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台上与萱萱商谈后,我答应了她,要去请阿箐回校一趟。
如果有一位社团前辈在场指导,这些新人也会更有动力去学习相应的技能吧?
编舞、服装设计与制作、视频的拍摄技巧……动漫社活动的成功开展需要接触到很多领域,可以这样讲,一个动漫社的人所具备的技能囊括了舞蹈、手工、设计等多种方面。
阿箐到时候回来,可以指导服装设计与制作方面的问题,指导过程也可以用录像保存下来,以供动漫社现在的成员们反复观摩学习。
只需教会他们一套服装的设计与制作,就可以激发出他们的个性,创造出更多适合现在的动漫社的服装款式。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阿箐就是传授给新人们“渔”之方法的前辈。
“不好意思,我可以早一点走吗?”
抬头望了眼咨询室前方挂着的钟表,距离活动结束还有二十分钟,我开口对旁边不远处的两人说道。
如果想找到阿箐,那要去的地方就只有“那里”了。
“哎?阿月你有什么事要忙吗?”
听到我说的话后,泳乐惊讶地抬起头,顺着我的视线,也看向前方墙壁上挂着的钟表。
“啊,有点事。”
我淡淡地回答。
说完,我和泳乐不约而同地望向同一个方向。
竹钥的座位空着,只有她平时背的单肩包挂在椅子上。
经过上一次的指导,竹钥和泳乐决定改变策略,不再一同去往‘动漫社’,而是两人轮流交班。这样安排的话,轮下来的人就可以回咨询室休息,也就不用像上次那样,两个人都累得不行。
现在是竹钥轮班指导,她人正在‘动漫社’。
泳乐也才刚回来没多久,整个人也还趴在长桌边缘休息。
她取出兜里的一小包纸巾,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有些犹豫地问:“阿月,要不要去给竹钥说一声啊?”
我轻轻摇头,回答道:“不用,等会她回来,你转告一声就行。”
今天也没有其他人来这里找我们咨询,这个时候少一个人呆在咨询室,也没有什么影响。
等会如果真有人来,那估计也是钦秋了,所以,我现在离开,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嗯……那,拜拜哦!”
泳乐看上去有些难堪,但她并没有阻拦我离开,仍然用那灿烂地笑容对我道别。
“拜拜。”
使用和泳乐一样的道别方式,我也对这个拥有樱粉发色、面容可爱的少女道别。
径直离开学校,没有多做任何的停留。
赶在下班高峰期前进入了地铁站。
背靠着车厢里的立杆,我静静地看着窗外接连闪过的指示灯。
一路上并不拥挤,但,心脏却有着被什么东西挤压住的感觉。
印象中,过去和阿箐有关的记忆里,我从来没有主动去找过她。
和她的第一次开口对话,不是我有意地主动接触。
阿箐帮我化女装,也是因为萱萱的安排才让我和她产生交集。
包括后来陪同她去漫展上卖工口本,也是阿箐先提出的请求。
我与她之间的联系,似乎只有她那一方在主动维持建设。
这样来看,我是不是成为了冷漠的一方?
和阿箐有关的最后记忆,是那天傍晚,在动漫社的活动教室里,她面对我说的那些话。
我的意识从过往的记忆中脱离,眼前的景象又恢复成接连闪过的指示灯。
人都是会从过去的经历中找到教训的,比如自己为什么失败,或者为什么成功。
同样的,我从自己与阿箐接触的经历里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那似乎是一种对我的警示。
列车广播响起,提醒乘客下车,我舒展了一些肩膀,做了个深呼吸后,向前走出了车门。
“最近来这里的频率变高了很多啊……”
我一边在心中感慨着,一边踏上自动扶梯出站。
距离凘莹上次带我过来买衣服,也才过了不到两个月,对我这种习惯宅家的人来说,简直就像是发生在昨天的事。
尽管“短时间内”来了几次,我还是不适应这种商业气息重的地方。
毕竟,长久时间塑造出的人格,很难因为简单几次的影响就改变。
路线已经很熟悉了,我双手慵懒地插进校服的兜里,向阿尼工作室所在的写字楼走去。
这片商业中心的人流量可不会受人们上下班时间影响,不管什么时候人都很多。
事实上,本市居民去那里晃悠的并不多(情侣除外),大部分都是慕名而来的游客。
真是的,商业购物中心有什么旅游的价值吗?
那些旅行公司打的广告完全不应该把这里给囊括进去。
走进阿尼工作室所在的写字楼,我来到一楼商业区的直行电梯口。
之前去安妮姐的工作室,是阿箐带我去了两次,第一次是取印刷好的本子,第二次就是漫展结束后回去汇报情况。
事情的经过我能够渐渐地回想清楚,包括工作室里的装修布置,还有那些埋头工作的人所画的线稿。
但阿尼工作室具体所在的楼层数,我是真的记不起来了。
只能问问安妮姐了。
取出手机,找到安妮姐留给我的联系方式,我用力吞咽下一口唾沫,郑重地输入一串文字:
“安妮姐,请问一下你的工作室是在什么位置啊?”
现在不是大多数人下班的时间,安妮姐可能还在工作。
我站在电梯门前,静静地等待着。
出乎预料,手机很快就传来消息提示声。
“就在中心商业街最高的那栋写字楼里啊,怎么,这就忘了?”
安妮不忘在消息中逗一下。
“具体是多少层呢?”
我马上问起具体的层数。
安妮姐那边犹豫了一会。
过了一小会,她给出了这样的答复:
“在第18楼,你上来吧。”
看到她给出的答复,我下意识地四下瞟了瞟。
安妮姐怎么知道我在楼下?
旁边没有人啊。
尽管我有些疑惑,但还是按下了电梯口的按钮,乘坐电梯往上走了。
这次算是我主动来探访吧。
电梯门缓缓打开,工作室门口摆放的人物立牌更换了,似乎有点眼熟,在哪个实体书上见过。
感应门自动为我打开,滑向两边,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埋头工作的依旧是那些人,只不过手头画的线稿更新了。
身着工作装的安妮姐正靠住办公室的门,双手交叉抱在身前,朝我浅浅地笑着。
“你来了,进来说吧。”
安妮笑着对我招呼道,转身打开办公室的门,让我跟着进去。
工作时的安妮和上次温泉那时候有气质上的变化。
明显变得沉稳可靠了许多。
就和回到学校的鹿老师一样。
上了班,人的气质就会发生变化吗?
“你说要来的时候,我给你接的。”
安妮走到办公桌前,端起一杯橙汁,边说边递给我。
“谢谢安妮姐。”
我礼貌地接过她手中的纸杯。
鲜榨橙汁入口,那沁心的果甜中隐藏着酸涩。
“阿箐她现在还不在这里哦。”
安妮姐突然笑着开口对我讲。
……
“安妮姐,你怎么……”
我的行动再一次被安妮姐说中,不由得感到惊讶。
安妮姐露出挑逗的眼神,调侃说:“怎么,莫非你是专门来看姐姐我的?”
我竟然想不到该怎么应对她的话,脸也略微感到发烫。
“真可爱,才逗你一下就脸红了。”
说完,安妮姐爽朗地笑了起来。
才说你稳重来着,这么快就开始逗我了?
等安妮姐笑够了,我问:“安妮姐,阿箐她还是在这个市里对吧?”
我这样问,也就等于是承认了自己确实是来找阿箐的。
记得以前阿箐说要去学习画画的时候,安妮姐给她找的指导老师也是这座城市里的。
“对……你真要去找她?”
安妮还有些怀疑。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
“找她干什么?”
安妮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气场也变得强悍了不少,似乎是在质问一个搞砸了大事的员工。
将事情的原委全部道出后,我补充道:“这是可持续性最好的办法了。”
听了我的叙述,安妮的神情柔和了些,可说话的口吻丝毫不让步。
“那为什么让你来?那个‘动漫社’的社长自己来不更好?”
安妮给出了这样的问题。
我一时答不上来。
安妮走到我身前,苦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坐在身后的沙发上,随后坐在我的身边,语气平和地对我讲:“这样吧,我等你二十分钟想答案,如果二十分钟不能让姐姐满意,我可就不把阿箐‘闭关’的地方告诉你哦?”
“嗯……”
我答应了安妮的条件。
这不是为难我,我很清楚。
为什么是我来找阿箐,我又为什么愿意来找阿箐,这需要一个解释。
安妮姐的办公室里没有钟表,她在审读文件的中途用手表来确认时间。
橙汁的酸涩还残留在我的唇齿间,不愿意马上散去,似乎是想暗示我某个问题的答案。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始终沉默着,紧紧地盯住面前的这杯橙汁。
安妮姐审读完文件,打开了手机,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敲打着文字,似乎是在跟手机那头的人交谈。
她再次查看了时间,距离二十分钟截止还剩五分钟。
她偷偷拨通了电话,与电话那头的人接话后,却没有出声,电话那头的人也一样。
“时间到了,凘眀弟弟?”
手表上的分钟刚转过二十分钟的刻度,安妮就宣布截止,丝毫不留多的时间。
接下来,就是我给出答案的时候了。
其实,答案很简单。
我也知道,那是很好理解的话。
可是,那样的话,又恰恰最难开口。
一旦对方的理解与自己心中所想的产生偏差,那不是简单的言语解释就能弥补回来的。
心与心的偏差,一旦产生,就不可能靠言语修正了。
“因为……我想见她。”
我缓缓地开口道。
“我想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就是这样。”
短短两句,就是我的回答。
说出口的时间很短,但这两句话,深深隐藏在心里的时间,远远不止这说出口的几秒,也远远不止刚刚安妮姐留给我的二十分钟。
“……到楼上去吧,就上去一楼就行。”
安妮姐欣慰地笑了,她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语气神秘地说。
“楼上有什么吗?”
我不解地问。
“哦,楼上是我们原画稿的保管室,一直没给你说过。”
安妮姐望了望天花板,似乎正在注视着某人。
尽管对安妮姐的话感到困惑,我还是照着她的话,走上工作室内部的旋转楼梯,进入了更高的一层楼。
……
一堆又一堆的纸张,像是博物馆成列的展品一样,被防尘玻璃柜好好地防护起来,整齐罗列在这间长长的保管室内。
虽然听说过漫画和动画的原画稿数量很多,但实际见到那一排比我个头都高的原画稿,震撼之感还是不由自主地产生。
真是不容易啊,制作漫画和动画的人。
缓缓向保管室深处的一张桌子走去,那上面摆放着许多作画工具,虽然种类和数量都很多,但也都是整齐摆放的。
两边堆放的废弃纸团,已经高过我的脚踝位置了。
桌面上有几根头发,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在记录作画者的辛劳。
仔细查看起那几根头发,长度明显是女性的,而发色,是深褐。
就在这时,我的后背被什么东西给轻轻顶住了。
明明是柔软的触感,却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坚硬。
大脑里闪过的几个字,本可以脱口而出,喉咙却凝噎住,无法发声。
“好久不见。”
阿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