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哗——!”
“哗哗哗——!”
雨声不断,冲刷着所覆盖着的一切。
只不过这原本寂静的雨夜,此时却有些不太平。
春香阁来人,报告了四王爷朱允成的死讯,衙门内当值的官员听到这消息后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赶忙命人看管好现场,并且关闭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安排近乎全城的士兵和捕快等在城内四处搜捕,接着就是立即前往知府府上,要将这件事告知张知府。
可哪曾想知府的大门紧闭,而且还严严实实的从外面锁着。
叫了半天门却没人开,如今事关重大,那官员管不了这么多,只能让人将张知府府上的大门撞开。
可进入府中,他们四下寻找都没有在府内找到一个人,直至来到膳厅时,眼前的景象差点把众人吓死。
膳厅内一张大桌放在中间,桌上有一口大锅,锅下面的炭火还未熄灭,所以正咕咚咕咚的沸腾着。
而那锅的一旁,赫然摆了满满一桌人的残肢断骸,还有碎肉内脏,好似地府之中恶鬼食人的场景。
知府夫妇正静静的坐在餐桌前,手上拿着筷子,似乎还在享用着桌上的菜食,只是这夫妇二人却只剩下了身体,头都已不在身上。
众人只能四下里寻找他们的头颅,但却一直没有找到,可当那位官员掀开大锅的锅盖,看到里面所烹煮的东西时,直接趴在地上将今夜的晚饭吐了个干净。
一夜之间,张知府三口被杀,且手段极其凶残,府上的下人也有数人死于非命,锦衣卫千户何其毙命,但最重要的,则是四王爷朱允成被害。
一时间,整个玉州城乱作一团,士兵们挨家挨户去城内居民家搜捕凶手,可这根本没什么作用。
因为没人见过凶手的长相,至少那些活着的人都没有。
据唯一目击到凶手的春香阁一众所说,那行凶之人武功极高,但身形却很瘦小,带着面巾看不清容貌,也分不清是男是女。
连夜派快马赶往上京上报此事,同时在搜查城内无果后,紧急命令城防的吴守备带领千军朝城外搜捕。
……
……
“哗哗哗——!”
“哗哗哗——!”
雨依旧下个没完,倒是雷声有阵子未响起,似乎是停歇了下来。
玉州城以北,乃是一座名为玉驼山的地方,此地多为悬崖峭壁,只有一条被山壁所围一路向东的小道。
这里路况崎岖且十分狭窄难走,况且还有玉驼山山匪之患,故而极少有人会走此路,但是现在,却有一个身影牵着马来到此地。
这人竟然是田老三。
那马上还驼了一人,但没有什么动静,不过从他还在喘气起伏的身体来看,是活着的。
而这马背上的,正是被敲了闷棍的苏鱼。
田老三牵着马来到此地,看了看四周后确认无人,便将身上的蓑衣脱下盖在苏鱼的身上,并从马背上取出一根绳子,将马上的苏鱼和马一圈一圈的绑在一起。
似乎是绑的有些紧了,那马发出不适的嘶鸣,并且立起身,两条抬起的前腿不停摇摆,无奈田老三只能赶紧去安抚它,再将绳子再松了些许。
“呃……咳咳!!”
但就是这一颠,却让马背上的苏鱼有了动静。
他缓缓睁开眼,身上各处传来的疼痛使他根本使不上劲,但好在意识是清明的。
见自己此时正被绑在马背上,苏鱼看向一旁的田老三,问道,“老三!你这是干什么?”
看到苏鱼醒过来,田老三似乎安心了些,于是一边绑绳子一边道,“姑娘,此去这马能到哪,您就在哪里停,若是还有危险,那便继续走,老三在您怀里放了些盘缠,省着花应该够用一阵子,您千万别再回来了!”
“放我下来!”苏鱼哪里肯听他的,想要挣扎,但奈何深受重伤本就没什么力气行动,又如何有力气去挣脱绳索。
“时间太紧,我没给您备好干粮,索性就去买了两只烧鸭,就挂在马脖子上的布包里,绑的挺紧实应该不会掉,姑娘若是饿了,能生火的话就烤烤,生不了火那凑活着好歹吃点也行,但也少吃,沾了雨水容易闹肚子。”
田老三依旧说他自己的,并没有理会此时苏鱼的态度。
“田老三!我说了,你tm的快放我下来!”苏鱼心里焦急,直接报了粗口。
“您一定找小路走,走的越远越好,最好到其他国,咱明国手伸不到的地方,那样就安全了。”
“我不走!小翠已经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放我下来!”苏鱼说着,甚至大声骂起田老三来,但也只是希望能借此让田老三生气,不再管他。
“田老三——!!”苏鱼怒吼着,尽管声嘶力竭下全身都在疼痛着。
可接下来……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在这山谷间响起。
苏鱼的怒吼停止了,脸飞速红肿起一个人手的印记,他怔怔的看着田老三。
“她是想让您活下去啊——!!”田老三确实发火了,对着苏鱼吼道。
“小翠她之所以自尽,就是想让您不要回来送死,好好的活下去啊……,您还不明白吗?”糙汉子粗犷的声音,此时竟带上了些哽咽哭腔。
“你是想让她白死吗?您这么求死,对得起她吗?!”
面对这一声声质问,苏鱼沉默了,不再挣扎,不再怒骂,甚至已经不再有所动静,任由田老三将他绑在马背上。
他怎么会不知道小翠的意思,怎么会不明白小翠希望他活着。
但是,是他害死了小翠,是他啊!
让小翠受尽痛苦与折磨,绝望而死的那些人中,他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他也是该死的那一个。
之所以活到现在,只是想把那些人拉下地狱,让那些人也尝尝痛苦的滋味,死亡的绝望。
到那时,他就可以来到那座孤坟前,躺在旁边那花了一整天挖出的土坑里,长眠在那,永远的陪伴着她。
可此时田老三的责问,却让他这几天来所一直坚持的动力动摇了。
他无法反驳,无法再坚定必死的决心,因为那样,才是真的对不起小翠的死。
心中的纠结,使他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什么也记不到,脑海中所能浮想的,只有小翠那封心中的只言片语,只能呆呆的看着田老三将绳子绑好。
绳子缠了十几圈,可田老三又害怕苏鱼一直被困在马上解不开,所以并未绑住他的双手,甚至打的结也是活扣。
“姑娘!小翠的墓,老三会常去祭拜清理,她的家人老三也会代为照顾,您的恩情此生都报答不完,老三能做的只有这些,您放心。”
“……”
“请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您的地方,……好好活下去吧。”
说完,田老三卯足力气,直接一巴掌拍在了马的屁股上。
那马吃痛,嘶吼一声便驮着苏鱼飞驰离去,消失在这茫茫雨夜之中。
只留下田老三看着苏鱼离去的方向,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
“……”
“走了吗?”一个声音从田老三身后响起。
他连忙止住哭泣,转过身看向身后那人,是骑在马背上的吴守备,此时他骑着一匹马,并且手边还牵着一匹。
“此番,多谢大人了。”田老三直接跪在地上,如若没有吴守备,他断然不可能这么顺利将苏鱼弄到这里来。
“……唉。”吴守备叹息一声,“你也不必谢我,此番我也不知自己做的是对是错,只是随着本心来的。”
说着,将牵着的那匹马拽到了田老三身前,“虽然为你办了出城手续,伪造你上午就已经离城的假象,但此次毕竟事关重大,所以你得在明日一早前就赶到郓城,在那边登记后住一晚再回来,这样你的疑点就基本打消了。”
“是,小人明白。”田老三应了一声后便起身接过缰绳,之前吴守备为其伪造的出城证据,便是为他护送一物到郓城内,田老三平日里闲时会做些镖师的行当,这种走镖再平常不过。
郓城离得不远,但也不近,即便从上午出发,那也得在外露宿一宿第二日早上才能到达,如此距离,若是田老三第二日早上能到,他的嫌疑便会基本消失。
重情重义的汉子谁又能不欣赏?吴守备看着田老三不忘嘱咐道。“快去吧,早些走早些也能到,得奔波一夜也挺辛苦的。”
“好,那小人去了。”田老三也知道不能再耽误下去,所以直接翻身上马,在与吴守备简单告别之后,便策马朝西面奔驰离去。
吴守备看了看苏鱼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田老三离去的方向。
“……唉。”又是一声叹息。
他抬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夜空,任由雨水打在他的脸上,身上苏鱼所造成的伤口依旧在疼,甚至有些地方血还没有完全止住。
只是他换了身衣服才没有让人看出自己受了伤。
“也不知陛下那边会有什么反应,身为臣子却做出此等不臣之举,等这几日风波过去,我便回京去向陛下请罪吧。”
说着,他调转马身,一甩缰绳朝着南面而去。
整座山谷再次空无一人,只剩下了依旧密集不断的雨声,还在不停的敲打着两侧的峭壁与地面。
“哗哗哗——!”
“哗哗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