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差劲。”
老姐语气清淡地回了我一句。
我大为惊讶地看着她：“不会吧？我见你俩在一起的时候还挺开心的呢。”
老姐不作声地笑了笑，道：“那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她。说实话，她可比你难管多了，我可没少为她头疼……”
我笑道：“哈哈，看来老姐你天生就是操劳的命啊。在家要管我，在外头还得管璐璐姐。”
“可不是吗……”
老姐望着我，脸上露出一副勉强的笑容说道：“她是我女儿，我当然得照顾她了，不然哪天她被人卖了估计都不知道……”
“女儿？”
老姐的话令我大为震惊。
只见她点头笑道：“是啊，我不仅有个‘女儿’，而且还有个‘儿子’，那两个家伙可天天都让我操心啊——”
“姐，我怎么感觉你在说我……”
“自信点，去掉‘感觉’。”
“不过说真的，姐，你对我真是的比我亲妈还好！你不知道，学校里很多同学都羡慕我呢，说我有个又漂亮又温柔的姐姐，给我美得呀，嘴都合不拢了呢~”
“所以你终于知道自己有多幸福了吧？”老姐说着，用筷子的尾部敲了敲我的脑袋。
我点了点头说道：“姐，这个其实我早就意识到了……只不过，我是一个内心比较爱贪的人，总觉得自己拥有的还不够，于是就想去索取更多的好处。就好比你今天给我买了一双两千块钱的鞋，那么我明天就想要两千五的，后天就想要三千的……你越是满足我，我就越是得不到满足。或许，这就是人性吧——”
我满怀感慨地说着，而老姐却是用着一副惶恐的眼神看着我。
“怎么了，姐？”我疑惑地问她。
老姐不紧不慢地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现在都有些害怕给你买东西了……”
我解释道：“嗨，我只是说卖鞋而已，而像衣服什么的其实都无所谓啦……”
我说完，只见她笑着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以后我不给你买鞋了，你要买鞋的话就找老爸去吧。”
我连忙摇头：“别介啊！老爸他那么扣的人，买鞋最多只会给我五十块钱……您想想，五十块钱能买什么鞋啊？”
“怎么就不能买了？西街的商贸批发市场那边不是有很多便宜的鞋吗？”
一听这话，我不禁‘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那个商贸市场位处城乡的交界处，主要是做日常用品批发的，比如像塑料盆、被套、鞋子、袜子之类的商品。
说实话，除了鞋子以外，这里的东西还挺实惠的，比超市里卖得要便宜得多。
而那里卖的鞋子，基本上都是一些质量和做工都非常差的鞋，最便宜的有十块钱的，最贵的也有一百多的，有名牌也有杂牌，全都是那种一眼假的货色，我反正是真的不敢穿。
于是我便欲哭无泪的对老姐说道：“姐——那种鞋比高仿还烂，又硬又闷，穿一天脚就臭了，简直是比垃圾还要垃圾啊！”
老姐笑着摇头：“诶，别这么说嘛~既然连咱老爸都能穿，那为什么你就不能穿了呢？”
“因为我的脚很娇贵，穿不了那种鞋……”
“嗯，估计那就是被我给惯坏的，所以是时候让它吃点苦头了，不然以后拿掉鞋你都不会走路了。”
此话一出，我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且不说买什么名鞋了，就说那些普通的大众品牌，现在最少一双也得卖两三百吧？然而我老爸他又是个思想很古板的人，在他看来，一双鞋卖几百块钱都属于是天价级别的了，打死他都不会给我这么多钱去买鞋。
说到这里，我就不得不吐槽一下了。
我爸是属于那种工资很高，但是在生活上却又非常抠搜的人。
他身上穿的衣服，全都是类似于直播间里9.9元秒杀包邮的，鞋子是在商贸市场买的，而袜子是夕夕并里几十块钱一箱一箱买的……他全身一套穿的算下来，我估计都不到八十块钱。
不过令人无语的来了，他虽然买那些穿的用的非常抠搜，但是买车却十分大方，可以说到了一种狂热的程度。
最早他开的是思域，之后我上小学的时候他又换了A6，两年前又刚换了新的X5。
到了今年，我又听到他说想买新车，不过这个提议后面直接遭到了我和老姐的强烈反对。
我甚至都怀疑，他这么抠就是为了攒钱买车……
所以说，要想指望老爸是不可能的了，于是我还是把希望都寄托在了老姐身上。
我露出乞求的眼神看向她道：“好姐姐，您别这么狠心嘛~~~等我以前后赚了钱，我会回赠给您很多很多东西的！”
“那你啥时候才能赚钱呢？”老姐笑着问我道。
“等我了参加工作，我第一个月的工资就给您买！您说吧，想要古驰还是迪奥？”
老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说道：“哟，开口就是奢侈品啊？听你这小子这么一说，倒还挺让我感动的……不过你要怎么去挣这么多钱呢？”
我想了想说道：“我学您吧，课余时间也去办个辅导班，简单收点米。如果一节课按两百块算的话，一天下来少说也有五百了，给您买个口红还是可以的。”
老姐闻言，捂着嘴咯咯笑道：“你花那么多钱给我买口红，就不怕你将来的女朋友吃我的醋吗？”
我拍拍胸脯对她说道：“相信我，她们会理解的。再说了，我姐她从小就对我这么好，我现在长大挣钱了，给她买支口红怎么了？”
“……”
老姐就这样一言不发的看着我，眼神有些朦胧。
“姐，你咋了？”
“哎呀，不行了。我都快被你感动哭了……”
老姐说着，当即将脸侧向一旁，然后拿出一张纸巾擦拭着眼角。
“天哪，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老姐低着头自顾自地说着，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我笑着反问她：“如果这是梦，那您会怎么办呢？”
老姐说道：“我希望能够一直梦下去，千万不要醒过来。”
“嗯，那您的这个愿望已经成为现实了。”
“是吗？”
“是的，在不久后的将来您可以看到答案了。”
“呵呵呵，咱家皓皓终于懂事了……”
老姐说完，笑着摸了摸我的脸颊。
这时，我不由地低下了头，将视线朝着她的手上看了过去。
也许是常年使用粉笔缘故，老姐的手看上去非常的干燥，尽管她每天都在保养手部，但仍是奈何不了粉笔那强大的破坏性。
看到这里，我的心里莫名地感觉到了一阵酸楚。
和老姐在一起生活了17年，我还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她的手，如今看过之后，内心却是在无限的感慨，感慨岁月不留人！
“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干燥啊？”
我抚摸着老姐那只饱经沧桑的手，心里很不是滋味。
老姐笑了笑道：“写了一上午板书，手上的水分早就被粉笔灰吸附掉了。”
我吐出气息轻吹着她的手，说道：“那您以后就戴手套写吧，这样对你的手部伤害也不会很大。”
老姐摇头：“没事，反正都已经写过两年了，现在早就习惯了。”
“唉……姐，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您很伟大了，您这是一人撑起了一个家啊！”
“喂喂喂，别这么说！咱爸不是人啊？你可别为了讨好我，而把功劳全都归功于我一个人啊！”
“嗯，总之你们都很伟大，这个家的存在全靠你们支撑着，我正是这其中最大的受益者！”
我一边嚼着烤熟的黄牛肉，嘴里一边美美地说着。而老姐则是笑着撇了撇嘴角。
“皓皓啊，等你上了大学我可就不管你了，那生活费你得自己想办法去弄哦！”
“没事儿，姐，生活费的事情我有办法搞定。等我上了大学呀，您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过上好日子了~”
“嗯，读完高三你赶紧给我滚蛋，我不想在教室里看到你了！”
“您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我哭笑不得地看着她。
老姐没好气给了我一个白眼，说道：“可不是吗？我教过那么多人英语，有从50分教到90分的，有从90分教到120分的，唯独你是越教越差的，你说我无语不无语？”
“那确实是挺无语的…”
“唉，如果我辅导班里的那些学生都像你一样的话，我恐怕早就卷铺盖走人了……幸好目前为止我还没有遇到这种学生，所以也勉强保住了饭碗”
听闻老姐如此一说，我却是摇了摇头笑道：“姐，您不用担心，您是正经985毕业的高材生，又是美女，而且还有留洋经历，这种身份不管是摆在哪里，都永远不缺学生来找您，所以您就大胆放心的去教吧！”
我话一说完，只见老姐摇摇头道：“不了，等你上了大学，我就不带辅导班了。”
“为啥呀，辅导班的收入不是很高吗？”我露出不解的神色望向她。
老姐笑道：“辅导班的收入是高，但它确实也累，本来我在学校上课就已经很辛苦了，结果仅存的一些私人时间也都被辅导班给占了。你现在升了高三，学习压力比以前大了很多，就这一点，我还是有亲身经历的。我之所以累死累活地去搞辅导班，还不是为了能让你生活得更舒服一点吗？”
“……”
我沉默着望向面前的水杯，心里百感交集。
正当我还在沉默的时候，老姐又继续说道：“皓皓，姐刚才说的话你可能会不信，不过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了……你出生的第一天，就被妈妈给抛弃了，当天晚上你发了高烧，医生们都在尽全力的抢救你。
姐姐当时就在医院的病房外看着，我当时心里就在想，我的弟弟怎么会这么可怜，他才刚刚出生没多久，就要遭受如此之大的痛苦？好在上天眷顾，把那个可怜的小生命从死亡线的边缘拉了回来。
把你从医院接回家后，我和爸就开始一起照顾着你，由于咱爸公司的事情很忙，所以他就请了姑姑来帮忙带你，而我则是在放学回家后照顾你，帮你喂牛奶，换洗尿布，洗澡，晚上还要哄你睡觉。那时候我才九岁，但是却做了一堆母亲才需要做的事情。
毫不夸张的说，你是姐一把拉扯大的，很多时候，我真的是在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每当我想到你出生之后的那段遭遇，我的心里就特别难受，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为他做点什么呢？哪怕是满足他一些小小的愿望也行，比如说买根冰棍儿，或者是糖葫芦……终有一天我会让他知道，这个曾经苦苦折磨过他的世界，其实有些地方也是充满爱与幸福的。”
老姐说着，抓紧了我的手。
我抬头望着老姐，看着此时她脸上的微笑，眼眶不由地变得滚烫了起来。
渐渐地，我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朦胧模糊了，包括面前的老姐，以及烤肉店周围的灯光……
我垂下头，将脸靠在了她的手上，喉咙里发出了轻轻的抽泣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耳朵旁边再次传来了老姐那轻柔的声音。
“皓皓，只要你需要的话，姐永远都会照顾你的……”
老姐伸出另一只手轻拍着我的后颈，像个母亲一样安慰着我。
热泪夺眶而出，沿着我的脸颊缓缓流至嘴角，一股涩涩的咸味从我的嘴角边蔓延开来，淌入我的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