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着,我去叫人!”我硬着头皮躲避着她的目光。
“瑞文!”珍妮叫住了我,她的眼神里有一丝复杂,“拜托你了……你会回来的吧?”
我看着灯光下单薄的少女,喉咙像是哑了一样:“珍妮……”
她似乎看破了什么,只是默默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我看着她的眼睛,承诺的每一个字都像山一样沉重。
没能说出口。
我扭头消失在黑暗的楼梯中,跑起来,如同浑身烧着一样跑起来,逃离了那个地方。
不……我不会再回来了。
至少今天不会。
对不起,珍妮,是我害了她。
我不能……我不能去找人帮忙……这样会害死我。
我死了,谁来带你走?
没错,这是很简单的判断题,天平的一头是我和你,另一头是茉莉嬷嬷——这种问题根本就不需要理智来回答!
只要逃离了这里,过后无论什么时候再来接你,都不迟!
我咬着自己的舌头,在黑夜中心砰砰直跳。
可是为什么,心里好像有火在烧一样……
出生在贫民窟的我很不熟悉那种情绪,因为长年以来我都是靠出卖尊严才得以苟活。
那种心情叫做愧疚。
我跑过寂静无人的走廊,旁边寂静的灯盏被我带起的风摇曳着,倒映出晃动不安的影子。
我在尽头停下了脚步……心中激烈地挣扎着,几乎要咬破自己的嘴唇。
我果然还是太年轻。
年轻就容易冲动,冲动让人失去理智,遵从本心的狂热。
这时候的人便如同野兽一样单纯,即使遇到分叉也只会莽撞向前——野兽的动作是鲁莽而可以预料的。
而单纯的野兽,永远是刀剑下毫不费力的牺牲品。
我鬼使神差的走向了温迪伯爵的书房,待我反应过来时,手已经不自觉的摸上了门的金属花纹把手。
“二楼有人杀人啦!”我发疯似的尖叫一声,随即转过身,拼命地向厨房跑去。
我听见身后逐渐嘈杂的喊叫声,那是伯爵在呼喊侍卫查看情况。
我浑身冒着冷汗,在黑暗中悄悄奔驰着,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和脚步,只觉得肺几乎憋得要爆炸。
我费力地抓住厨房的石窗口,两脚拼命借力往上踩,终于越过了窗户,重重地摔在灌木丛里。
我吸着凉气,只觉得脚似乎扭断了一样钻心的疼。
可是喊声和火光渐渐逼近,在院墙的拐角已经能看到侍卫火光下扭曲的影子。
我顾不上疼痛,拼命抱住树干,向上笨拙地蹭去,粗糙的树皮勾住了衣服,把我裸露的皮肤划的生疼,如同千万把小刀削锉着我细嫩的腹部。
几个侍卫拿着火把,四下搜寻着,渐渐走到了树下。
我看见晃动的火光下,他们盔甲上泛着金属光泽的雕纹——太近了,我抱住树枝连大气也不敢出。
尽管经过刚刚的折腾,我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颤动着,不只是出于害怕还是疲惫。
卫士犹疑着走向被压断的灌木丛,顺着脚印和掉下的碎叶痕迹缓缓向这边走来,就在我的正下方停住了脚步,四下寻找着人影。
我听着树下侍卫盔甲细小的金属鸣响,火把烧灼的热量几乎燎到我的皮肤。只是由于视角问题,身穿盔甲的侍卫并没有发现蜷缩在树上的我。
恐惧让我闭上了眼睛,祈祷着我早已经不信的神明。
可是没有用。
一滴汗从我的额头缓缓滑下,静静滴落在火把上发出一声细微的噗滋声。
几个侍卫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来发现了蜷缩在枝桠间的我。
我心猛地一紧,像抽搐的猫一样猛地跳起,拼命朝着树杈尽头的院墙爬去。
扑!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一发弩箭贴着我的耳朵擦过,利索地扎进了树干,溅起的木屑打的我的脸生疼。
“站住!”卫士纷纷举起手中的短弩,冷冷地指着我。
我浑身僵硬地停下了动作,心沉到了谷底……
片刻后,我被侍卫带到了温迪伯爵面前。
“瑞文,你真的活着。”温迪伯爵举着烛台,凑上前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的脸,“坚强的小子……可惜一直在做无意义的挣扎。”
“我活的没意义?”我冷笑着,“那半个白石城的人都可以直接埋了。”
“国王给你的诅咒呢?”他掀起了我的衣袖,皱着眉看了看,“没了?”
“没了。”我讥讽地瞪着他。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否定了自己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与其被利用到死,不如死的早一点,利落一点。”
“瑞文,为什么总是张口闭口死呢?贫民出身的不安全感?”
“呸,”我苦笑着,“那你能保证不杀我?”
温迪伯爵皱了皱眉:“不能。”
“那不就得了?”
“性命是自己挣来的,而不是别人给的。你刚刚否定了自己的存在价值,我又怎么和你‘公平交易’?”
“我的价值可不仅仅是一枚纹章……”
“你对我来说,”伯爵皱皱眉,“那是你的唯一价值。”
“你错了!”一个尖细的女声在他背后轻轻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珍妮拿着一把小刀轻轻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眼神里闪烁着决绝的光。
“放他走,不然,我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