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出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今天的天气比往常要阴些，乌云原本还只有一部分飘在城市上空，现在已经完全笼罩在头顶。
风速越来越快，街边一些散落的树叶被刮起，回旋着向远方飞去。
目送竹钥和桐瞳一起离开，我站在街角，没有立马往地铁站走。
刚才在吃午饭的时候，临树和文雯和我们碰巧遇见后，两人一起拼桌到了我们旁边，聊的话题并不多，只是对于即将到来的联合晚会相关事务简单聊了几句，就各自顾着吃饭了。
从那两人拼桌以后，竹钥的举止就收敛了很多，表情也很严肃，直到所有人都吃完，我和临树前去结账的时候，她也没有缓和过那严肃的神色。
桐瞳倒没有在意这些，她全程都埋着头吃饭，丝毫没有参与进我们简单的闲谈之中，甚至当我结完账回来，大家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她才停下筷子，恋恋不舍地离开。
简直就是要把锅底都给掏空的程度……
我们的分别很平淡，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原本以为会在就餐的过程中发生什么戏剧性的事情，但是，大家仿佛都在回避什么事情似的，全程都在不痛不痒地聊着近乎于寒暄的话题。
“外面好像快下雨了？”
“对。”
“今早就积了很多云嘛。”
“哎~是呢是呢。”
不外乎就是这样的话题。
神经一直紧张着，我担心竹钥会和文雯发生言语上的冲突，加上两人的位置又挨在一起，导致我时刻留意着她们谈话的内容，以及两人表情、语气的变化。
现在看来，可能是我多虑了吧，竹钥没有向文雯问及过去的事情，文雯也没有谈到有关的内容，尽管临树展现出了好奇心，我也只是简单敷衍几句。
又或许，竹钥根本就不知道，坐在她身边的那个女生是文雯？
风将我的衣角刮起，街边的行人步伐都很快，大家都赶着回家去。
我们和临树、文雯两人是在商业大楼门口分别的，他们走上的方向和我们相反，我对他们将要去哪并不感兴趣，便没有问他们接下来的安排。
希望竹钥和桐瞳她们能在下雨之前回到家里吧。
她们两个住的地方离这里都不远，应该不用担心淋雨。
其实，在和竹钥、桐瞳一起走过人行横道的时候，竹钥悄悄地凑过来，小声问了我一句“要不要去她家避雨”，被我拒绝了。
并不是担心会发生什么事情，而是我担心这场雨会下很久。
乌云积压得太浓厚了，这场雨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结束的。
这就是换季期的雨吗？
竹钥和桐瞳两人相隔得不近不远，中间刚好空出了一个人的肩膀宽度。
她们似乎在交谈着什么，两人并没有陷入冷场的局面。
看来，随着共事时交谈的频率增加，竹钥渐渐也能和桐瞳流畅地交谈起来了呢。
我欣慰地笑了笑，迈开步子，准备向地铁站走去。
身后的交通指示灯从红转绿，又一轮行人要过来了，我不太喜欢呆在人群里，便稍微加快了点速度朝前走去。
背后杂乱的行人脚步声传入耳中，似乎有人着急往前面赶，一串急切的脚步声从远处靠近，却在我身后放缓了速度。
没有人超在我前面去，看来，那个急忙赶路的人现在正尾行在我身后。
双手悠闲地放在外套兜里，我没有把身后跟着的那人放在心上。
只是个同方向的路人罢了，不用在意。
刚走没多久，背后的不自然感觉越来越深刻，总觉得，身后的那人正盯着自己，让我的后背有些发麻。
我稍稍侧过脸，快速朝后瞟去。
乌黑的长发一半落在胸前，一半放在肩后，随着风向后飘动，双手乖巧地抱住手提包，翠绿的裙摆飘起波浪，仿佛迎着风的垂柳。
我收回视线，停下了脚步。
身后这人再往前走了几步后，驻足在了我的身边。
“有什么事？”
没有看向站在我身边的文雯，我语气异常平静。
被我发现后，文雯不好意思地露出了苦笑。
将随风贴在脸颊的几缕长发捋到肩后，文雯才开口回答道：“没什么，我家也在这个方向，你忘记了吗？”
谁会记得这种事啊？
“哦。”
尽管心里对文雯跟在身后感到一些不爽，但我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言语，只简单地应了声。
没有继续理会她，我继续向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文雯却以为我默认了她跟着，便略带庆幸地笑了笑，跟了上来。
这人是怎么把临树给支回去的？
算了，我为什么要问她呢？肯定是用“马上要下雨了，我们还是各自回家吧”这种无法反驳的接口吧。
“感觉，你变了呢。”
和我说话的时候，文雯没有使用刚才和临树讲话时的撒娇口吻。
她的语气中，竟然有种感慨与怀念的意味。
积攒了这么久的乌云，终于落下了雨水。
街边店铺的落地窗上沾了一些雨，店员正慌忙将挡雨的帐子敞开。
我们彼此没有再说些什么，本没有商量，却又不约而同地侧身走到了一家咖啡店门口的遮雨棚下。
路上的不少行人开始奔走，大家都为了避雨而寻找去处。
当下雨的时候有风吹过，地面就会激起一层层水纹，像是海洋与沙滩交接处的潮汐，白花花的，接连不断。
文雯的眼神仿佛看得很远，远的达到了几年以前。
我变了吗？
转过头，我瞥向咖啡店的落地窗上。
窗户上正缓缓漫布上一层水雾，让我和文雯的背影变得朦胧。
我的个子比以前高了点，虽然在当时来看，我就算是同龄人里比较高的个头。
头发也长了不少，不再是几年前那清爽的短发。
看着镜像中的自己，我感到，原来的热情已经冷淡了下来，自身周围的空气流通都变得缓慢。
这算是某种沉淀吗？
文雯似乎有些冷，她将手提包夹在腰间，双手来回摩挲了几下，对着手心哈起热气。
“感觉，现在的你，变得沉默了许多呢。”
她颇有兴趣地看起了地面上一层层被风吹过的水浪，褐色短皮靴往前甩了甩沾上的水珠。
“进去吧。”
我平静地瞥了她一眼后，小声对她说道，便径直朝咖啡店里走去。
“啊？啊，嗯。”
文雯有些意外，她惊讶地朝这家咖啡店里面望了望，便赶忙跟了上来。
推开门，我习惯性地让文雯先进，自己随后走了进去。
自顾自地坐到一张椅子上，并且不等文雯开口说话，就自己向服务员点好了要喝的咖啡。
文雯难堪地笑了笑，也向服务员点了自己要的热饮。
在我们点的咖啡端上来之前，我们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
文雯一直想找话题，但是，她几次想开口，却在看到我的冷淡神情后，选择了住嘴。
“凘眀，这么冷的天，还喝冷的啊？”
文雯双手捧起热饮，小心地尝了一口后，舒心地吐出一口气，随后惊讶地看向我面前这杯冷咖啡，忍不住开口感叹道。
“啊，我现在喜欢喝冷的。”
我淡淡地应付了一句，便把视线投向落地窗外，安静地观察着外面的街道落雨景象。
文雯垂下眼帘，眼眸有些颤抖，她小心地放下瓷杯，尽管力道很轻了，但杯底还是和托盘碰撞发出了很突兀的声音。
我被这个尖锐的声音吸引了注意，侧过脸去，看向文雯面前的桌面。
文雯的眼角却流出了几滴泪花。
她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紧咬着下唇，紧紧地盯着我。
尽管如此，我仍然没有流露出一丝关心。
“凘眀，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文雯的声音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由于她的音量有一些大，加上这略带哭腔的口吻，周围一些顾客向我们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也有人表现出担心的模样。
毕竟，文雯也是个容貌出众的女生啊，而且，她总是做出一副清纯的模样，仿佛自己真的很单纯。
“没有。”
我平静地说出了两个字。
文雯的情绪激动了起来，右手抬起，按住自己的胸膛。
“那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理我？”
这激动的样子，看来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缺乏一个真诚的道歉啊……
气温下降的很快，落地窗已经完全被水雾覆盖，看不清街道的模样。
店员将空调打开，调整了气温，导致室内的温度渐渐变得温暖。
相反的，我的眼神却逐渐冰冷。
如果说，在走进这家店之前，我看向文雯的眼神还有些感慨，那么现在，只有完全陌生的冰冷感。
我什么也没有说，平淡地丢下一句“先走了。”便径直走向店门，打开门后，迎着外面正盛的大雨，逐渐走入了这场雨中。
回头望去，那扇落地窗有人正用手擦去了一些水雾，露出脸来看向我。
不知不觉间，我喜欢上了被雨水冲刷的这股清凉啊。
就像，洗涤我的心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