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秋，你……这是在干什么？”
见眼前这位黑发赤瞳少女摊开双腿，坐在纸箱子之间的模样，我惊讶地问道，放在门上的手都忘记了收回去。
背后，文雯很好奇刚才传来的声响到底是什么，踮起脚，从我的肩膀向这个教室里望去。
“嘶————疼疼疼。”
钦秋从地上挣扎着站起身，左手捏住的气球因为刚才不小心被钦秋撑到，已经破碎开，只留下一块残存的胶片被钦秋捏住。
她一边揉起被摔疼的屁股，一边看向门口。
“学长，你能不能不要突然之间进来啊？！”
明明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怎么一见面就把错怪在我头上啊。
“……你之前不是买了一堆零食吗？我过来看一眼。”
苦笑着看向咨询室里的桌子，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还有一些摆好样式的水果。
这些，都是钦秋趁我和竹钥、泳乐她们忙着办联合晚会的时候置办的？
怎么不给我们说一声呢？
难道是想准备一个惊喜？
见我的视线落在了桌面上摆放的那些好吃的，钦秋慌乱地朝门口走来，张开手掌，想来遮我的视线。
“不准看！”
遮住我的眼睛后，钦秋这才发现，还有一个女生站在我身后。
和钦秋对上视线，文雯颇有礼貌地对钦秋招了招手。
“你好哦~”
文雯微笑着说。
钦秋意识到自己和学长的行为显得有些亲密，赶紧脸红着把手收了回去。
“啊，你，你好！”
她把手松开，装作什么都没干的样子，故意吹起口哨。
文雯那蛇瞳一般的眼眸闪过墨绿的光芒，对钦秋起了兴趣。
“我可以进来了吗？”
见钦秋还堵在门口，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她问道。
钦秋赶紧转身跑回去，一边收拾起散乱摆放在地板上的纸箱子，一边尴尬地说：“进，进吧！”
她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被我发现以后，会这样慌乱？
在我平时坐的那个座位坐下后，文雯想在我旁边最近的座位坐下，却被我抬手制止。
“你坐那里吧。”
我指了指接待咨询者的座位，面无表情对文雯说。
文雯有些不解地看着我。
“这里不能坐吗？”
她拍了拍身边这把椅子的椅背，眨了眨眼，好奇地问。
我瞥了一眼文雯，以及她身边的那张椅子，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
“也不是不能坐，只是，等会如果社员回来了，会固定坐在那里。”
没有直接说出原因，只是因为那是泳乐坐的位置，如果文雯坐下，我的心里会产生抗拒。
虽然我是用社员“工作岗位”这样的理由向文雯解释，但她已经猜出了我会阻止她入座那里的原因。
“哎~~这样啊？哼哼哼……”
文雯挑了挑眉头，眼眸朝左侧偏了偏，视线落在另一处椅子上。
那是竹钥坐的地方。
她突然转过头，发现我正脸色凝重地盯着那张椅子，便露出略带得意的微笑。
“所以，这张椅子也不能坐，对吧？”
从那张椅子旁边走过，文雯抚摸着椅背，饶有兴致地对我投来挑逗般的眼神。
我避开她的视线，看向教室前方的黑板，用轻松的语气回答：
“如果她们不在的话，可以随意。”
黑板上的字被擦掉了。
是钦秋擦掉的吧。
原本黑板上留的那些字，在我们把这间教室设置为咨询团的活动场地时，竹钥就清理过一次。
不过，她只是把曾经留下的“前代咨询团”成员的那一串名字擦掉而已，加粗大写“咨询团”三个字并没有处理。
钦秋擦掉以后，是想写下其他内容吗？
还是说，只是为了美观，把那几个有着数年历史的字给抹除。
钦秋还蹲在地上忙活。
她先从一个纸箱子里抓出一小把彩色纸片，把它们塞进气球里。
随后，一只手握住气枪，另一只手把气球的口子装在气枪枪管上，使劲吹着气球。
刚才被我突然到来吓了一跳，随后撑破了许多气球，现在又得重新做吗？
我起身走到钦秋身后，开口说：“需要帮忙吗？”
蹲在面前的钦秋，小小的一团，在这间宽敞的咨询室里，显得有些突兀。
所以，她一个人在这间咨询室里，待了多久呢？
从她值守咨询室算起，已经有一周多时间了。
在联合晚会准备期，她都会留在咨询室里值守。那样的话，这间宽敞的咨询室里，只有她蹲在这里，缩成小小的一团。
未免，有些孤单……
联合晚会结束后，我和竹钥、泳乐都会升入高三，在学校里活动的空间也会从山脚的高一高二校区搬到山丘顶的高三校区去。
那个时候，钦秋也还会继续缩成小小的一团，独自呆在这间咨询室里吗？
我的嘴里莫名产生一种苦涩的味道，心脏似乎也被谁揪住。
被我问话，钦秋不满地嘟起嘴，转过头，瞥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文雯，后者正坐在椅子上，好奇地四处观察着这间特意布置过的咨询室。
“不用了，学长你把那个人带过来，是要进行咨询吗？那样的话，你只管去帮她就好了……”
听到钦秋的话，我的心脏被无形的力量揪得更紧，口腔里的苦涩也更令人难受。
原本约定好的，要把钦秋的咨询解决掉，才算对她的帮助结束，但现在，我却不知不觉间淡忘。
一直以来，你都是满怀期待的来咨询室里，原本约好了一直会在咨询室里等你，只要你想要把咨询进行下去，我就会坐在那里倾听。
现在，率先失约的，是我。
手不知不觉地伸出，轻轻搭在了钦秋的头顶，温柔地揉了揉这柔顺的黑发。
钦秋手头的动作顿时停下，她身体愣住了，却没有拒绝我揉她的脑袋。
她的手缓缓放下，随后，环抱着膝盖，蹲在那里的身体似乎缩得更紧。
身后，文雯坐椅子上，扭过上半身，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轻柔地揉了几下钦秋的脑袋，我收回手，正要转身回去，却被钦秋叫住。
“学长。”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呼吸也剧烈了起来。
“请，不要把这里的事情告诉竹钥学姐和泳乐学姐她们……”
我的嘴角微微上扬，轻声回答：“好，不告诉她们。”
“还有……这是我想为你们准备的，就让我自己来完成吧……一直都是你们在帮我，我也想为你们做点事……”
钦秋再次举起气枪，开始认真地吹起气球。
抬头望了眼天花板上沾着的彩带，准备到现在这个情况，钦秋也付出了不少努力呢。
“辛苦你了。谢谢。”
我对蹲在纸箱子之间的钦秋说道。
钦秋没有立刻应声，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开心地笑了出来。
“嘻嘻嘻……”
我还是第一次对钦秋道出感谢。
能忍受住孤独，在这段时间里独自准备这些，需要不简单的耐心，这样看来，钦秋当时提出的咨询，已经可以算解决完成。
而且，不能因为约定了要解决钦秋的咨询，就“强迫”她再执着于这里啊。
把她独自留在这里，我也有些不忍心……
那么，就让她自己决定以后的去处吧，不考虑“约定的咨询”这些外界的束缚，遵从内心。
“钦秋，你能一个人准备这么久时间，说明已经有不简单的耐心了……所以，你的咨询，也能结束了吧？”
吹好了一个气球，钦秋站起身，双手把这个鲜红的气球捧住，转过来面对着我。
鲜红的气球被天花板安置的灯照亮，反射出的光彩又映在钦秋的眼中，让那本就似火的赤瞳更加鲜艳。
“还不行呢，我还是没有耐心。”
她把下巴抵在气球上，圆润的气球表面陷进去一个浅浅的坑。
“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是都能一个人准备吗？”
有些不解地看向钦秋，我问。
钦秋把气球抛起来，抬起头盯着气球上升又落下。
“因为我面对你的时候，就没有耐心呀。”
鲜红的气球因为重力的吸引，晃晃悠悠地落下，钦秋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住了它，赤红的眼眸那样鲜艳，亲切地对我笑了笑。
一边挠着脸颊，一边不好意思地避开视线，如果不是文雯突然提出要走，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钦秋。
听到这样的话，又有谁能立马平复下心情来呢？
……
文雯还坐在原处，没有插话进来，她明显地感受到，我的态度、气场，和跟她相处时完全不一样。
看着凘眀和钦秋交流的场景，文雯也无意间流露出羡慕的目光。
但是，她清楚，现在的自己，即使再怎么真诚，不论采用什么方法，都不可能再得到他那样温柔的对待了。
所以，这也是她今天来到这里的原因。
她想亲自确认，凘眀是否还保持了从前的那份品质。
她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低下，但她只能那样做了，毕竟，在凘眀的眼里，自己永远变成了“伤害”，即使说出道歉的话语，内心的伤痕也无法愈合。
但是，到现在为止，她可以安心了。
凘眀，并没有因为曾经受到的“伤害”，内心产生污秽的思想，他其实还是那个善良单纯的人，只是言辞比以前少了，气质也变得内敛了不少。
“我该从他眼前彻底消失了。”
文雯这样告诉自己。
……
“凘眀，我回去了。”
文雯突然说要回去，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原本以为她会打算再见竹钥和泳乐她们一次，结果却突然说要回去？
当然了，她说要回去，我可丝毫没有挽留的念头。
只不过，要跟竹钥她们交代一下情况。
钦秋没有继续缠着我，对我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去，继续蹲着制作彩蛋气球了。
“等一下，我问问竹钥她们练完没有。”
取出手机，我找到竹钥的社交账号，对她发送消息问话。
虽然竹钥平时不怎么看手机，但她毕竟对于文雯的突然到访感到在意，应该会注意我“汇报”的情况。
向竹钥发送消息，立马就收到了她的回复。
“你送她就可以了。不用担心我们这边。”
默念出竹钥回复的话，隐约感觉有点奇怪。
怎么，心情有些难受？
明明是竹钥发过来的信息，我的心情却难受了起来，不由得有些奇怪。
文字仅仅是文字，无法完全真实地展现出发送文字的人的表情、情绪。
更何况，对方又是像冰雪一般冷淡的竹钥呢？
“好，练习完后，需要和你们汇合吗？后面有没有什么安排？”
我问起竹钥后续的安排。
很快，竹钥就回复过来。
但是，她回复的内容，却像是一把冰块磨出的匕首，刺进了我的胸膛。
“不用。我们各自的事情，还是互不干扰为好。”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我字面上理解错了吧？毕竟，竹钥她平时就喜欢挖苦我来着……
所以……心头的这阵刺痛，到底是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