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苦寒,各国的北境皆是如此。
不适合生存,不适合开垦,不适合发展农业。
但这白茫茫的大地,是邪魔通往泰拉的门户。
必须重兵把守,必须严阵以待。
各国在北地都有常备武装。
可无论是萨米也好,乌萨斯也好,大炎也好,哥伦比亚也好,对邪魔也不过是勉强抵抗。
哪怕是乌萨斯看似强大无比的内卫,也只是邪魔低劣的模仿品。
真正能和邪魔角力的部队,起码在乌萨斯,只有成建制的纯血温迪戈。
不同于大炎,乌萨斯并没有特别令人高山仰止的顶尖武力巅峰。
或许伊丽莎白有可能成为这样的人,但现在还差得远。
不如说,大炎是最为特殊的,既不像萨米拥有成群的祭祀,也没有乌萨斯那只震怖的温迪戈,哥伦比亚也有自己的科技手段。
唯独炎国,唯独炎国。
唯独它是依靠有数的可与神明掰手腕的几位,来抵御来自北方的邪魔。
其中翘楚便是惊蛰的祖父,已经活了不止多少年的老天师,镇守北疆近三百七十年。
乌萨斯在其中最为尴尬,纯血温迪戈已经死伤殆尽,只剩爱国者。
也失去了再造内卫的能力。
虽然江山不甚清楚,伊丽莎白也没跟他讲过,但实际上北地的边防压力才是最大的。
可以这么说,四个大陆强国加起来也只能勉强堵门。
96年斯卡蒂登舰,在97年她曾经和博士提到过,阿戈尔在海底为陆地人抵挡住了海嗣的进攻,玩笑说要博士请她喝一杯。
但海嗣比起邪魔,还真说不好谁的威胁要大些,单论个体战斗力和死斗中的难缠程度,广义上的大陆邪魔肯定要更胜一筹。
但从战略性上来说,潜伏在整片海域,并且已经拥有登陆能力的海嗣,倒像是阴沟里随时准备咬人一口的毒蛇。
明面上的敌人一定程度上没有暗处的敌人威胁大。
而且大陆国家根本无法给阿戈尔提供任何一点实际意义上的帮助。
泰拉整体的航海技术十分落后,在这方面勉强说得上有一些的也只有伊比利亚。
可伊比利亚也只不过是阿戈尔的拙劣模仿者。
指望它作为抗击海嗣的主力并不现实。
所以某种意义上,阿戈尔为陆地抵抗海嗣,大炎、乌萨斯、哥伦比亚、萨米为整片大陆和海洋抵住了邪魔。
还真说不好到底谁该请谁喝一杯。
不过嘛,斯卡蒂作为阻击海嗣的第一线,博士一个后方指挥官是该请她喝几杯。
但阿戈尔的科技水平是绝对要高于泰拉的任何一个国家。
君不见伊比利亚只是拿到一些皮毛,就几乎能够站稳大陆强国之列,甚至隐约有问鼎之势。
尽管江山也知道邪魔,但他的战略战术能力并未兑现,他自己也好,周围人也好,都并不清楚他究竟有没有带兵作战的能力。
所以他对此所知甚少。
他甚至没有研究过泰拉的地图,只有在第一次遇见龙女和叶莲娜的时候用过这玩意。
尽管他曾经在二女面前展现过纸上谈兵的能力,但实战经验真的是一点没有。
甚至于说就算是伊丽莎白,也不敢把一支部队交给他。
就算她也隐约察觉到江山似乎有一些独特的战略战术。
理论和实践往往相去甚远。
实践永远要比任何兵法来的新鲜,兵法总是过去的人对于过去发生的战争的总结。
在过去或许实用,但在现在却未必。
毫不夸张地说,真正杰出的将领,想要写一本军事题材的教材,大概都是很容易的。
就算ta大字不识一个,也可以让识字的人记录他的言行举止。
真的只听几句理论就敢把部队交给某人,那不是识人有术,而是草菅人命。
当然,邪魔也好,海嗣也好,一时半会想要攻进内陆还早得很。
大炎的老天师没死,萨米的不死军仍然活跃,乌萨斯的温迪戈军团建制依在,哥伦比亚的科技结晶还在璀璨。
“是啊……”老人正坐在垫子上,慢条斯理地斟茶,茶入七分,热茶在低温下冒着淡淡白雾,“各国的部队都在此驻守,有何可惧。”
屋子里没有别人,只有老者一人。
无人与他饮茶,无人回应他的话,盖因老人身份超绝,在这苦寒北地,无一人有这个资格与他同饮。
他自斟自饮倒也没什么寂寞孤单。
毕竟这种生活已经持续了三百多年。
大炎老天师,炎国的架海紫金梁,擎天白玉柱。
镇守此地三百七十年有余。
说来也怪,这北地虽说为邪魔涌现之地,但天灾在此处却好像偃旗息鼓了一样。
很少发生。
大规模的更是少见。
于是这边便没有多少移动城市,更多的是固定的军镇。
老天师发须皆白,手却稳,稳稳端着茶杯,注视着碧绿的茶汤。
看着茶汤里苍老的容颜。
他是忧愁的,近来邪魔进攻的力度和强度都比以往要甚之。
而且这种加强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他有忧愁,但并不强烈,也是活了数个世纪的人了,不至于因为一些苗头就大惊小怪。
手中茶杯里的茶汤在他的手上没有一丝涟漪。
透亮地反射着光线,清晰成像。
他太老了。
老到已经记不清楚现在京城的家族后辈应该是第几辈了。
听说有个叫做麟青砚的还不错……
居然敢查皇帝的案子,不错。
老天师为人并不如何严肃,实际上,在度过了数百年的时间之后,再严肃的人都很难继续严肃。
有什么可严肃的呢。
人生匆匆数十年。
见证过无数熟人从年轻到死亡,他比很多人对生命二字的理解都要深刻。
老天师自然是了解那起案子,不仅知道,还对乌萨斯的黑蛇有些鄙夷。
好歹算是个神,行事怎么这么龌龊。
至于皇室如何,他已不在意了,只要大炎不发生内乱,他都无所谓。
哪怕是他自己的家族,实际上也没什么太多的挂念。
该挂念的人都已经死了,家还算是家吗?
所以,他听闻麟青砚要查那案子的时候,心中只有一丝淡淡的欣慰。
好歹还算是出了个有能力的,就希望她不要太过刚直。
但也只是这么想想,他不会为了惊蛰多说一句话。
虽然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会有人真的把惊蛰逼死就是了。
他有些欣慰之余,也偶尔会无奈,家族内能臣干吏不少,中正之人也不少,可怎么就没一个如他这样在雷法方面的天赋超群的呢?
所有小辈里头,居然就那个小姑娘天赋最佳。
他之所以期盼,无非是对现状无能为力,而且担忧自己逝去之后,大炎北部的邪魔要怎么办。
老天师镇守北部三百七十余年,听起来很威风,可若不是没能力彻底封印或赶尽杀绝,他至于在此苦寒之地一坐就是三百多年吗?
或者说,如果不是没有合适的后继者,他至于一直赖着不死吗?
老天师饮下尚存余温的茶。
远眺着泰拉内陆方向,他还不能死,起码在等到要等的人之前还不能死。
他合上双眼,放下茶杯,微微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