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中途没有遇到事情耽搁，我赶在凘莹她期末考试结束前到达了她就读的那所初中附近。
之所以现在把这所初中称呼为“凘莹就读的”，因为当初在这所学校就读的我，度过了“煎熬”的三年，期间虽然也有感到开心的时候，但是太少了。
少到我每每路过这里，总是要费脑筋想上半天，才能回忆起一件初中时期稍微令我感到开心的事。
这也是为什么我从不会站在校门口附近等待凘莹，而是在这家离校门口有一段距离的咖啡馆等。
店长老头依旧站在研磨机前，不厌其烦地擦拭着他的那些精美的咖啡杯。
“老板，还是老样子。”
我轻轻推开门，对这个戴着金丝框眼镜的老头说。
老板这次倒是一眼就认出了我，把头往一边偏了偏，往我身后张望着。
“那个小妹妹没跟你一起来？”老板眼镜反光，看不清他的眼神。
我摇摇头，坐在了并排的高脚凳上，面对着街道，现在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即使这扇落地窗两方都可看见，我也不会因为有人从面前经过而感尴尬。
这个精明的老头，绝对是在拿这句话开玩笑，想让我对那天泳乐跟着一起来的事做出辩解，然后越描越黑。
将背包卸下，放在身前的纯木桌台上，现在店里顾客很少，除了我以外，只有两个打扮时尚的女人在包间里聊天，声音有些大，我听得很清楚，聊天的内容也无非是一天的购物经历。
老板将我点的一杯咖啡端过来，放在了我身边，快速地瞥了眼我正在看的书，只是微笑了一下，没有开口说什么，便返回他的位置了。
这一本从学校图书馆里借来的书，是我这学期第一次把图书馆里的书带出来，往常我都是会在图书馆里坚持把一本书读完，才会换下一本。
而这一本是今天才发现的，隔一个多月的暑假再回来继续读，对于我来说是一种煎熬，干脆就把它借出来，趁着这个“可以随意处置作业”的假期，完整读完。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震动了一下，看来是凘莹回消息过来了。
“好。”
简短的回答。
我并没有在信息中写明我等她的地方，凘莹当然知道我会在这里等她，因为，自从她进入这所初中后，我每一次等她放学，都是会在这个离校门稍远的地方。
那些初中生，快要经过这里了吧？
估摸着时间，我把面前的小帘子放了下来，挡在身前，不让外面路过的人看见自己。
继续低头看书，我动了动手指，翻向下一页……
“叮————”清脆的门铃声响起，咖啡馆的门被推开，一个身着青色基调校园制服的初中女生走了进来，四六分开的刘海处别了一个配有粉色毛绒绒小球的卡发，与我相近的纯黑发色，只不过打理地更仔细，发型纹理有层次感。
凘莹考完期末了。
“老板，我还是平常那个。”凘莹的声音有些虚弱，听起来很是疲惫。
老板笑着点点头，开始制作起凘莹点的咖啡。
“啊————”凘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斜挎包还挂在肩膀上，就直接倒在了我旁边的高脚凳上，下巴抵住纯木的长桌。
“辛苦了。”书签卡好后，我合上书，语气柔和地对凘莹说。
凘莹把发卡取下，揉了揉自己的脑门，顿了顿头。
之所以是在顿头，是由于下巴抵在桌子上，没办法再往下点。
“那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回去吧？”
凘莹又顿了顿头。
感觉今天的凘莹很没有精神，虽然刚刚考完期末，但看起来这么疲惫，还是令我感到担心。
老板将凘莹点的那一杯咖啡端过来了，因为加了牛奶，看起来奶白可爱，凘莹喝过一口后，舒适地吐出一口气，露出满意的表情。
这个表情还真是和我很像啊哈哈哈。
“老哥，”凘莹恢复了一些精神，开口道，“你下学期就到高二了吧？”
我点点头，听她继续说。
“文理分科了？”
我再次点点头，答道：“嗯。”
凘莹手捏住咖啡杯的杯把，轻微地摇晃着杯中的咖啡，奶白的咖啡与褐色的咖啡处于分层的状态，随着凘莹的摇晃缠绕地越紧，但因为无法密封摇晃，两种饮品始终泾渭分明，没有办法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啊————已经高二了吗？”凘莹低声重复道。
我不解地看向她。
“听说高二过得很快的，你上了高二，不就快要毕业了吗？”凘莹依旧晃着咖啡杯，喃喃道。
“毕竟时间一直在动嘛，我当然会毕业的。”我自嘲式地说，很久没有见到凘莹露出忧郁的神情了。
凘莹见自己杯中的牛奶与咖啡没有混合在一起，有些失落。
“没关系的，下个学年你不就要中考了嘛，我们还是有机会在一个学校的。”想到凘莹可能是因为即将面临中考压力才说出这些话，我安慰她道。
凘莹摇了摇头，喃喃道：“我担心的是老哥你的事啊。”
我有些惊讶，自己的身体与学业并没有什么问题，凘莹到底是在担心我的什么呢？
但是身为哥哥，怎么能让妹妹操心自己的难处呢？我用平时根本听不到的开朗语气说：“没事，我的事不用担心。”
凘莹笑着把头抬起来，伸手将我的背包挪了过去，“噗通”一下倒在上面。
“下巴撑疼了……”凘莹不好意思地说。
我无奈地笑了笑，摸了摸凘莹的脑袋，凘莹嘴上说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却并没有躲闪，任由我久违地抚摸着她的头顶。
“今天的考试感觉怎么样？”我问道。
自己的妹妹在学习成绩上有什么优缺点，身为哥哥的我是很清楚的。
凘莹她头脑很聪明，学习也很刻苦，多才多艺，但或许是因为人没有十全十美的，她的的成绩始终处于“危险地带”。
（要说十全十美，遇到的这么多同学里我只认识一个人，对，就是大家猜测的那位，“冰雪竹钥”）
这个“危险地带”是指我所在的高中的录取线，凘莹说过她也想读我就读的这所高中，但是以她的成绩，有可能，但可能性不算大，基本上是一个不小心就会失去就读这所高中的机会。
“啊————”又是长长的叹气，我正要开口安慰，凘莹却立马开口道，“感觉比以前要好些，不过还是要加油，这次基本都是赶着点写完的。”
我露出无奈的笑容。
“这样吗？你还可以进步的，我相信你。”最后用力揉了下凘莹的头，我收回手，笑着说。
凘莹没有管被我揉乱的头发，依旧把下巴撑在我的书包上，突然两眼放光，转过头来看向我。
“说起来，和我在同一个考场的有个女生，好厉害啊！”凘莹的声音大了一些，很是激动，“她好早好早就做完了，而且在草稿纸上画画呢！”
“你怎么知道的？”我反问凘莹是怎么知道对方在考试的时候画画的，考试过程中分心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哦。
凘莹认真地说：“因为她坐我前面，收卷子的时候我看到她的草稿纸了，一面是工工整整的草稿，另一面是画的漫画。”
我有了些兴趣，继续问道：“是吗？什么样的女生，这么厉害？”
凘莹双眼望向上方，边回忆边说：“嗯……戴着厚厚的眼镜，梳着两条麻花辫，还戴着口罩的。”
根据凘莹的描述，我的脑中大致勾画了一下那个“很厉害”的女生的样貌，感觉有些眼熟，像是那次漫展上向阿箐递交自己作品的那个初中女生。
但毕竟这样的装束也不是什么太独特的打扮，遇到相似的也很正常吧？
我点点头，说：“感觉就像是动漫里的学霸打扮啊。”这样的打扮确实很像动漫里那种一心在学习上，无意打扮自己的眼镜女，而且人设上一般都是年级第一？
凘莹也肯定地点点头，说道：“嗯嗯，和文雯姐那个时候的打扮很像，都是……”
凘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一个很“尴尬”的名字，马上住嘴，愧疚地看向我。
我笑着摇摇头，说：“没什么，像文雯初中的时候对吧？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像。”
脑海中浮现出初中时一个为数不多的我“熟悉”的异性，那个名叫文雯的女生，也是这样朴素的外貌，扎着两条麻花辫，戴着黑框眼镜。
稳居年级榜首的位置的她，一眼看去，就会让你感受到她文静的气质。
最近一次遇到她，还是在清水谷回来以后被泳乐她们拉去逛街的那次吧？在那家多年未有改变的糖葫芦店里。
那一次遇见的文雯，与初中时期相比，虽然麻花辫由两边改为单一的一根，但发色明显地淡了许多，像是染过以后失去了原本的发色。
即使她戴着黑框眼镜，我也感受不到她以往的文静。她脸上化了妆，嘴唇也涂了深色号的口红，显得“成熟”。
“也只是外貌像嘛，”凘莹见我的表情有些难受，语气温柔，转移起话题，“对了，老哥你暑假有什么安排吗？”
我回过神来，自嘲地笑了笑，开口对凘莹说：“暑假啊，要出去一次。”
“去哪儿？”凘莹露出期待的表情。
“温泉。”
“温泉？！”凘莹看起来很开心，似乎就等着我说出“温泉”这两个字。
我惭愧地说：“但是这次没法带你去。”
“啊？”
凘莹的情绪一下就低落了，但想到了什么，又兴奋起来，露出神秘的笑容，说：“那你和谁去啊？”
“社团里的人。”
“哪些？是泳乐姐跟我说的那个‘咨询团’吗？”
“嗯，还有负责的老师。”
我如实答道。
“竹钥姐和泳乐姐两个人都会去？”
“……嗯。”
“哇？！老哥你？”凘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开始不断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这也太快了吧？不行不行，这样很难办的吧？”
自言自语了一会后，凘莹一拍拳头，竖起一根手指，严肃地说：“但是老哥你不能做出格的事情哦。”
我尴尬地笑了笑，回答说：“怎么可能，我怎么敢啊？”
话说，你刚刚到底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啊？
“不过啊，竹钥姐居然也会去呢。”凘莹将竖起的手指抵在自己的下巴上，好奇地说。
我不解地看向她。
“你想啊，她很少和别人一起走的吧？更何况还是跟你们一起去温泉。”
“确实很意外。”我又想起了泳乐当时搂着竹钥求情的样子，好像又不意外了？
“泳乐姐也给我说过的嘛，竹钥姐能跟着一起去，真的是出乎意料，泳乐姐很开心的。”
凘莹笑着说。
的确，就竹钥那个别扭的性格来说，愿意在假期和同学一起出去玩，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
“你是怎么看竹钥的？”见凘莹如此惊讶，我开口问道。
“哦？竹钥姐啊……嗯，很漂亮，真的很漂亮！然后，很安静，然后就是……”
凘莹突然打了个哆嗦，手交叉着摸了摸自己的两臂，像是在给自己保暖。
好吧，凘莹，我已经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我喝下杯中剩余的咖啡，拍了拍凘莹的脑袋，起身说道：“该走了。”
凘莹取出手机，查看了眼时间，确实不早了，便从高脚凳上滑下，抱起我的书包，跟在我身后，待我在老板那里结过账后，帮我把背包递过来。
我和考完期末的凘莹一起离开了咖啡馆，往家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