着乐观的模样。
虽然两人相识不过几天，但无论如何晁风都不能接受这样一个本来好端端的人就这样不见了。她想了想，拿起手机，用月照身份的号码拨通了林下风的手机。
“喂？”林下风调侃道，“你被抓走了？”
“什么被抓走了？”晁风问道。
“今天有十几例十五六岁女学生失踪的案件，我以为你在其中呢。”
晁风心里一沉，问：“女学生失踪？谁干的？马连琴科？”
“不清楚。。。。我们的能量还没大到能管马连琴科的事情，但是我觉得吧，基本没跑了。”
“他为什么在拍卖会开始之前这么做？他不是卖炁人吗，平民孩子有什么用？”晁风想到敏儿，声音有些愠怒。
林下风有些尴尬：“这个。。。。我们就更不清楚了，但至少以前他从没这么疯狂过。”
“你给我介绍的房东，徐大娘，她。。。。。”
“我知道。”林下风声音弱了一些。
晁风意外地止住了话语，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没想到林下风居然知道这事情。
林下风叹口气，说：“徐大娘和我还算关系不错的，今天她来找过我了。敏儿出门丢垃圾之后再也没有回来，再加上今天那么多少女不见踪影，事情是怎么回事你也能猜出来。”
“你们没有线索吗？”晁风忽然咬牙问。
“非常抱歉，”林下风声音更弱了，“哪怕徐大娘找过我们，我们也无能为力。但我以个人名义担保，绝对和马连琴科有关系。”
“嗯，知道了。”
晁风挂了电话，本来在通话时还很愤怒的面孔突然平静下来，淡漠的眸子里透射着别的情感。如果胡德在这里，便是明白晁风的愤怒已经超过阈值了。
她重新披上斗篷，走出房间。来到徐大娘的门前，她能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的呜咽声，心里不由得一紧。
看来，徐大娘自己也明白敏儿去了哪里，但更明白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五城就是这样的情况么，民众受着这样的折磨，然而高高在上的人丝毫不关心，只一次又一次地从弱小的人手里夺走他们的挚爱。
。。。。。。
月朗星稀，五城的霓虹灯在黑夜里闪烁，仿佛在极力证明自己充满活力。寒风从山林上拂下，为城市带来变脸一般的温差。
当人们纷纷进入梦乡时，一些黑色的人影在月色下出现在远远近近的屋顶上。他们像是融入夜空的虫子，在楼顶之间跳跃，每一步都超出了正常人该有的力道和距离。
而当这些人朝着远方跳去时，一个蹲坐在屋顶的女孩儿正在黑暗里静静地观察他们，淡黄色的眸子反射着皎洁的月光。晚风吹动她的斗篷，猎猎作响，但她的身体却静止得宛如雕塑。
晁风看得出来，那些都是炁人，有着统一组织、统一目标的炁人。看来这次拍卖会所谓的“人很多”，恐怕多的不是买家，而是做好战斗准备的武装人员。
她不知道这些人在准备着什么，但为了谨慎，也把“他们是为了抢自己要救的千金大小姐”这个可能性列在心里。
和炁人作战，晁风是没有什么经验的。曾经虽然遇到过一些，但无一不是只有很鸡肋的技能，以至于一枪就能击杀。
当然，失控的炁人不算，毕竟那不属于正常战斗力，已经不在正常敌人的范畴内了。
等那些人离开后，晁风拿出了手机，看见上面有几条新消息，基本都是发给“月照”这个身份的。
于倩倩：月照，任务完成了没，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方为人：进度如何？
杨钊没有问候，但反而李如隼发了一句：我是你师兄，提前认识一下。
李如隼是晁风唯一一个在精神管控总部做战斗人员的徒弟，而且作为部长的张启不知道这层关系。晁风没有说出去的原因是怕精神管控部这样的地方，会排斥李如隼一个杀手出身的家伙。
李如隼是个性格冷淡的家伙，而且出手狠厉，可以说是得到了晁风最多技能传承的学徒，并且是最会坚定站在晁风身边的人，只是最近没有多少联系。
晁风非常了解他，有一个词能形容——外冷内热。
李如隼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关心，以至于大家都在叮嘱“月照”小心的时候，他只是说下次认识一下。
晁风一一回复之后，又换成了作为“老师”身份的账号，打消一下大家的担心。基本上学员们都觉得自己去为戴维报仇了，只有她自己知道连凶手都找不到，实在有些窝囊。
不过那都是回去之后再调查的事情了，眼下更重要的，是让马连琴科面对自己。眼看就是拍卖会了，或许晁风还需要花点功夫把敏儿找出来。
她所在的屋顶下，徐大娘房间的橙色灯光还亮着。晁风明白也许这盏灯会一直亮下去，这是最为母亲最后的坚持。
这灯光在整栋楼中孤独地存在，并不明亮，但在黑暗里非常显眼。它仿佛在对着已经几乎无人经过的街道做轻声诉说。
“如果你只是误入迷途，我的女儿，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