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坠落

作者:亲妈摆渡人 更新时间:2021/9/14 12:39:52 字数:2444

冥河的深处不是骸骨与血液,在那里存在的是空无一物,形同虚无的液体像空气一样无法组织地从四面八方侵蚀自己的身体,连内心都被填满的时候一个人是想不到任何可以依靠的存在的——如果你也曾体验过那样的痛楚就会明白。你伸出自己那只指向却不知指向何物的手向你以为的水面的方向,四周响起教堂里唱诗班一样的声音,高低中三个声部的人声与大教堂管风琴与管弦乐队相拥在一起时,暴风雨的夜晚海上掀翻邮轮的波涛巨浪向人的心脏发起冲锋,没有光,没有物质,肺部积水只是一种感觉因而不能证明有水存在,在这片只有自我存在的现实里,连上帝也会堕落和逆转向撒旦的拥抱。请听!这假先知的诗篇!

父亲,上帝之眼,原始部族的图腾,狮身人面像,拉神,法老王,墨索里尼,Hitler,斯大林,当强大降落到地面上的时候人们就会追随魔女一路脱下的紫色衣物而来,崇拜强大的病症刻在每个人的DNA里。

跨越深渊而来的人影降落在浅浅一层海水上,其假名为楚天然。

“看来,这次我真的是陷进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里了。”

举目四望,参天的巨木根部深深植入没过楚天然膝盖的水中,没有叶子的树木,即使有风,想必也不会响起生命的声音吧。

向东?东南?还是哪个方向。无论哪里看上去好像都一模一样,如果猎人不出现是为了玩弄猎物,那为什么不在芦苇丛中留下一些痕迹使游戏更加有趣?

楚天然刚向着迷雾之中迈出第一步,左眼的剧痛就使他不由得停止全身的动作。

“是幻觉?还是什么自己不了解的魔法。”楚天然将自己捂住左脸的手放下来,一滴血液在他的手心里留下印记。

“从到这里开始…我的左眼就一直在不停的发痛…感觉有时候好像还会不听大脑的指挥自行运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天然忍着疼痛继续向前移动。

……

不存在的太阳升起,不存在的太阳落下,开始的几个小时楚天然还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可是随后大脑里便除了迈出左脚再迈出右脚什么也不记得,连左眼的疼痛一瞬间好像也消失了。

树与水,除此之外仍是。

这片迷雾好像永远也走不出去了,我从哪里出发,现在站在什么位置,东南西北方向又各自在哪里?楚天然不清楚,但他知道自己还得前进…无论有多绝望都还得前进,因为唯有这样自己才能搏得一线生机…

不存在的太阳升起…

不存在的太阳落下…

“难道你连一点希望都不给我!?你就想看着我腐烂在这摊死水之中…最后眼里连身为人的光泽也完全失去?”楚天然跪在水中,驱动许久没有受到滋润的喉咙像柴油机一样的嘶吼着。

“无论你是神…人…还是别的什么,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尊严可言,如果真如我所说,那你就出来正面面对我给我一个体面的死法,因为如果你不这样做我会在心底里千遍万遍的诅咒你…”

“……”

“出来啊!出来!难道人类真就如此渺小,我们的社会,我们的礼仪道德真就如此局限!?难道我们连一点你的意志都无法揣测到吗!?要使你还有仁慈,可怜,要是你理解一丝一毫人类的情感…我请求你…您…我请求您出来…让我看见您的真容…”

说着说着,楚天然的声音低了下去。

羞耻是他身为人而非神的奴仆的,最后的抵抗。

“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他站起来,笑着,拖着残缺的灵魂继续向前走去。

夜晚来临,云雾之中所能看见的苍白的天空,连星与月的痕迹都找不到。

孤独的男人肩头轻松,因为他的背上并不背负任何的责任,是否真是如此暂且不论,至少他这样觉得,所以才具备这样一种效果。

孤独的男人步履维艰,因为他脚下的运动鞋早在水中泡软泡烂,脚底毫无缓冲地与不知道什么材料的凹凸地面接触,水肿与疲劳带来的痛苦长久的折磨着这个男人。若非一种他自己的信念强迫他自己支撑下去,想必一定早已成为路边不起眼的死尸罢。

但是这样的信念也是会有消散的一刻的。

终于,这个男人再也支撑不住瞬间跪倒了下去,即便如此他也仍然强行将自己的上半身立起。

看着周遭丝毫没有消散的迷雾,苍白的天地与枯树在这漫长的岁月里默默无言,他质疑自己的坚持。所谓的生不如死啊…这段时间他才身体力行地理解了这个词汇背后的含义,可即便如此又如何?事情仍旧毫无起色,就算一开始就放弃反抗,痛苦也不会因此而得到丝毫消散,虚无主义里的多做一点和少做一点,到底有什么区别…看不见意义在哪里…看不见意义在哪里啊…

很快他连脊椎也长时间无法保持同一个姿态了,他的腰在重力的胁迫下弯了下来,但他仍苦苦用双手支撑在水中的平台上,这一躺下去…也许就是永别…连载小说的作者一旦停笔…也许就意味着放了个长假…他还不想就此沉沦,使自己的血肉被液体中的微生物吸纳。他活二十多年不想要什么痕迹也不在世界上留下地离开。

“至少…我的葬礼上不能空无一人…”他这样呢喃。

更何况就在刚刚,刚刚他才取得一些作出贡献的机会,他再也不用搬砖,他一跃进入豪华建筑的门扉,他以后可以享受纸醉金迷的人生了,他人生第一次以一个必不可少的姿态被人需要了…他刚刚来到马赛院…

“马…赛…院…?”

我是…为什么在这里的来着…?

算了,不重要了。

他凝视着身下剥夺了他半个身体的浅海因为他无力再抬起头来。这时候他才发现这片海洋是如此美丽,银光闪烁在混沌的**上。

他忽然感到口渴,无比口渴,好像此前积聚的水分缺失在这个时刻一下子都倾注到他身上,他自己生出一种想要饮用这些液体的渴望。从这一丝变故之中,他似乎窥到了什么真意。

……

很快。

嘴角扬起。

喜悦,大喜,狂喜,整张脸都快要扭曲。

他像第一个到达终点的苦行僧一样,大声阐述着他的发现:“我明白了…你是这个意思…我现在明白了…原来一直都在这里,哈哈,我只是装作不清楚,我只是还以为有机会脱身。但我现在看开了,在祂的眼里一切的反抗犹如羽毛落在身上一般。人类是不可能找到真实的意义的…”

牠用手捧起一些液体。

“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四周忽然响起唱诗班的声音,礼炮为了第一个冲过终点的马拉松选手而奏响。

“Praise him,Praise him.”

“Praise him,Praise him.”

“PRAISE.”

“HIM.”

“啊啊——没办法了,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啊…”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效忠于祂了阿…”

衣物剥落,皮肤褪去,肌肉溶解。

手将最后证明自我人的身份的手杖折断。

连捧起的姿势都放弃,做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将那具头骨凑近海面,伸出碳化的舌头去一品祂的境界的滋味。

就在舌尖快要触及液体的那一刹那。

左眼的瞳孔化作人口口相传的某个传说里的形态,在那瞳孔之中,度过千年时光要将所见燃烧殆尽的火焰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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