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祭 揭起悲怆的自白

作者:CQsama 更新时间:2016/4/18 23:20:20 字数:9912

“哥哥?”

听到妹妹的呼唤,陈星铭回过神来:“抱歉,走神了。”

“果然太无聊了吗?”

“可奈觉得无聊吗?”

陈星铭没有回答可奈的问题,而是反问自己的妹妹。

“没有啊。”

陈星铭知道那是谎话。虽然是不小的医院,却被医生严令只得卧床静养的可奈,每天都要面对那些戴着口罩看不见表情的医生,然后回答着医生那些公式化的问题,全部的时间都在床上,这样的生活不无聊才有鬼。但是可奈很懂事,即使是这样的生活,她还是活得很乐观,为了减少陈星铭的负担,她总是在陈星铭面前装着没事,对着他微笑。也正是如此,陈星铭觉得自己还可以奋斗下去,觉得可奈会好起来。

“对了,为什么这几天总是哥哥来陪我过夜?佳文哥哥,还有真阳姐姐和玛娜姐姐呢?”

这是一个敏感的问题。陈星铭早料到妹妹会问这个问题。毕竟,按照惯例,他和他的青梅竹马是轮流着每人一天来照顾可奈的,但是,这个协议被打破了。陈星铭这是第四天晚上守在可奈面前,陈星铭刚刚之所以会出神,正是深陷这件事中。

“这个嘛,他们这一周都有事,神神秘秘的连我都不告诉,我想应该是他们在筹备什么,想给我们一个惊喜吧。”

“哈,这样啊……”

即使妹妹假装吐露出期待的口气,但是陈星铭还是听出了妹妹话里的寂寞。恐怕,那颗不安的种子也种在了妹妹的心里,已经被不安侵蚀的陈星铭不敢接话。

对,就在四天前,陈星铭发现他的青梅竹马们都离开了他。对,从那天以后,陈星铭再也没有看到他的青梅竹马。经过几天的冷静,陈星铭意识到……终于,他的身边只有他的妹妹了,同样的,可奈的身边终于只剩下自己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陈星铭没有责怪他的青梅竹马的意思,反倒应该感谢他们,在那段寸步难行的日子里,正是有他们的支持,他才能活到现在。但陈星铭更害怕的是三位青梅竹马铤而走险,已经落难!眼下他没有一丝线索,只得怀着莫大的不安面对自己的妹妹。

“时间不早了,我们休息吧。”

陈星铭帮可奈盖好棉被,自己就只在身上披上一件大衣倒在旁边的椅子上。

现在的天气绝对谈不上热,倒不如说是冷得让人想窝在棉被里一动不动,感受那令人心安的温暖。

陈星铭身上的大衣形同虚设。他感受到的依旧是彻骨的寒冷。这件大衣很有历史了,里面残存的棉絮所具备的保暖功能是令人值得怀疑的。

“哥哥,要一起睡吗?”

这是一个很有深度的问题。

“你确定不会半夜把我踢下床?”

轮到可奈觉得问题很有深度了。

“不会……大概……”

只能这样缓解刚刚消极的想法,陈星铭选择装傻,选择迟钝,选择这样无聊的进行没有营养的对话来欺骗自己和妹妹。

“……逗你的,恩,一起睡。”

陈星铭脱掉身上的外衣,穿着毛衣上了病床。

“哥哥抱着我睡好不好?”

“冷吗?”

或许真的不怎么保暖,可奈现在盖的是陈星铭他们最保暖的棉被了。他们没有钱去租棉被。

“有一点点,也不是特别冷,只是哥哥很暖和。”

真的只是冷吗,或许可奈只是希望我能陪在她身边,害怕最后连我也……

想到这里,陈星铭的眼神变得坚毅。

……即使最后只剩下我一个,我也不会让你感到孤独的!

陈星铭看了自己妹妹一眼,然后紧紧的抱着她:“好吧,这样也能防止你晚上踢掉被子。”

不久,陈星铭就感受到了怀里均匀的呼吸声。可奈陷入了熟睡,这对陈星铭来说并不算什么好消息。

握住可奈全是针孔的右手,看着生理盐水沿着输液管一滴一滴滴落,陈星铭眼神中的坚毅再次消失,失去高光的瞳孔中映照不出任何景色。

也许是可奈的身体明白如何让肉体保证消耗最小的体力,所以可奈的睡眠是越来越久,陷入深睡眠是越来越快,没准哪天就这样一直睡下去不会再醒来。

但是让陈星铭烦心的事远远不止这一件,也不止青梅竹马失踪这一件。

陈星铭睁开眼睛。

--糟糕,太久没有睡到这么暖和的床上,陷入深睡眠了。

陈星铭赶紧看了下墙壁上那块老旧的挂钟。上面提示着时间,5点半。

--比平时多睡了一个半小时。没事,今天是周日,离打工还有点时间。

陈星铭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妹妹。慢慢的抽出身体,妹妹身上的体温让他感到安心和不舍,但是如今他正苦恼要到哪里去多找几份零工,如何更多的抽出自己的时间。

即使将自己的睡眠时间压缩到每天三个小时,在面对可奈的治疗费用时还是很无力。更加让他觉得棘手的是谎言迟早会拆穿,而且可奈已经在怀疑了,青梅竹马的事情怎么解释,真的挑明之后可奈能接受吗,由于没有人帮着看着可奈,陈星铭不得不每天晚上十一点准时到医院,时间再次成为一个难题!

一切都对于这个仅有17岁的少年太过沉重。

陈星铭看了看周围,他是没有钱给可奈订什么高级的床铺,这里只是医院住院部走廊的一隅,仅仅是这样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是陈星铭放弃尊严,跪着求来的,医院的医生护士对这对没钱住院的可怜兄妹心生同情,见他们在不碍事的走廊打了地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被遗弃者……失去了十岁前的所有记忆,一直和妹妹,和青梅竹马相依为命,终于。当只留一人,孑然一身的时候,陈星铭开始变得手足无措,但是生活还在继续,无论你眼前多么巨大的困难,要么挺直脊梁挺过去,要么坨着腰背逃避,陈星铭猜想着自己的青梅竹马或许从前者转变为了后者。这样也好,陈星铭这样想着,但是他却不能跟随,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因为受着病痛折磨的人是他的妹妹,是他生为陈星铭仅存的意义。

陈星铭看了一眼自己妹妹,安静的穿衣起床。然后走到门牌写着主任办公室的门前,紧张地敲了敲门。

“请进。”

陈星铭紧张地走进房间,一名身着白大褂的老者坐在电脑桌前,见到陈星铭立即招呼道:“你应该还没有吃饭。我昨晚为你备了点稀饭馒头,刚刚扔微波炉打热了,虽然医院的饭不怎么样,但是吃了至少可以填饱肚子。保证你身体健康,这也是为了你的妹妹!所以你就不用跟我客气,赶紧趁热吃了。”

陈星铭现在在可奈的主治医师的办公室。

眼前这位70多岁的老人露出慈爱的笑容,是他让陈星铭相信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善人,虽然不是无偿为可奈的医治,但是他却帮助了陈星铭很多,每次陈星铭与他会面,他必定会准备一些稀饭馒头,然后用温和的口气和陈星铭谈话,总是向陈星铭灌输一些正面的想法。

“谢谢您,栖霞爷爷。”

“不用谢,好了,相信你时间蛮紧的,我就长话短说了。”

急切的语气让陈星铭感到一阵不妙,当然早在昨天查房时,栖霞老先生悄悄叫陈星铭今日起床来他办公室时就知道情况不容乐观了。

“额?”陈星铭赶紧咽下口中的馒头,但差点被呛住,“咳!难道可奈她……”

“很遗憾……”

“那么,这次……”

可奈已经不是一两次和死神擦身而过了。每次发病都是在鬼门关转一圈,运气好就回来了,但是回来并非什么值得庆幸的事,下次发病会更加严重,更加危险,更加逼近死亡。

“恐怕……这是最后一次。”

“啪嗒。”

陈星铭手中的馒头滚落在地,卷起飞灰,本不是特别白的馒头上面更是被灰尘染黑。

仿佛丧失了动力,陈星铭低下头。

“所以,我们要与时间赛跑了!让我们来把希望赌在最后的手术上吧!”

老人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

“来吧,星铭,你愿意把你妹妹的性命交在我的手上吗?至于费用,就先由我来帮你垫着吧,你和你妹妹都没有筹钱的那个时间。”

“栖霞医生?”

“嗯?”

“一切都麻烦您了!”

老人拍了拍陈星铭的肩:“交给我吧!”

老人一边说,一边将文件递给陈星铭。

病危的预告让陈星铭脑袋昏昏沉沉的,接过文件,陈星铭也无心翻看,就在栖霞医生的指示下不停地签下姓名,按下了手印。

见陈星铭签完字,栖霞老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整理了下文件,并打量了陈星铭片刻。

“好了,你先吃好饭,然后照常的去工作,不能让可奈察觉到什么,这样对病人的手术不好,乐观心态是很重要的,那么现在我去准备下手术。”

“谢谢您,请您一定要救救可奈。”

老人拿着文件走出办公室,疾步似飞,房间里只留下了好似丢了魂的陈星铭。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那是几近疯狂的自我暗示,即使是谎言,只要人类将它重复上千上万,上亿次,那么人就能将它信以为真。

谎言,对,哪怕是谎言,对于忠实于相信它的人而言,那,便是唯一的真实!

事实证明了它的正确性。因为,上一次可奈发病,上上次可奈发病,上上上次可奈发病,陈星铭都是这样挺过来的。

所以,这次也没事!

如此坚信!

“陈星铭,你这是在玩命,你知道吗?”

听到工友的提醒,陈星铭不敢再走神,立马投入自己的工作。

高空作业,在所有的大楼大厦成型之前,都先是由一根根钢铁构成骨架,然后再在这骨架上添砖添瓦添玻璃,架设骨架需要的就是高空作业了。

有看起来就很没用的缆绳,有所谓合理的保护措施,但是一脚踩滑,运气不错就是摔死,运气不好,就是半身不遂,老板会很仗义的把你拖走,然后,耿直的让你自生自灭。

这工作高薪,但是危险,很适合缺钱,缺爱,孤独一人孑然一身的人。活着,一个人吃好全家不饿,死了,也罢,无人在意,来个天葬也算死得其所。

值得一提的是,高空作业还走神。这真心是活腻了!

“啊啊啊……”

“砰!”

悲鸣之后伴随着物体落地的声音,陈星铭旁边的工友面如死灰。

陈星铭看了下。

——有人掉下去了。

根据没有哀鸣。当场死亡。

“妈的!收工。今天不做了。真他妈晦气!”工头吵骂着让所有工人从高空的悬梁上下来。

干这一行的,最抵制的就是晦气。有人掉下来了,会立马停工,虽然工头他们只是为了抵制晦气。但是其实这也是有一定理论根据的,有人摔死很影响其他高空作业的工人。

下一个会是他吗?

这样的疑问一旦扩大就是暗示自己,下一个说不定就是我。

如此的谎言,一旦相信就是真实。

但是停工就不用怕了。

“有谁来把他拖走?”工头指着一个面部朝下,脖子不自然扭曲,趴在血泊里的工人,或者说是--尸体。

没有人理会工头,所有的人都领工钱去了,这里是每天干多久领多少工资的地方,比起拖走尸体,领了工资在哪里去打发时间更加让他们在意。

陈星铭看着血泊里的工友。前几秒,他还在动着,证明着他还在这个世界活着,现在他却死了,如此突然!

陈星铭开始意识到死亡从未走远。

陈星铭不怕死,是的。如果是他自己的命的话,但是他害怕自己妹妹死去。

他不敢多想。他只能继续那五个字……不会有事的……然后开始疯狂的循环!

“你的。”一个工友递过一叠钞票,理应是4张10元。

“谢谢。”陈星铭木讷的接过,立马他发现了分量不对劲,“你……”

“走吧,我们去把他安葬了。”工友走到尸体面前。

陈星铭从刚刚工友递给他的钱中抽出2张,递给工友:“你的工钱。”

“你先收着,算是我借你的。”工友没有接过工钱,“我知道你现在正值用钱的时期,以后再还我也不迟。”

“可是……”

“别担心我的吃饭问题,现在时间还很早,我去寻点其他的工作,别光顾着说话,把尸体抬上车子吧。”

陈星铭和工友将尸体抬上一个手推车,这辆手推车不知道推走了多少这样的尸体,血迹风干后再沾满血迹风干,暗红色证明了了它的历史。

“你的钱,我还是不能收。”陈星铭想强行将钱塞入工友口袋。

工友用语言阻止了陈星铭:“再这样我们就友尽了啊。”

说到这份上,陈星铭不好再推脱:“以后会还给你的,谢谢。”

“谢谢吗?”工友如有所思,“说起来我还欠你一句谢谢呢。”

“嗯?”陈星铭有些迷茫。

“还记得我曾从悬梁上掉下去过吗?”工友看着陈星铭问。

“那次是你在打瞌睡,好像你说你之前晚上熬夜了对吧。”陈星铭试着回忆了一下。

“和你说说我的过去吧,虽然很混帐就是了,”工友突然露出缅怀的样子,“比起你们--孤儿,其实我也没有幸运到哪去,本来我该有一个正常的人生,可惜我父亲自从下岗后开始酗酒,沉迷赌博;输了钱,就去喝酒,喝醉了,回家就打我的母亲,而我的母亲呢,一个人苦苦支撑家庭,最后还被他活活打死,原因仅仅是母亲忘记了帮他买下酒菜,现在想起来这理由真他妈搞笑。但是当时的父亲对我来说太可怕了,我当时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的脑袋被父亲用钢棍打开花,就这样‘砰’的一下,我看到母亲的脑袋里溅出来了好多东西,名副其实的开了花,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时候像是恶魔的父亲,同时,母亲死时嘴角的笑意也让我毕生难忘,小时候我不能理解,那丝笑意现在都还会出现在我的梦里,现在我或许有点明白了,她是觉得终于可以解脱了吧,从那个宛若地狱的家庭……”

说道此处,工友的声音有些哽咽,眼泪在他眼里打转,他背过陈星铭,将其按回了眼里。

“抱歉,我扯远了。”

工友稳定住情绪继续讲述他的过去……

“当时的我无法接受这一切,我觉得眼前的男人并不是我最敬爱的父亲,而是一个禽兽!母亲被杀的仇恨在我内心膨胀,最后让我失去了理智,回过头来,眼前的男人在我的刀下变成了碎屑!”

“算了,你不用说了。”陈星铭明白,现如今处于他们这个阶级的哪个没有难堪的过去?只有把性命置之度外,才会干这种工钱比其他工作高一点,危险比其他高很多的工作。

“别,接下来才是重点。”工友急忙说道,“世界上不存在纯粹的善意,恩。或许不对,我不该否定所有的可能,应该说,至少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不会保持有纯粹的善意,这就是这个社会、这个目前世界!而我就是那九十九里的一份,我借你钱不是因为我是个善人,同情你,那是不可能的!我的善良早已被名为仇恨的凶兽吞噬,仅存的良知也一直被我压制在心底!我对它说,别出来!你不想再受伤,不想再失去吧,所以藏起来吧,它便沉睡在了我的心底。我放弃了……不,我早就放弃了一切,如行尸走肉一般!为何而活?我失去了对生活的思考,仅仅是还在惯性的行动而已。但是,我看到了光!就在你义无反顾跳下来抓住我手那一刻,他被惊醒了,那道光唤醒了它!”

工友深情的看着陈星铭,激动的情绪戛然而止,然后。

“嘛,其实我没想那么多,接着说往事吧,发现我行凶后隔壁报警了,我被关押了起来,杀人罪,身负两条人命,不知为何母亲的死也算我罪名里,当时判刑死刑!但缓刑5年,因为我当时未成年,然后狱中表现良好,无期徒刑,最后表现优秀,在牢中呆了10年,我出来了,出来后感觉世界似乎变了,但又好像没有,然后我也没有什么想法,我放弃了思考,回避了它,生存的意义!为何而活?它就在我身前,但我却转过了身,我没有回头,没有想过正视它。我啊,一直活得很迷茫,所以,当我被放出来的时候,我只是单纯的想找份工作填饱肚子,你知道的,有前科的人找工作很难的,更何况我杀过人,很多人看不起我,最后我只好干这行了。为了那几个生活的钱,每天都是早上六点起来工作,上悬梁,感受命悬高空的刺激;放工了,就泡网吧,打打网游,用虚拟世界里的繁华麻痹自己,每天都包个半夜,走出网吧,看到路边有漂亮的妹纸就打望一下,然后在心里意淫一下,虽然我很烂,我还没烂到拉上别人,所以我从没有想过要伤害哪个妹纸,但是养养眼、意淫下总是不犯法的吧,毕竟道德我早就扔垃圾桶了,但是啊,每当快要接触到妹纸的眼睛时,我还是很纯情的转身离开,绝对不是我不想让妹纸看到我的怂样。对,每天都是这样,不管是刮风下雨,不管是身体疲劳还是生病。那天,我在网吧为了一个传说级装备稍微玩得久了点,上了个通宵,第二天头晕晕的,大冬天的,晚上很冷的,网吧很大,人却少,空调更少,好位置都被大爷们占着,我坐在一个角落,所以有些着凉了,再加上一夜没睡,上高空这尼玛脚飘得,简直感觉自己快飞起来了,就他妈晕了一下,我就掉下去了,更特么巧的是当时我居然没系紧救美的绳索,当时要不是你手疾眼快跳下来抓住我,我就和这位仁兄一样了。”说着工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推车上的尸体。

“不过是恰好能抓住你罢了,我能救到的人,也只有我身边的……人……而已。”

陈星铭的声音越来越小,青梅竹马和病床上的可奈顿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甩了甩头,陈星铭回答工友:“总之,不用在意。”

“陈星铭,别变得和我一样,希望你能保持在那百分之一里,所以,你作为恩人,在你现在这样需要帮助的情况下,作为你的朋友,我想报恩,更想为你伸出援手!你就收下吧,真的不多……”

陈星铭见工友如此认真,点了点头:“那就谢谢你了。”

说着,工友留下了眼泪。

“呃?你怎么了……”眼泪总是会让人不知所措,不管是女人的还是男人的。

“没事,只是在这个世界上没几个人会鸟我这种人,我过惯了那种被别人打、被别人骂、被别人看不起、被人无视的日子、也过惯了那种即使站在人群,依然感觉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日子,你把我当做朋友,与我交谈,听我说说心里话,让我感觉,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理我,我不是孤独一个人。”

“……”陈星铭沉默了。这种感觉他明白,以前有他青梅足马在,这种感觉随时可以被驱散,但是现在他没有了,他不能和妹妹分享,这种让人苍白的孤独感会愈发的浓烈,直至将人推向崩溃。

“真的,我在你那里得到很多,虽然你说只是恰好,但是它的确拯救了我,我感受过死亡,我想我在根本上改变了,不,应该说是觉醒了,意识到了问题,活着是为了什么?以前,我会觉得这尼玛不是哲学家该伤脑筋的问题吗,现在不同,我觉得它理应是全人类的问题,每个人的问题,只要是活着的人都不得不面对的问题,现在我还没有找到答案,但是我觉得我不该活得这么怂,也许我应该奋斗一下,世界很大……我应该让自己活得真实些,所以,你救了我,不仅仅是命,还有我那愚蠢的脑袋,更是我的良知,刚被救下时太过惊恐了,忘了向你道一声谢,现在容我补上,谢谢你,陈星铭!”工友站的笔直,然后90度深深地鞠了一躬。

“一切都是你的感悟,我唯一帮你做的就只有当时看到你掉下去了,跳下去救了你,所以,就那句我救你的感谢,我就坦然的接受吧,不用谢。”陈星铭赶紧把工友扶起。

工友递给陈星铭一把铲子:“还有就是,钱--其实你不用还的。”

陈星铭接过铲子用力的在地上铲了一铲土:“既然是借,那必须有还,我虽穷,但是从来都是有借有还,如果你执意要说不还,那就是没把我当朋友了。你借我钱这虽是善意,但是如果表达错误的话,对我而言就变成恶意了。”

“好吧,那我就等你渡过难关后再来还我!对了,陈星铭,你说人在面对死亡时会变得坦然吗?”

看着工友问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一句:“因人而异吧。但是我觉得吧,应该大部分人都会坦然,当意识到生命快终结时,人如果还是活在自己编织的谎言中,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就我而言,我应该会选择坦然。”

“和醒悟是一样的吧。”

“就本质而言也许差不多。”

“哈哈哈……”工友笑了起来,笑声癫狂,带着哭的腔调,“那有的人还真的是醒悟的太晚了。”

陈星铭意识到了什么,看向工友:“你……”

工友早已绷不住了:“没事,至少运气比这位即将入土的仁兄好,我还有醒悟的时间,人生的最后,我不要解脱的笑容,我想要满足的笑容。”

陈星铭没有说什么,他猜到了。

工友也许是患上了什么疾病,但是陈星铭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以前的话,他还能说点什么,但是他自己也有生病的妹妹,那种绝望,陈星铭了然。不是一句,没事的,就可以简单盖过。

“不会有事的!”但陈星铭还是说了,不仅仅是麻痹工友,还是麻痹自己。

“对!不会有事的。”工友也肯定回答,“谢谢。”

树林里留下陈星铭和一座孤坟,坟是刚刚埋好的,就是那位摔死的工友的坟,差点被摔死的工友带着工具和推车走了。

再次,独留陈星铭一人、孑然一身。

--到头来,我谁也没有拯救到,当时就那么死去,你是不是会更加幸福一点呢,不醒来,一直活在梦中,是不是比起直面这个令人绝望的现实更好一点?

陈星铭望着工友离开的那条路想到。

甩了甩头,陈星铭踏步前行,决定放弃下一个工作去医院看看自己的妹妹。

就在陈星铭走到大路边时,一辆车停在不远处,几个人用手推车推着什么向树林深处去。

陈星铭没有探求的想法,因为这里是抛尸的地方,每天都会新增好几具尸体,应该是谁又来这抛尸了,那手推车说明了一切。

陈星铭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他注视着那个亮着“手术中”的红色牌子,他跑到走廊打地铺的地方发现妹妹不见了,经打听知道妹妹的主治医生,那位慈祥的老人正在这里进行一场时间很长的手术,于是,陈星铭只好在这里等待。

大概过了三十几分钟,那个亮着“手术中”的牌子终于暗了下来,门一点点的打开,陈星铭立马看到了戴着手术帽、口罩的老人,他想立马冲上去,询问手术结果,但是有人更快,老人立马被一群人围住,途中还将陈星铭撞了出去。

其中一个人迫不及待的问:“栖霞医生,我儿子怎么样?”

“诶?”陈星铭被人墙隔离在圈外。他呆呆的想,不是可奈?这场手术不是可奈的吗?

陈星铭没有勇气撞开那群人去询问自己妹妹的情况,只好默默的看着老人和那帮人愉快的聊天。

“谢谢医生啊,是你救了我儿子的命啊,你看我这人也急坏了,也没准备什么,这个红包就……”

陈星铭感觉被颠覆了,那个慈祥的、清廉的、仁爱的老人,栖霞医生居然接下了那个分量从看起来就很足的红包。没有一丝犹豫和违和,那动作就好像重复了很多遍一样,但是陈星铭心中的老人不是那样的,他体恤陈星铭这样的穷孩子,每次见面都帮陈星铭打好饭,嘘寒问暖,就像一位慈祥的爷爷,在他的身上看到的是那医者罕见的清廉和仁爱。在陈星铭心中他一直都是一个大写的医者。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很正派的人正在做着恶事的时候,他的信仰者会动摇得无以复加。

待人散尽,走廊只留下老人和陈星铭,陈星铭却没有最开始那种急切,倒是衍生出一种想要逃跑的情绪。

陈星铭感觉老人的眼神从来没有那么冷漠过,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倒是像在看一个家畜。

对可奈的担心战胜了内心的动摇,陈星铭硬着头皮迎上老人:“栖霞爷……医生,请问我妹妹她……”

老人只冷冷的说了句:“来我的办公室。”

从未有过的口气,从未见识过的态度,老人的目光没有在陈星铭身上停留一秒,就好像对陈星铭一点兴趣都没有。

陈星铭老老实实的坐在老人的办公室,等待老人的到来。

“咔。”

防盗门被打开。

老人看着那个长发掩盖双目,身影单薄的少年。

陈星铭搞不懂老人刚刚的态度,但是还是凑上前去问:“医生,请问我妹妹的手术怎么样,她现在人在哪?”

老人拿出一份文件:“陈星铭,根据这份文件,你将捐出你的肾脏,而且,在你死后,你也同意献出你的眼角膜和心脏等,今天是你肾脏摘除的日子,现在随我来。”

“诶?”陈星铭对老人一番话云里雾里,反观老人,慈祥不在,有的只是冷漠。甚至有点残忍。

“等等,栖霞爷……栖霞医生,这是什么意思?”陈星铭提出疑问,“什么捐献,什么文件,还有我妹妹呢,不是今天她说要做手术吗?按道理她应该做完了,现在她人呢?”

“你妹妹的手术很成功,是在今天上午进行的,由于她的病,她的内脏一个都不能用,但是眼角膜这些我们还是很好的取了下来,她的那份捐献文件和你的都是你今天早上签的,好了,既然你已经同意了。而且我们白纸黑字。还有,门外全是我的人。以及……”

陈星铭感觉气温骤变,温度很低,窗外大雪无声的飘散,一种难以名状的寒冷涌上心头,难以排遣。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

陈星铭望着栖霞。

老人残酷一笑。

“幸福的梦该醒了。”

“……我的青梅竹马?!”

“等会,那几个的去处我不清楚,说来还真是一件憾事,煮熟的鸭子还飞了几只!”

“……最后问一句,我妹妹呢?”

听到这个问题,栖霞更是笑的猖狂。

“陈星铭,我很感谢你们兄妹俩,你们让我平淡的贩卖器官生活添加了不少乐趣,你妹妹真是一个有趣的女孩啊,要不是我早年纵欲过度,真想在她死前侵犯她!你知道吗?你妹妹死之前居然不是求饶,也不是对病痛的恐惧,而是问我--医生,如果我死了的话,哥哥会不会轻松些?她真挚的看着我,渴望得到答案。说实话,我都快笑出声了,本着医者仁心,我就帮你回答了她--当然,谁愿意带着你这样的废物啊!说完你知道吗,她露出了笑容。真的是让我大开了眼界,对世界的绝望呢?对我的痛恨呢?对命运的不甘呢?她甚至求我不要告诉你真相,让你以为只是单纯的手术失败,可惜,我想要不仅仅是她的器官,还有你的!话说你这妹妹坏掉的不仅仅是身体吧,现如今这个社会,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也算得上是一种扭曲了吧。”

“……你懂她什么!”

面对陈星铭的怒吼,栖霞苍白的脸上顿时一阵潮红。

“对,没错。我想看的就是这个!你们这种愤怒、这种仇恨、无能狂怒的表情!我会充分榨干你的情感,最后让你在绝望中死去!”

慈祥的假面早已破碎,栖霞的面孔仿若魑魅魍魉。

陈星铭没有犹豫,脑子早已宕机,任凭心中的情感爆发!

“嘭!”

拳应声落在了栖霞的脸上,然后栖霞被打得扭曲的脸却笑得更加可怖。

“没错。继续!继续!继续!”

当然这只是开始,陈星铭想要将其按倒在地,然后用拳头打烂那张令人觉得恶心的笑脸,但是这时,身体却失去了控制。

“啪!”

陈星铭突然感到脱力,单膝跪地,力量正在一点一滴从他的身上剥离。

“这是……能力?”

栖霞吐了一口血,露出因为没有牙齿而萎缩的牙床:“哈哈哈!陈星铭,永别了!哈哈哈哈哈……”

陈星铭一直瞪着栖霞,直到他的眼睛完全闭上,意识完全消失……

--可奈,对不起……

“嘭!”

陈星铭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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