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喝啊！”
“砰！”
体育馆的器材室内，靠近门口的空地上，两个身穿护具的人各握一柄竹剑，处于交锋。
那个双手握剑的人明显更紧张，脚步摇摆不定，进攻时手臂的幅度也更大；另外一个身穿护具的人，虽然身高要低些，但气势却丝毫不输，甚至还展现出游刃有余的感觉，双腿每次站定后，都不会主动挪位，只有等对方进攻过来时才会做出调整。
我方才已经进攻了十数次，无一例外，全部都被鹿老师防了出去。
她并不是完全抵挡我的进攻，而是用一只手握剑，拨开我的进攻。
不论我从哪个方向挥剑，或者是直刺，仿佛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不管用多大的力气挥剑，都会被她轻轻一拨，借力别开我的进攻。
拨开我的竹剑以后，鹿老师完全有机会来进攻破绽，但她并没有那样做，而是在拨开竹剑以后，就往后退几步，放任我进攻。
终于，在经历了十几个回合交锋后，鹿老师不再放任我进攻，选择做出反击。
我猛地握紧剑柄，朝前方快步跨出一段距离，剑锋直刺过去。
鹿老师只是把上身朝右侧一闪，脚步并没有动。
“就是等着这一下！”
心中大喊道，我用力将剑柄一转，横向往右方扫去。
鹿老师现在双腿还定在原地，竹剑也还垂向地面，绝对没法拦下这一击！
胜利，拿下！
正当我以为胜券在握，对方头部护具后却隐约显露出一丝微笑。
“什么？！”
鹿老师右手轻轻往上一抬，竹剑的尖峰虽然还朝向地面，剑身却竖着抵在了我挥过去的剑。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竹剑相撞声音。
鹿老师略微俯身，右手却往上抬去，将我的竹剑顺势往上带。
由于我的力道是横向往右挥，所以，被她这一带，竹剑顺着她那柄剑，往右上方滑去。
竹剑划过她的头顶，想往下摁，却又被她手中这柄竹剑的剑身拦住，一时换不过来方向。
糟糕，我又露出破绽了！
鹿老师怒喝一声：“哈！”
随之用力将我的剑一顶，当我手臂发力想顶去她的力道时，她却借着这个间隙，右手手腕一转，剑锋直指我的胸膛。
眼睁睁地看着鹿老师的剑锋朝我的胸膛刺来，我却没法迅速地将她方才那一顶的力道给卸去。
“啊————！”
被鹿老师用力一顶，竹剑的剑锋虽然有布裹住，但我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强力刺向我的胸膛，将我往后击倒。
仰面朝天倒下，就在我脚下没稳住，即将倒地之时，鹿老师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帮我稳住身体，这才没有后脑着地。
“抱歉抱歉，刚才那一刺没有想到这么有效。”
鹿老师摘下头部的护具，面露惭愧。
我大口喘着气，一边抚摸着刚才被刺的位置，一边气息急促地说道：
“刚才明明能感觉到，那一刺的力道不大，我怎么就倒了呢？”
没错，方才鹿老师的那一刺，力道绝对谈不上大，但我竟然会被刺倒。
鹿老师再次摆出自己的“准备姿势”，一只手抗剑于肩上，另一只手叉在腰间，向我解释。
“因为你刚才的力道被我带偏，加上你的双腿步法没有稳住，整个人的重心已经不定，被我轻微一刺，自然就像不倒翁一样，往后倒去咯。”
到底是语文老师，跟我解释的时候倒像是个武林宗师了。
“这样吗……”
我轻声回应道，擦去了脸颊流下的一滴汗。
虽然鹿老师并没有和我对上剑，但总是轻松卸去我攻来的力道，也消耗了我很多体力。
她解释过我被刺倒的原因后，犹如拨开云雾见青天，点醒了我。
只要学着她刚才那样，下盘稳住，而注重用剑带偏对方的进攻，就可以省下自己的体力，还能找到机会进攻对方破绽。
一拨一挑，顺势反攻，就像天间之云，看似飘忽不定，实则后发先至，以柔力化解进攻，又反击其破绽，一击决胜！
鹿老师，我悟了！
见我面色凝重，鹿老师知道我在回忆刚才那十数回合的交锋，从中领悟剑术，便欣慰地点点头，对我说道：
“看来你稍微理解到我要教给你的东西了，那，我们到外面去练练。”
“节目里要表演的内容……”
我有些惊讶，不是要教联合晚会上要上台表演的剑术吗？为什么鹿老师教的更像是实战呢？
鹿老师摆了摆手，语气轻松地解释道：“没关系啦，还有时间，而且，如果你能学会我教给你的剑术，到时候在舞台上表演，不用管表演的内容，也能展现出精彩的剑术啦。”
这么有信心吗？
之前听闻过，实战时使用的武术是以快准狠地制敌为重，并不完全像舞台表演时所用，也就是说，实战时使用的武术放在舞台上表演，其实不一定精彩。
而鹿老师让我在台上表演时可以不用管节目内容，照着她教的来舞剑就行。
这样的话，不会和竹钥她们的表演产生违和吗？
见我的神色仍然有些凝重，鹿老师拍了拍我的背，对我讲：“放心吧，我和那位舞蹈老师也商量过了，而且我们还一起试过，把你们要表演的内容结合起来是完全没问题的。”
毕竟还没有真正开始学习鹿老师要交给我的内容，所以，现在就考虑契合度也没有可靠的依据。
那么，就先跟着鹿老师学习一下，
她的剑术。
走出器材室的门，桐瞳立马抬头朝我望了过来。
休息区就在器材室旁边，刚才我和鹿老师练剑的声响自然是被桐瞳听见了。
老实说，如果没有亲眼看到我们练剑的场面，只听声音的话，还真猜不出来里面在干些什么。
看见我和鹿老师手中各自握着一柄竹剑，我的身上还穿着完整一套护具，桐瞳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对我的练习很有兴趣。
于是，桐瞳停下了手中的笔，将笔记本合上，像是一座雕塑，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只有视线跟着我手中的竹剑走。
竹钥和泳乐两人在体育馆二楼练习，二楼的面积虽然不大，只占了三分之一左右的平面面积，但容纳一个舞蹈练功房也绰绰有余。
两人跟着舞蹈老师也练了一段时间了，现在正中途休息。
泳乐趴在窗边，朝体育馆一楼望过来，直直地朝我和鹿老师这边投来视线。
她也对我练习的内容有了兴趣，双臂抱在一起，枕住脑袋，打算看一会我和鹿老师的练习。
竹钥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窗边，她还在对着镜子练习刚才的舞蹈动作。
指导竹钥和泳乐的那位舞蹈老师从二楼下来，手中握着一个运动水杯，向体育馆内的饮水机走去，她解开了黑白配色运动服，里面的那件淡黄短衣，将她那紧实有力的腹部肌肉露了出来。
不出所料，她瞧见鹿老师和我即将开打的架势以后，也饶有兴致地靠在墙边，开始观望我和鹿老师之间的“战斗”。
同时被几个人盯着，我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看到，心情也紧张了不少。
刚才思考出来的几个注意的点，也顿时清空，想不起来，只能任凭自己的本能意识，朝鹿老师挥剑。
“想想刚才的话！”
鹿老师应付我的进攻依旧游刃有余，她再一次拨开了我的一次下劈攻势，随后提醒道。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进攻又变成了满是破绽的盲目行动，先不论进攻有效性如何，光是观感来看，就已经显得十分“笨拙”。
而鹿老师呢，原本就没有刻意摆出什么姿势，看起来非常自在，在挑拨我的进攻时，由于下盘很稳，加上她那行云般的用剑方法，显得像流水一般顺滑，观赏性极佳。
被鹿老师提醒后，我立马停下进攻，往后退了几步，稳住身体后，做起深呼吸来。
刚才只顾着进攻，整个人的状态都是在往前扑，现在要马上静下心，并不容易。
那位身穿黑白运动服的体育老师，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她起身走向饮水机，接了一杯热水后，就地喝了起来。
桐瞳呢，她虽然没有做出夸张的表情，却也双唇微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看出来，她深深地被剑术吸引住了。
我瞥向二楼的方向，泳乐双手紧紧握拳，向我加油打气，眼神很坚定。
“阿月加油！”
泳乐大声喊道。
被她喊话后，我反而不好静心下来了。
因为有人明显表现出对自己的期待，自己的心里也才会感到紧张啊。
视线正要从二楼收回，一道倩影从泳乐不远处出现。
因为要方便运动，她把长发扎成了麻花辫，并没有面朝楼下，而是背靠着窗台，没有看过来。
竹钥和平常一样，摆出了叠抱双臂的姿势。
没有表示出鼓励的意思，却安静地站在那里，留意着楼下的动静。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呼出后，闭上眼睛，不再考虑要怎样去进攻，而是专心体会手心中所握之剑，一只手松开，轻轻抵在剑柄底部。
双腿也不再刻意用力踩在地面上，而是平稳地贴地，让自己下盘稳住。
再次睁开眼，鹿老师这次摆出了明显的进攻架势。
看来，她也打算认真了。
我的心脏跳动频率非常快，这剧烈的起伏，似乎要冲破胸口。
果然还是不行吗？
要压制住心里的紧张，还是不行吗？
就在这时，体育馆的门不知道被谁打开了。
一阵风从门口吹来，扫过我的身体。
有风吹过，周围的气温短暂地下降了一点点。
就是这短暂的清凉，我却惊讶地发现，我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
这也是为什么，当我看到竹钥出现在窗边的时候，能很大程度缓和下来情绪的原因吧？
到底还是喜欢清凉的感觉，只有清新凉爽的感触才能让我真正安心。
对于一个长久“沉默透明”的人来说，平静的、凉爽的感触，其实比火热的激情更为舒适。
“呵！”
鹿老师怒喝一声，抬起竹剑，径直朝我下劈过来。
我并没有摆出僵硬的防御动作，而是朝后撤步，稍微抬起竹剑，横档在面前。
竹剑被鹿老师的下劈打向下方。
鹿老师再次抬起竹剑，又一个强有力的下劈。
“啊！”
泳乐双手下意识地遮住嘴，紧张地叫了出来。
她被鹿老师刚才抬剑的动作吓到了，竹剑的剑锋就从我的鼻尖划过去，差点碰到我的鼻子。
站在泳乐不远处的竹钥却纹丝不动，只是闭着双眼，叠抱双臂，似乎在养神。
即使剑锋从我鼻尖划过，我却没有表现出慌乱，只是把竹剑横起，再次挡住鹿老师使用的下劈。
再次弹开鹿老师当面劈下的竹剑，我已经能破解这招了。
鹿老师改变了进攻的方式，从侧方横扫过来。
这一击横扫，攻击面积大，但是相应的，她的动作幅度也会增大。
所以，是时候反击了！
我将剑竖挡在侧方，让鹿老师横扫的一击打在剑身。
左手握住剑柄，需要发力抵挡鹿老师的剑，所以，轻轻抵在剑柄底部的右手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我右手将剑柄一推，鹿老师的竹剑被我旋转着推向上方。
随后，剑身摩擦着鹿老师那柄剑的剑身，我的剑朝鹿老师逼近。
她想回避，却已来不及。
我双手猛地同时握住剑柄，将剑顺势朝前方斜劈下去，命中！
鹿老师被这一下斜劈击退了好几步，神情惊讶的同时，也有赞赏的意味。
“耶——！”
泳乐开心地跳了起来，高举双拳，跟她自己赢了这场对决似的。
竹钥缓缓睁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从窗边起身，肯定地点了点头。
桐瞳也用力捏了捏拳头，咽下一口唾沫，她从鹿老师刚才连续的几次下劈动作开始时就感到紧张，现在终于松了一口气。
正当我也松了口气，收回下劈的动作，将竹剑抵在地面，稍作休息的时候，体育馆门口传来一个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
“厉害哦！凘眀！”
刚才进门的就是那个人吗？
我的表情略带疲惫，转过身去，打算看看是谁在叫我。
那不是我们学校的校服……
戴着厚重的眼镜，和我一样乌黑的发色和瞳色，以及，那神色娇羞的样子。
是文雯……
“我来探班咯~”
她双眼微眯，站在体育馆门口，却迅速锁定了站在二楼窗台边的竹钥，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