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从文雯的眼角滑落，滴落到她手中捧着的书页上。
她的脸颊布有一道泪痕，但眼泪只落下一滴。
可即使是这样，也让我惊讶地说不出话。
她背靠着书架，闭上双眼，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转头望向窗外。
自从那天与她一起逛了夜市，我们这段时间以来，每天都会在放学后见面，有些时候相约一起去校门口的书店闲逛，或者去到这座城市里有名的小吃街品尝美食。
和她呆在一起的时间里，我感觉很安心，身心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舒适。
但那始终只是我一个人的感受，文雯她到底有着怎样的感触，我全然不知。
或许，她受够了和我呆在一起时的煎熬？才会在这里流下眼泪？
我想不出来……女生的心思，不，其他人的心思，怎么会轻易地猜出来呢，特别是在自我感觉相处融洽的情况下？
“文雯，是之前跟我呆在一起的时候，很别扭吗？”
小心地问出这样的话，我观察着她的眼神。
可她始终别过脸，望着窗外。
“不，不是的。”
她轻声回答道。
“那你怎么哭了？”
我担忧地看着她。
听说内向的人心灵一般会很敏感，难道她是被手中捧着的这本书的内容打动，因为感动而落泪？
……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文雯和我心中对她的印象相比，也算符合了。
但她接下来说出的话，超出我的预料。
同时，也将我引导进了“阴影”之中。
……
文雯将书本放进原位，缓缓转过身来，眼眶微微泛红，苦笑着看向我。
我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她开口。
这所图书馆是我们散步时作为休憩的地点选择的，原本也没有打算在这里逗留太久，所以，我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才挑了一本书来翻阅。
现在，安静等待文雯开口说话的过程中，我单手托在左手的书本似乎愈发沉重，仿佛在提醒我，接下来发生的事，其意外程度，堪比书本中曲折的故事。
“凘眀，我被人骚扰着。”
她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骚扰？”
我重复了一边她的话，眉头不禁锁了起来。
“骚扰”的类型有很多种，语言骚扰、肢体骚扰等等，类型虽然各异，但影响的结果一致，那就是，让“被骚扰者”困扰。
文雯轻轻点头，表示我没有听错。
“什么骚扰……是被谁缠上了吗？”
见文雯的神情很痛苦，我的心脏似乎也被一只手给捏住了。
如果是指“那方面”的骚扰，对于文雯来讲，身心都会受到巨大摧残的。
但文雯回答出来的话也并不至于我想的那么严重。
“被我‘男朋友’骚扰。”
她声音很没有底气。
等等，男朋友？！文雯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令我震惊的，不仅仅是因为看起来内向羞涩的文雯，居然还是初中生的时候就有了称为“男朋友”的恋爱对象；更多的还是因为，既然她说是“男朋友”，又怎样算是“骚扰”呢？
而且，如果她真的有所谓的“男朋友”，这段时间来，为何还能每天放学后跟我呆在一起？
我的思维有些混乱了，文雯说出的话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抓住我心脏的那只手似乎更加用力，我说不上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感，但，心中能清晰感受到的，只有隐隐的疼痛。
“你的……男，朋友？他，他为什么会骚扰你呢？不对，他，他做了什么事，算作骚扰？”
我有些结巴起来。
文雯的表情看起来更失落了，眼角的泪花，让她看起来楚楚可怜。
“其实，我不喜欢他的，当初，他一直骚扰我，我迫不得已才答应跟他在一起，不，也没有真的答应在一起，只是勉强和他说话那些的，但其他人总以为我们在一起了……”
要是换做现在的我，但是听到这里，都会忍不住大笑起来。
如果真的不喜欢对方，又怎么会被软磨硬泡给“屈服”呢？轻易会被表象行为折服的人，是为现在的我所不齿的。
但这毕竟是经历了那件事以后的我才领悟到这一点，当时，我的思维已经被文雯前一句话扰乱，难以平静。
“现在，我真的明确表示，我不喜欢他，所以，我想和他分开……然后……”
说到这里，文雯住口了，她低下头，眼睛小心地朝我瞟来，双眸颤动，欲言又止。
她到底想说什么？和她的男友撇清关系以后，又要做些什么？
“然后，和彼此珍视的人呆在一起。”
她的嘴唇微微上扬，轻声说出了这一句话。
这一句话，正是她写给我的亲笔信里最后的一句话。
即使是再迟钝的头脑，被她用这样的手段提醒，也会恍然意识到她想表达的意思吧？
那一刻，我对文雯产生了“保护”的冲动，我要保护她，保护这个渴望得到“珍惜”的人。
是啊，那时的我，还会被这种漂亮话给引导，现在想想，都会忍不住自嘲地摇摇头。
“我可以帮你什么吗？”
我做了个深呼吸，郑重地问道，低下头，盯着自己收紧的拳头。
文雯对我的反应很满意，她双眼微眯，嘴角上扬的幅度变得微妙起来。
“你，可以向我告白吗？”
她这样对我说道。
“告白”？！
文雯希望我能向她告白？
她所说的“告白”，自然是为了确定恋爱关系而做的行为，可她不是说过有“男朋友”了吗？而且，“告白”得对喜欢的人进行才可以吧？
我不知道自己对文雯的感情是否就是恋爱，我还没有遇见过恋爱，所以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语来表达这种感情。
但是，文雯代替我定义了我对她的情感。
“难道，你不想和我恋爱吗？”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略带哭腔。
从她口中说出的词语，是“恋爱”。
难道，我对她的情感，真的就是“恋爱”？
她的眼角再次湿润，眼眸闪过一道光。
我被文雯说服了，我的意识被她占据，“恋爱”，这就是我对她的情感。
不得不说，她真的将那时的我掌控了，明明是我自己的内心想法，她却能够强行定义下来，讽刺的是，我居然没有意识到，心中的意识已经不属于自己，而是被文雯给定夺。
“我会向你告白的。”
我就像迷失了心窍，答应了文雯的请求。
仅存的一丝思考能力，让我突然想起一个前提条件。
“等等，你不是有‘男朋友’吗？我不能……”
刚想说“我不能在你还和别人保持关系的时候告白”，文雯却突然打断了我的话，声音竟然有些不耐烦。
“够了！你到底敢不敢？！”
她的眼神泛出了凶狠的光，那是我和她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一直未曾见过的。
原本湿润的眼角，竟然能看到浅浅的一根青筋。
这明显的反差，让我愣在原地。
刚才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眼前的文雯，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
究竟，刚才那个面相狰狞的，才是真的文雯？还是这几天以来，一直微笑着小声说话、内向羞涩的人，才是真的她？
文雯意识到自己刚才做出了和形象反差过大的行为，赶紧尴尬地把头别到一边去，生硬地咽下一口唾沫后，才重新转过脸来。
“对不起，我，应该是情绪太激动了吧？”
她小声道歉说。
在一瞬间的凶恶，与几天以来的温柔之间，我相信了她几天以来表现出的温柔。
有时，人们在某一刻展现出的丑态，恰恰才能反映出他们内心真实。可惜，那时的我，还未能领悟。
“……我会帮你的。”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意味着，
我在文雯为我准备好的路上越走越远，已经答应了她要进行告白，也就回不了头了。
“如果可以的话，能请你在告白的时候表现得勇敢一点吗？能够让其他人相信你是真心的那种。”
她笑着对我点点头，眼角竟然这么快就没有了眼泪，就连眼眶也不再泛红。
“具体要怎么做呢？”
我不解地问道。
文雯的眼角轻微地抽搐起来，马上就要开**发，但却强行忍着憋了回去，她还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状态”，得继续在我面前维持好形象。
“明天放学后，可以约我出来告白吗？至于现在算是我‘男朋友’的那个人，我今晚就向他打电话说明情况，和他分掉。”
她用商量一般的语气说道。
“嗯，我会来的。”
……
“告白”前夜，我的心情既忐忑不安，又有着一丝激动。
这是我第一次向别人告白，也意味着我将会收获人生中第一段“恋爱”吧？
心情的激动自然会表现在行为上，不论是在餐桌旁和凘莹一起吃晚餐，还是陪凘莹看电视时候的表情，都展示出我内心的兴奋。
“老哥，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凘莹早就看出来我心情激动了，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作为我的亲妹妹，我当然会把明天向文雯告白的计划告诉她。
但我并没有把今天和文雯在图书馆里的交谈讲出来，当时的我心想，这是文雯的心事，不能随便告诉别人，也就向凘莹隐瞒了这次告白是文雯引发的。
“那明天你告白的时候，我可要到现场来看啊！”
“那你到时候可要站远点啊，要是旁边人太多了也不太好。”
“喂喂，老哥你既然都要娶告白了，还怕这些干什么？总之，明天加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