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学生正处在最紧张的阶段，哪怕走在通往高三校区的半路，我都能隐约感觉到一股紧张气息，暗中驱使我这个喜欢悠闲走路的人加快步伐。
抬头望了眼矗立于山顶（其实用山丘来形容更合适，但看着那代表着人生分岔路的高三年级教学楼，我总觉得那是一座山），我伸了个懒腰，双手依旧放在兜里，后背缓缓向后张去。
刚喝完在高一高二校区买的冰咖啡，指尖还残留着低温带来的刺痛，体育馆的建筑已经出现在我视野中，或许，这里就是我上升到高三年级的一个中转站吧？
毕竟经过体育馆，再往上走，就进入高三年级的区域了。
踩在这条蜿蜒上升的柏油路上，转向进入到路边的体育馆，宽敞的场馆里只有四五个人在。
竹钥和泳乐先到了，桐瞳也在，她们面前站着两个身穿运动服的成年女性。
似乎没有我预想中的“肌肉壮汉”。
稍微走近一点，我才发现，一个穿着红色运动服、头发扎起马尾的成年女性，是很长时间都没有在学校里看见的鹿老师。
莫非她在知道了咨询团参与联合晚会策划的事情，以顾问老师的身份来陪我们练习？
听到有人开门进来，鹿老师双手叉在腰间，看起来很有底气的样子。
她挺起胸膛，颇有气势地对我喊道：“哟，凘眀，来了啊！”
怎么感觉，今天鹿老师展现出的气场和平常有些不同？
平时，她展示给学生们的形象是比较正经的，但又柔和的气场。
现在的她，比起老师，更像是一个学生，并且还是和泳乐、竹钥一起上学的高中少女。
话说，她这种元气满满的气势，和泳乐还真是有些像啊。
我转头看向泳乐，她也保持着双手叉腰的姿势，用信心满满的表情朝我笑道：“阿月，准备要排练了哦。”
“啊。”
我木讷地点头答应。
竹钥看起来似乎没有其他人那么有活力，她左手垂下，右手轻轻地握住左手手腕，眼帘微垂，透露出疲惫的感觉。
“……刚审完节目过来吗？”
我苦笑着对竹钥问。
竹钥愣了愣，不在状态，等我朝她面前走近了一点，她才猛地抬起头，回过神来。
“啊……啊？嗯，刚去审了几个节目。”
她赶忙回答道。
不知道该安慰她，还是说些鼓励的话，指尖隐约又传来了一点点低温带来的刺痛。
“凘眀，竹钥，泳乐，准备好？”
这时，和鹿老师商谈事情的桐瞳走过来，询问我们是否准备好开始排练。
“嗯嗯！准备好了！”
泳乐活力充沛。
“开始吧。”
“啊。”
我和竹钥回答地稍微差了些气势。
桐瞳点点头，在转身离开之前，对我说道：
“凘眀，加油。”
突然被桐瞳鼓励了一番，我略显紧张地对她笑了笑。
“你们，也，加油。”
没有单独喊对方的名字，而是统称“你们”，桐瞳也对竹钥和泳乐鼓励道。
“好！加油！”
泳乐双手紧紧握拳，举在胸口，为自己加油打气。
竹钥有些难为情地露出微笑，她深呼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再缓缓睁开，让自己保持清醒一点。
桐瞳并不用上场，她和另外一个穿黑白配色运动服的体育老师互相确认时间无误后，就坐在了旁边的休息长椅上，从手提袋里取出一份文件，开始浏览起来。
看来，桐瞳也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啊。
竹钥事先并没有告诉我训练持续的时间是多长，所以，我走在两个校区交界处的天桥时，向凘莹发送了消息，让她不用等我回去开饭。
上次走过那架天桥，还是陪阿箐一起来的时候呢。
就现在的时间来看，她也很快就要参加艺考了吧？
我不清楚艺考具体是什么情况，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为她加油了，
虽然，我心里说的“加油”，声音传不到她的耳中。
体育老师开始发话了，我赶紧打起精神，借着高浓度咖啡的劲头，认真听着她讲话的内容。
“因为男生和女生表演的内容不一样嘛，所以，我们打算让你们分开练各自的部分，最后组合在一起过几遍。”
这位体育老师留着干练的短发，皮肤也是健康的小麦色，看起来像是晒日光浴造成的。
听说她就是我们学校指导舞蹈特长生的体育老师，因为现在临近艺考，毕业生们应考时该练习的内容也都练的差不多了，所以现在有时间来指导我们吗？
如果要分开练，那么，又由谁来指导我武术呢？
体育老师给我们大致讲解了一下进度安排以后，就带着竹钥和泳乐到一边去了，我独自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地扫视着周围。
除了依旧叉着腰，一脸自信的鹿老师以外，就只有坐在长椅上，动手写东西的桐瞳了。
指导我的老师，今天没空过来吗？
毕竟是竹钥口中说的“在高中时就会武术”的人，估计在他/她那个领域也是有一定地位的吧？抽不出空也正常。
“凘眀，我们也去练习吧？”
当我的视线转到体育馆门口，却被鹿老师叫住。
“……？”
我皱起眉头，有些困惑地看向她。
鹿老师还叉着腰，见我面露不解，便以为是自己哪个地方有些不正常，低头朝自己身上看了看。
确认了自己的着装没有问题，头发也没有乱，鹿老师也面露不解。
“怎么了？”
“你刚刚说，练习，是练什么呢？”
我困惑地问。
鹿老师面露苦色，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后脑勺。
“哎？没有提前告诉你要练什么吗？”
等等，我好像明白了，竹钥所说的我们学校里那位“武艺高超”的老师，该不会就是鹿老师吧？！
她不是教语文的老师吗？怎么变成会武术的“武指”了？
见我这恍然大悟的神情，鹿老师也猜出来我刚才想的是什么了。
“好啊，”她三两步走到我面前，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抬起来，抵住我的头顶，开始摁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教不了武术啊？”
“只是没想到是你教啊……”
被鹿老师当面摁头顶，我赶紧表现出认错的态度。
“哼，我可是学了很多年武术的，只是找工作时靠的大学里学的专业啦。”
她摁完头顶后，又张开手帮我揉了揉脑袋，像个大姐姐一般，拍了下我的头，才收回去手。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武术”算是鹿老师学业以外的另一个特长了。
“可是，你不是还在学校里担任心理咨询老师吗？”
鹿老师对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去体育器材室，跟在她身后，我忍不住问道。
鹿老师哭笑不得地转过头说：“人的身份又不是单一的，像我以前在大学里，学师范专业的同时，也在参加武术表演队的。”
或许是因为刚过去不久的日子最为惹人怀念，鹿老师说着说着，竟然开始回忆起学生时光来。
“学累了，就运动一下，也是放松的好方式嘛……而且啊，以前我读高中的时候，啊，也是这所高中哦……那个时候，我就是学校里唯一一个武术特长生哦，高中时候练的是剑术来着。嘛，也是因为唯一一个会武术的，单独找地方练习的时候，才认识的安妮那家伙，还有……”
鹿老师的话匣子打开了，就很难收住，她推开体育器材室的门，正巧说到高中时候的事，提起了安妮姐的名字，话语便突然中断。
这是想起了以前和安妮姐一起在“咨询团”里的事情吧？
虽然我已经知晓了鹿老师和安妮姐在高中时期所处同一个社团，以及那个社团里的成员最终不欢而散的事情，但我并不打算接话去影响鹿老师的心情。
说起来，鹿老师在高中时呆的“咨询团”，就目前已知的两位成员——鹿老师和安妮姐来看，一个是全校唯一一名武术特长生，一个又是‘专心于画工口漫画’的‘画手’，都是学校里非常“独特”的人呢。
脑中想象出了多年前，那间位于艺术楼顶楼的教室里，四个身份独特的学生围坐在长桌旁的景象，那个背后背着一把竹剑、看起来活力充沛的，正是鹿老师；而另一个埋头画画，时不时才会抬头插话进来的女生，就是安妮姐了。
有些好奇，既然鹿老师和安妮姐都这样独特，她高中时所在“咨询团”中的另外两个人又是什么样的身份。
不过，现在问显然不合适，以后有机会的话，真想听鹿老师讲一下啊……
“哈，找到了找到了。”
鹿老师步伐轻快地走在器材室内，寻找某样东西。
当她走到角落的几个长布裹着的条状物体前，眼神顿时兴奋了不少。
“嗯嗯，放在这里果然不会落灰在上面。”
鹿老师满意地点点头，把长布上的绳子解开，将长布拉开。
长布里的东西滚了起来，碰撞在一起，发出竹条打在一起的清脆声音。
“凘眀，帮我裹一下。”
鹿老师把抽出来的长布递给我一端，和我一起裹起来。
看着这三根躺在一起的竹剑，我有些不安。
如果是鹿老师高中时候使用的竹剑，放了这好几年了，会不会已经坏掉了呢？
鹿老师看出来我的担忧，她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对我说道：“安心啦，我放在这里之前可是做过保养的。”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过她递来的一柄竹剑。
这一柄由数根竹条捆绑在一起的竹剑，顶端被包裹起来，并不会刺伤人。
单手拿的话，略微还是有些沉。
“竹钥发给我的参考视频里，那个表演的人用的长棍，考虑到你的实际情况，我打算教你用剑。”
“为什么？”
我倒吸一口气，慎重地问道。
鹿老师意味深长地盯着我，缓缓开口。
“因为，你的气质很剑。”
该不会，下一句就说出什么“教你万剑归宗法”之类的修仙类小说使用的语言了吧？
还有，“气质很剑”这样的老套冷笑话，即使是很认真地说出口，我也笑不出来的哦。
见我并没有笑出来，鹿老师不好意思地用竹剑的顶端挠了挠脑袋。
话说，为什么会做出用竹剑来挠脑袋这种“傻不啦叽”的行为啊，你真的是会武术的人吗？！
“总之，要想耍好剑，就得先适应它。”
鹿老师把剩下一把竹剑拿起，放到一边后，把刚才竹剑压的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摆放了几套护具。
“把这个套上。”
她给我做示范，等我也穿好护具后，让我跟着她来到器材室门口。
“嗯嗯，这里空间宽敞，我们就在这里开始吧。”
鹿老师将竹剑扛在肩上，另一只手叉腰，透过防护面罩，我能看见她自信的微笑。
“开始什么？”
我不解地问道。
“和我对打。”
“什么？”
“和我对打。”
鹿老师再次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尽管出招吧，这是最快熟悉剑的方式。”
说罢，她松开叉腰的那只手，对我招了招。
什么啊，这种中二的手势，鹿老师你现在好歹是老师了啊……
莫非是再次穿上了练习剑术时的装备，又身处体育馆里，鹿老师回到了读高中时的状态了？
总之，既然她让我随便进攻，那我就照着她说的做吧。
“……”
没有提前喊声音来助威，我用力握住剑柄后，迅速朝前跑去，向站在原地，丝毫没有摆出防御架势的鹿老师挥去。
“不要保留力气，尽管用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