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到了船舱里，一阵冷风从舷窗灌进来，摇晃着烛光下两排沉默的侧脸。
“诸君，今天把大家叫到这里来的事只有一件。”维诺清了清嗓子，“那就是完成我祖父，麦巴伦-荆棘花的遗愿，推翻李奥瑞克，拥护凯文-青铜夺取王位。”
船舱里一片死寂，每个人盯着维诺的眼神都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过了好久，才有人用迟疑低沉的声音缓缓开口：“公爵大人……这件事你可是当真？”马文爵士的山羊胡因为震惊而有些微微颤抖。
维诺点点头，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祖父的遗愿，就是我荆棘花的夙愿。”
“荆棘花公爵大人的叛乱这件事，跟我们这些老朋友都只字未提，”米林爵士放下了手中的剑和鹿皮，直勾勾地盯着维诺，“如果他叛国的时候，还能记得我这个盟友，或许今天我还能见到他。”
众人默默点头。
没错，麦巴伦叛乱一事之隐秘程度，就连“旧派”的这些核心骨干也毫不知情。
而公爵突然被宣布为叛国，在军队之中一时间几乎令所有大小将领都炸了锅。旧派和激进派剑拔弩张，李奥瑞克不得不暗中签署调令，连夜命令城防、驻屯军队纷纷临时调换将领与副官，甚至变相软禁了一批高级将领，才控制住了逐渐崩坏的局面。
后来我想想，仅凭一张纸条，就能冒着军队哗变的风险毫不留情地处置麦巴伦……这究竟有何等禁忌和死线隐藏其后？
叛国一事，究竟是不信任，还是别的原因导致麦巴伦向众人只字不提，我不得而知。
但是这也的确使得众人对麦巴伦有些耿耿于怀。
我们一块上过战场、挡过刀剑，可搞出这样捅破天的大事，居然把我们瞒的结结实实？这也太令人心寒了！
“而且，荆棘花小姐，”鹰钩鼻子阴郁地看着她，“虽然我们仍然是盟友，但是并不代表着我愿意赌上我的家人和自己的命，去干这种蠢事——既然准备周全的老公爵没有成功，我觉得您还是不要轻易重蹈覆辙为好。”
有几个人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维诺的眼神冷了下来，再次开口时声音高亢而冷厉。
“我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也没有给你们选择的机会。”维诺扫视着众人，“荆棘花旗下的封臣，会从东边谷地一路向西，粉碎一切反抗势力；我的未婚夫奥拉克-灰铁，会从北方壁炉堡带着军团南下呼应，我母亲的家族，白鳞家族，会从断尾岛最深的海港绕过王国的海岸线登录白石城……一旦我们推翻了李奥瑞克的统治……”
她颇具威慑地扫视着众人，鹰钩鼻子噤若寒蝉地躲避着她的目光。
“任何帮助过我们的人，都将赢得荣誉和尊敬；而任何反对我们的人，或者畏首畏尾的中立者……我希望在攻占北方焚火场后，它有足够多的牢房关押王国上下的懦夫。”
沉默。
蜡烛芯因为油份不匀，而发出噼啪的爆响，沉默的众人悄悄用眼神交流着，意见似乎在无声中逐渐酝酿成型。
维诺盯着场下的众人，从我的角度看去，背起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
我知道她的紧张。
这一切都是一个局，一个势单力薄的女子能不能把众人一同绑在自己的战船上，就是这场局的省胜负所在。
她刚刚已经成功了一次，但这一次，要做出的选择，可不是“站不站在左边”那么简单。
如果策反这些军官失败了，那么‘封喉之箭’军团，可能真的会成为维诺的‘封喉之箭’。
“说到叛国，荆棘花公爵可有什么计划？你说要迎回凯文-青铜，可是几十年来关于他的消息，恐怕除了李奥瑞克没人知道。”米林伯爵淡淡地说。
众人纷纷点头，确实，这些老狐狸们不见兔子不撒鹰，若非真要看到一些胜算，绑他们上船实属不易。
“凯文-青铜就在北方焚火场。”维诺冷冷说，“这是确切无疑的。”
一阵窃窃私语，怀疑，犹豫不定。
“就算救他出来，犯下累累过错的他，恐怕也失去了统治的资格。元老院和平民是不会……”
“统治的资格？”维诺轻轻笑了起来，“王之血就是资格！李奥瑞克为了篡位能够把当年的恶名泼到凯文身上，我们也能这样做。元老院？民众抗议？当年为了平息‘六月请愿事件’，萤火广场上一连割掉了二十人的舌头……第二天全城几乎没有人敢再说任何一个字！”她的眼神闪烁着傲意。“你们是军人，是上过战场的军人，手中的剑才是话语权，这个道理你们难道不懂？”
“维诺小姐，那你为什么非要和李奥瑞克不死不休？”米林爵士盯着她，“难道你的封地、你的头衔不足以满足你投机家的野心？”
我上前一步，隔着面具扫视着众人，“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把疯子的王冠扯下来。”
我摘掉了面具。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我、或惊讶，或难以置信——我相信不少人都记得我的脸、这张有点稚嫩的，安东少年的脸。
“没错……我就是前任荆棘花公爵最后的对手，如果没有我，老公爵就不会被那个疯子一剑封喉。”
我扫视全场，换上了一丝笑意。
属于我的表演，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