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是一辆车,回去的时候是两辆。
江山和年和娜拉一辆,九和林雨霞一辆。
江山本意是让九稍微照顾一下她的龙门老乡,他现在还不知道怎么面对林雨霞。
毕竟林舸瑞说过那种话,江山对鼠王的态度也称得上十分恶劣。
虽然本是题中应有之义,但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林雨霞的身份江山自然清楚,她的底细基本上江山都摸的一清二楚了。
虽说如此吧,但让俘虏和使者坐一块……
确实有些怪怪的,但江山不在意这种小事。
开车的是九,林雨霞坐在副驾驶。
她们也如江山所希望的那样在寒暄。
“这位江先生,人怎么样?”林雨霞问。
“不太清楚,我看不懂他。”九说。
“九姐,你可是龙门督察啊。”林雨霞淡笑着,似乎是不信九的话。
“前督察,”九驱车跟着江山的车,叹了口气,“我……确实看不懂他。”
“为什么这么说?”
九瞥了一眼林雨霞,小妹妹也不简单啊,这样子套我的话?
……
算了。
“我现在没什么立场告诉你。”蛇蛇不冷不淡地说,她说不上对江山多忠心,但也不是这样三言两语就什么话都往外倒的。
龙门的消息蛇蛇都没告诉江山,江山也没逼问。
怎么你林雨霞就这么大的脸?
以她的个人情感来说,她肯定还是站龙门的,但魏彦吾已经把她送给江山了,也确实是没有立场。
魏彦吾,魏长官,魏执政。
他总是做着最正确的事,但太过无情,像个机器人。
九表示理解,但难以接受。
林雨霞在九这里碰了个钉子,并没有生气。
“也是,所以我是在以朋友的身份,问一下我这个名义上的上司好不好相处。”林雨霞敛着眼睑,恬静道。
或许是跟着江山生活了一段时间,九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江山的一些习惯。
叹气。
蛇蛇叹息,蛇蛇心里好受了一些,虽然她知道是话术,但总归是有个话头,有个台阶可下。
“他……是个好人,”九微皱着黛眉,脸色有些纠结,“或许不是……也说不好。”
“这是个什么答案?”林雨霞脸上的表情似乎最大限度只到淡笑,她现在恢复了面无表情。
她总是面无表情,冷冷的。
只是语气和缓。
“总之,只要不触碰他的底线,他会是个很好的人。”九缓声道。
“他的底线?”林雨霞继续问道。
要不是蛇蛇以前就见过林雨霞,和她打过交道,可能现在就真的认为林雨霞太过鲁直。
或者说,这个人刻意想要陷害自己。
别人的底线那是可以随意讲随意猜测的吗?
特别是这个人还是蛇蛇目前的……说不清楚什么身份,饲主吧大概。
总之得罪了他,估计自己是没好果汁吃。
最主要的是,蛇蛇自己也不清楚江山的底线啊,江山虽然对她黑过脸,但没对她发过火。
蛇蛇想到这里,也不由得深思,难道其实江山是个老好人性格?
“底线……我不知道,他还没对我发过火……”蛇蛇迟疑着说,手拢过一缕秀发到耳后。
林雨霞下意识地眨了眨眼,莫非,这位姐姐其实很受宠,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硬要说的话,应该是背叛……吧?上次他对我还心向龙门,似乎,大概,可能……有点生气?”九不确定地说,她说完之后,自己沉思了起来。
对啊,为啥啊,我凭啥?
就算是背叛……
毕竟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嘛。
更何况,还是当着双方的面倒向龙门。
嘶——他为什么不生气?
“看路看路。”林雨霞看着有点走神的九,提醒道。
九这才回神。
“啊,抱歉。”
“没事。”
两人同时沉默,找不到什么话可说了。
毕竟两人都不是特别开朗的类型,不如说,刚好是相反的,都有些冷淡。
九是外冷内热,林雨霞就是从里到外不冷不热。
你看不到她对谁有特别多的热情,即使是面对诗怀雅和陈,也不过是多几句挖苦和调侃。
可能她原来不是这样的吧。
林雨霞倒还好,她对这种沉默没什么所谓,可蛇蛇对这种空气有些过敏。
之前跟着江山的时候,她感受过好几次类似的氛围,即使和现在的具体情况不一样,她也不愿意再体验多一次。
比起这种安静,她觉得还不如让江山骂几句——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没骂过我?
所以——
九得出了一个有些荒诞的结论,他对我还挺好的……?
江山自然是不知道这边还有人会自己pua自己的,他在这边面对年都有些身心俱疲。
谁知道年为什么突然就好像是犯了病一样,不停地捉弄他。
江山很心累,最主要的是,娜拉只是瞥了一眼就没管。
江山只能苦笑着应付年,偶尔会被捉弄出糗。
总感觉娜拉看得挺开心的,丝毫没有君辱臣死的想法。
年也玩得很开心。
从上车前,她就强拉着江山到后座,虽然那时娜拉心中有些许不快,但很快就消散了。
毕竟能看到江山吃瘪,娜拉还是很开心的,一如既往的开心。
也算是一种另类的赤子之心了。
毕竟娜拉自己在江山这里可讨不了好,除了那夜,其他时候基本上都被吃得死死的。
年总是能用一些小把戏把江山搞得灰头土脸的,偏生江山又不好说什么。
主要他总感觉是一个小女孩在跟他恶作剧,在和他撒娇,他实在不好意思较真。
虽然说起来怪怪的,不知道几千岁——没准几万岁的大姑娘和他撒娇?
再说,这毕竟是救命恩人,而且似乎还知道不少江山十分好奇的事情。
两相相加之下,江山只能苦笑着扮演小丑了,看着娜拉也挺开心的,江山只能苦中作乐了。
但年玩着玩着突然停下来了,虽然江山的内衬已经有些灰黑,风衣也有些破损,但终归只是有些狼狈。
这不是年停下来的原因。
让她停下的另有原因。
年突然不说话了,怔然地看着江山的表情,看着江山的眼神。
这份无可奈何,这份宠溺,一如……
一如数千年前。
一如年和江山相处的数十万个日月中见到过的,他最多的表情。
那不是暴怒,不是悲戚,不是失意。
是她翘课出去耍被江山一而再再而三地逮回来,却屡次被她萌混过关。
是她悄悄地把江山的酒换成醋。
是她把江山的墨水换成蜂蜜,让他写的字第二天就被虫子吃完。
是她每次恶作剧之后,嘿嘿笑着,抬头总能看见的江山的无可奈何的脸,和宠溺的眼神。
人总说子欲养而亲不待,年以前是未曾体验过的。
江山突然消失的那天,她突然懂了。
大多数平凡的美好,只有失去了之后才能知晓它的珍贵。
破镜难重圆。
但以前的美好却失而复得。
年愣住了,所以她愣住了。
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心底里滋生。
有些酸涩。
有些苦楚。
有些甜蜜。
她也搞不清楚。
于是泪水顺着她怔然的双目落下。
滴答,滴答。
清泪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