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特有的“透明”性质,那些正在艺术楼里进行社团活动的人并没有注意到有一个正懒懒地在后背吊着背包,双手插在兜里,悠闲地路过每一间活动室的男子。
我观察了每一间活动室,遇到有人在进行社团活动的教室,就站在门口静静听着里面的声音,通过声音来源与门的距离变化推断活动室的大小;
而没有人使用的活动室,我就直接走进去逛一圈,看看是否合适。
毕竟我们这个“咨询团”目前也就是三个人组成的小组织,不需要太大的地方,那些被完美利用了每一寸土地的教室,对我来说显得太过“广阔”了。
有些活动室又因为是由舞蹈部等特殊的部门所有,内部设施也是不能进行大的改变的,也就是说,那些活动室成为了他们那些社团专属的活动室。
要在低楼层找一个尚未被使用过的教室,是不可能的了。
那些教室都已经经过或多或少的改造,被那些长期运营着的社团占有,哪怕是与社团负责人交涉,也肯定“抢不到”空的活动室。
只有去顶楼了吗?
站在楼梯口,我向上方望去,透过中间的空隙,一眼望到了顶部的天花板,但回环的楼梯让我感到有些目眩。
我又恢复到平常的稍稍向下低头的姿势,向上走去。
如果使用了最顶层的一间活动室,那“咨询团”所处的位置就有些“偏远”了,那些需要请求咨询的人真的会跑到这里来吗?
不仅如此,顶楼还有一个动漫社在,到时候在往“咨询团”走的时候,碰到动漫社里的人,不会感到尴尬吗?毕竟我打算将离开动漫社这件事只告诉给社长萱萱。
不,不会尴尬的吧?本来我之前在动漫社做的事也就是打下杂,离开社团以后对他们的活动开展肯定是不会造成影响的。
况且,下学期,就有新一届的高一学生进入这所学校,也一定会有新的成员加入动漫社,到时候,社团里认识我的人都减少了很多,何谈尴尬一说?
脑中这样想着,我无视了早就被占满的其余楼层,直接来到了顶楼。
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
顶层果然很荒凉啊。
我们选在这里,真的会有人找上门来“咨询”吗?
踱步在顶层的走廊上,我发现除了有一间活动教室,其余的教室都锁上了门,有一间教室甚至能从顶部的小窗户中看到堆起来很高的桌椅。
唯一没有锁上的那间活动教室,是动漫社所使用的。
社团活动不是停了吗?还有谁会来这里呢?
站在门口,静静地听了一会,没有听见有人的交谈声。
如果里面有人的话,估计就只有单独的一个人了。
既然那个人能把门打开,说明钥匙在她/他身上,在社团活动暂停后还能留有活动室的钥匙的人,一定就是社长萱萱了。
正好,把申请离开动漫社的事告诉萱萱吧。
我轻轻推开门,并没有在萱萱常坐的靠近讲台的位置看到她。
动漫社使用的活动教室里,只有一个身影静静地伫立在作品展示的架子前,厚重的黑色长发夹着几丝褐色,卷卷的发型看起来软绵绵的,褐色贝雷帽盖住头顶,让她看起来是向中间收缩的,就像她的性格一样。
“你怎么在这里?”阿箐背对着我,正抬起一只手,静静地放在一个画本上,我站在门口,向她问道。
阿箐转过头,惊讶地看着我,并没有戴口罩,本就漂亮的桃花眼,因为姣好的面容显露了出来,看着更有韵味。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阿箐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出了同样的话。
我依旧站在门口,疑惑地看着她放在画本上的手。
“啊,”阿箐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会让我感到奇怪,毕竟社团活动暂停后自己突然出现在这里,显得不正常,“我,我回来看看。”
“……”
我不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
“嗯……我,我下学期,就要去参加‘集训’了。”
阿箐走向摆放在活动教室里的长桌,伸出手缓缓抚摸着她平常坐着的那张椅子,随后抬起双眼望向与她对着的那一张椅子,目光中露出留念之情。
“‘集训’?是那个‘集训’吗?针对艺术生的。”
我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向长桌靠近。
阿箐点点头,露出微笑,说道:“是我请安尼师姐帮忙准备的……要在外地学习比较长的时间……毕竟现在的我,还不够……”
我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没有办法开口。
“跟安尼师姐约好的时间到了……”阿箐的视线从萱萱坐着的离讲台最近的位置,缓缓向后移动,最后停留在了我和她相对而坐的那一块区域。
“我,”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的口中生硬地吐出字来,“我……”
阿箐静静地看着我。
“我,我们,我们那个宣传片……你不就,看不到了?明明上面有你……”
不知道我究竟在说什么,我的话很没有逻辑,但现在头脑根本没法组织起顺畅的语言。
阿箐微笑着摇摇头,拿出手机,朝我晃了晃,说:“不是还有你拍的那一张照片吗?”
是她第一次出售自己作品的那一天拍的照片。
我无力地靠在门口,突然感觉这间教室变得陌生,这种陌生就像是来到了一个未曾到过的地方,找不到一个与自己相似的人。
阿箐缓缓来到活动室门口,在与我并肩的位置停下了,我转过头看向她,她露出了微笑。
没有戴口罩的阿箐,我分明在以前是见过的,包括她的笑容具体是什么样的,我也知道。
可是,现在,她的笑容也有些陌生了。
阿箐是取下了口罩的,但我眼中的她,仿佛又被一层面纱给遮住,看不清她的面容了。
“再见。”
后背再次传来那天在电梯里感受到的触感,轻柔、却又明显感受地到内涵的坚硬。
阿箐将自己的刘海重新捋好后,离开了艺术楼的顶层。
我伸手将活动室的门关上,在这里的记忆也同时被上了把锁,随着门的关闭,“咔嚓”一声,封闭住了。
独自走下楼梯,我在下楼的过程中遇到了填完入部书来到艺术楼的泳乐和竹钥二人。
“咦?上面也没有空的教室了吗?”泳乐见我从上面往下走,抬起头朝我喊道。
我摇摇头。
“刚刚走下来的那个女生,也是没找到可以用的教室吗?”
泳乐自言自语道。
竹钥一只手搭在扶手上,似乎看出了我的神情有些阴沉,淡淡地开口道:“顶楼还有空教室吗?”
我点点头,与其说我现在在点头,不如说是在顿头。
“是吗?”竹钥依旧淡淡地说道,说完,便继续向上走。
“等,竹钥,四月他,有点奇怪……”泳乐也发现了我的状态与平常不同。
“他不是一直那样阴沉吗?”竹钥瞥了我一眼,从我身边走过,继续向上走去。
泳乐赶紧追了上来,到我身边之后,用关切的眼神看向我,但看着竹钥头也不回地往上走,便一把抓住我的衣袖,将我往上拉。
“四月,我们走吧?”泳乐紧紧拉住我的衣袖,用安慰孩子一样的语气对我说。
我长长地做了个深呼吸,轻轻将泳乐的手拿开,转过身,抬腿上了个台阶。
“走吧。”我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