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岩沉默着没接他的话。
“泥岩阁下,我能理解在常年的雇佣兵生涯里,你所处的环境迫使你必须做出当下益处最大的选择,但现在是在整合运动。”
“江先生不认同我的看法?”
“感染者也是人,只是染病了,既然作为人出生,那么就得作为人死去,不该是像一件物品一样躺在那里让我们随意取用。”
“队伍里总有人会死,可有的人还活着,斯人已矣,一切以活着的人优先,不是吗?”
“他可以自愿捐赠,但我们不能私自取。泥岩阁下,我要的不是活着而已,我要的是每个人都活得有尊严。”
“是否过于天真了。”
“你觉得天真?好吧,那我们就换一种现实一点的说法。”
江山坐在屋里的椅子上翘着腿,懒散地开口说:“我不需要这点源石结晶,我更看重我们不这么做能带来的隐形好处,我要让所有人都有‘整合运动重视每一个感染者’的看法。”
“你们所谓的物尽其用,只是无能的体现而已。”江山面罩下的脸嗤笑着。
“我不如你,卡兹戴尔也没有一家组织如整合运动这般,如果要说无能,你确实够资格。”泥岩并没有因为江山的嘲笑而生气,反倒是认真地同意了江山的说法。
“好,那我就接着说,如果我像其他的组织那样,感染者们死了之后就像收割田里的麦子那样取下结晶,整合运动又和他们有什么分别。”
“我希望,全泰拉的感染者们在谈及感染者组织的时候,首个想到的就是整合运动。”
泥岩的头盔把她的头包裹得严严实实,江山无从得知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做得到吗?”
“不知道,但最起码,我能做到你们做不到的事情。”
她只是沉默,然后点头。
“我知晓您的想法了。”
“知道了就好,其实你的想法也没错,只是和我的理念冲突了,而我又认为我的想法更合适,又恰好说服了你。”
“那您的意思是?”
“在之后的会议上,有什么想法畅所欲言,真理总是越辩越明的,不要因为我这次的来访有所顾忌。”
“好的,我知道了。”
“那好,就先到这,感谢你愿意听我说。”
“我听说,您最近是要出远门是吗?”
“你怎么知道的……是的,怎么了?”
“是朋友告诉我的,愿大地之灵护佑您,愿您一路平安。”
“岩石么……承你吉言。”
江山察觉有些不对,“我们谈话的时候你听到了多少?”
“……”泥岩微微侧过头没说话。
这两米的盔甲任做出这么小女人的动作实在让江山有些无力吐槽。
“全知道了?”
“……大,大概吧……”
“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泥岩阁下,你让我很头疼。”
“我也不是主动想知道的,可它就是告诉我了……”
“(叹息)”
江山眼神明灭不定地闪烁着,“给我一个理由,一个不杀了你的理由。”
娜拉快速拔铳指向泥岩。
江山眼神阴冷地看着泥岩,“我并不想杀人,真的,我谁都不想杀。”
坦白说,江山其实无所谓整合的人知道那些物资是他和伊丽莎白滚床单换来的,但他不想有其他人知道伊丽莎白要篡位的消息。
泥岩沉默着,她缓缓抬起双手。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娜拉冷冷道。
“蚀刻子弹不足以穿透头盔,我把它摘下来。”
江山纠结了一会,毕竟也是在游戏中了解得不能再了解的老干员了,他抬手制止了娜拉即将扣下的扳机。
泥岩慢慢地摘下头盔,露出那一头白色的柔顺长发,她甩了甩头把头发甩开。
娜拉看着这张我见犹怜的小脸,不自信地撇向江山,他该不会心软吧?
“理由。”
泥岩摇了摇头,平静地看着江山,“杀了我之后,我希望你能不牵连其他萨卡兹。”
江山恼火地拍桌起身,抓住泥岩头上的那萨卡兹标志性的恶魔角,狠狠地扯过来。
“我说,你!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疼……”泥岩发出痛苦的声音。
江山撒手,泥岩重新跌坐回座位上。
“我如何在杀了你之后不波及你的小队队员?你告诉我!哪怕我愿意不追究,你的队员们呢?啊!”江山烦躁地低吼着。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泥岩低垂着目光。
“你他妈的说话!”
江山烦躁地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他妈的他妈的!”
杀了不就好了,还不是舍不得这小美人香消玉殒……娜拉在心里吐槽。
“就当为了你的队员们,好吗,来,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给个借口也行!”江山压着火气。
江山真的想不到除了灭口有什么好办法,毕竟整合内部豆到处是内鬼,就算暂时把他们监视起来,谁也保不齐会不会有内鬼暗中接近他们套取情报。
“泥岩,我不想当一个为了一些阴谋随意牺牲他人生命的人,但这件事的严重性你应该明白,如果走漏了消息,大家一起玩完,你就是给我一个面子也行。”
“我……”泥岩踌躇着,半晌后,像是认命了似的,拿出一个小巧的石像鬼雕像。
双手递给江山。
这东西他眼熟,是明日方舟里泥岩的潜能信物,想必是她很重要的东西。
但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转头用眼神询问着娜拉,娜拉也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也是,毕竟是石像鬼一族的,种族习性不为人所知也正常。
“被赠送这个石像的,视为石像鬼一族永远的盟友。”泥岩弱气地说,就是脸有点点诡异的红晕。
盟友确实是盟友,但一般只有较为亲密的关系,石像鬼们才会赠送这个,诸如亲密无间的友人,或是亲密无间的伴侣。
“我们从不背叛盟友。”
江山像是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借口,松了一口气。
拿过那座小小雕像。
“早这样不就好了。”江山没好气地说。
但他没注意泥岩的脸越来越红,毕竟在泥岩耳朵里听起来就像是‘早把自己卖给他不就好了’。
江山得到了信物,没多留就离开了。
江山与泥岩的谈话中,大致意图是表示他想要将整合运动打造成一个感染者的‘正统’。
主要是提高公信力和被认可的程度。
至于名声好了之后有什么作用……不多说,反正每一只兔子都懂。
江山漠然地行走在雪风中,走到营地外,走到那座孤零零的小坟包处。
哪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微微鼓起的雪堆,没有墓志铭没有贡品没有香烛。
偌大一片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里面。
江山叹了口气,盘腿在坟包前坐了下来。
“抱歉啊,安德烈。”
“我还以为……从别尔夫什卡之后,就不会有人再死了。”
“我忘记了,除了寒冷和饥饿,还有矿石病……”
“不过,我会尽快弄到抑制剂的,你呢,就安安心心地走吧,你的家庭呢,组织上会供养的。”
“唉,真是难以想象,上一次看到你的时候精神头还那么足,现在就天人两隔了啊。”
“这时节……唉,死人好像都成为了家常便饭了……”
“你看着吧,在你之后,你儿子米利亚会坚强地成为一个可靠的成年人的。”
江山沉默了许久,重重地叹息着。
他拍了拍坟包。
“行了,安德烈,我先走了啊,这瓶酒……”江山把半瓶酒倒在坟包上,“算是为你,也为我践行的吧。”
剩下半瓶一口仰尽。
“咳咳……”
江山的眼眶有点红,不知道是呛到了还是被风雪迷了眼。
他站在那里看着坟包的酒渍被风雪盖住,才调转身子离开。
娜拉一直默不作声,好像她是没有说话功能的机器人一样。
“走吧,先去乌卡边境,没必要太急……”江山的声音在风中飘忽着。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