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用烛台点燃了附近的几个火台，整个黑暗的地下室被晃动的烛影笼罩着，靠墙摆放的道具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有的还带着不知是锈迹还是血迹的斑驳印痕。
那些都是刑具，是泰西先民历代残忍创意的集合，经过反复检验而保留下来的、最具效率的道具。
他举着烛台挨个打量着，用赞赏的目光品评着每一个的效用和特点。
有的他会兴奋地拿起鉴赏一番，如同那是一件极富价值的艺术品。
而有的却只是淡淡地评价一句：土气。
不过我可不想跟任何一件扯上什么关系，只是看着那些刺、刃尖和杠杆组合，我就有些头皮发麻。
他就这么一件一件挨个介绍着，无数恐怖的场景在我闹海中挨个上演，消弭的尖叫和干涸的血迹在他冷酷的话语中一一再现，不由得让我心惊胆战。
伯爵终于拿起了最后一件刑具，那东西如同削皮器一样有分层的薄刃。
而我也到了忍耐的极点，精神终于有些扛不住了。
“你也该说够了吧？你想知道什么我招……我可抗不过你的这些收藏。”
伯爵似乎没有听到，只是赞叹地抚摸着那令人生畏的东西。
“最后这个叫‘刮鳞’，起源于断尾岛——也就是现任荆棘花公爵的娘家，”他冲我眨了眨眼，“可以在浑身上下切割出鱼鳞状的薄口而让皮肤不至于脱落……弄好之后，铁尾岛的船夫们再把受刑者浸泡在海水里——”伯爵做了个发抖的动作，似乎对脑内的残忍场景感到兴奋，“相当有创意。”
我的胃似乎被整个翻了过来，因为紧张而微微抽搐：“你要干什么？我都说了我招！”
“不干什么。”伯爵撇撇嘴，“只是很久没有和别人分享过爱好罢了。”
“和你‘分享’过的人估计已经长蛆了。”我恶心地皱着眉。
“你见过呢，是白石城的学士。”
那个老到掉渣的老头？我皱皱眉，不过突然想起他似乎写了一本关于远东战争的书……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我对我的事情一无所知，”我激烈的抗辩道，“关于眷属什么事，你应该比我清楚的多！”
“你不是得到青铜之神承认的眷属，而国王之血也已经枯竭，”伯爵摸着光洁的下巴，“玛卡那甘已经死了多年了，按理说你这个残次品应该失去了灵魂，变成青铜才是——为什么你能逃过一劫，给我个理由！”
一丝冷汗从我鼻尖滴下，我的大脑狠狠地绞动着，思考着。
可是……我真的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明明昏迷过后，我已经开始出现了硬化的迹象……为什么和维诺分别后，皮肤又恢复了原状？
在那之后，我干了什么？
我来找珍妮……难道是珍妮？珍妮的王族之血？
不对……我根本就没有碰到她的一根头发，这究竟是……
突然，口袋里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脑袋中的乱麻似乎找到了一个缺口，洪水般的倾泻而出。
项链。
没错，我之所以变成眷属后从麦巴伦的攻击下躲过一劫，甚至苟延残喘变回人形，应该是它的缘故……
这样说的话就完全通了。
昏迷中的我，项链被维诺拿走，于是开始迅速变成铜块，而与维诺分别的时候，她又将项链还给了我……于是我的硬化就慢慢消失了……
没错！这项链一定有古怪！
可是我却不能这么告诉温迪，以他的性格，一定会拿走项链然后痛痛快快地把我折磨致死。
“温迪……咱们来做个生意如何？”
“想法不错，什么生意？”伯爵带着一丝赞许的笑，似乎对我的反应颇为满意。
“我告诉你我的秘密，你放我走。”
“不可能，你必须死。”
“那就让我死的痛快点，我不想死在这种憋屈的地方。”
伯爵愉快的笑了笑，“你的素质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这点尊重还是值得的。”
“我来这里，其实并不是为了什么爱情……”我沉痛地说着，“而是单单为了活下去。”
他轻轻点了点头。
没错，欺骗别人就要完全按照对方的价值观进行下去，在他眼里，爱情这种东西只是奢侈的商品罢了。
“李奥瑞克的王族之血能使我避免一死，所以我这次，是来找珍妮作为替代品活命的……”
伯爵点点头，眼神里闪过思索的光：“找她？”
“没错……她有东方王族的血统，你是知道的。”我咬咬牙，“珍妮在我上战场之前，给了我一束她的头发，说是东方的习俗，一个人的头发代表着思念。”
这件事是闲聊的时候她无意间提起的，似乎背后还有什么古怪的诗，然而我已记不得了。
“确实如此，”伯爵点点头，“白石学士也跟我讲过这一愚蠢的陋习。”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在我被麦巴伦打败之后，在维诺那里已经出现了青铜化，我灵机一动，吞了她的几根头发，结果居然安然无恙地恢复了……”
伯爵眼神里闪过一丝感叹，也闪过一丝怀疑：“瑞文，我对你的评价又提高了一点，能分清情欲和理性，并且利用情欲来蛊惑陈小姐和你私奔……”他笑了笑，“你跟当年的我有点像。”
我压抑着心中的反感，露出一丝苦笑：“可是没有你那么好运，能活的足够久。”
“有时候活得久并不是一件好事，”他皱了皱眉，“尤其是你必须为了活下去而拼命挣扎的时候。”
伯爵拿起了烛台，对我笑了笑，“不过你赢得了我的尊重，你可以光明正大的死去——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想和你打一个赌。”
我刚刚松下的心咯噔一跳：“什么赌？”
“我们来赌一赌你深深倾慕的荆棘花小姐，”伯爵露出一丝笑意，“你在她的心目中到底有多重要。”
“我只是一个棋子而已，”我冷冷地说，“维诺不会为了我而破坏她的计划——她会冷眼看着我去死——这点自知之明我是有的。”
“你错了，只要我宣布你会被公开处死，同时就意味着荆棘花公爵的密谋已经被看破了……而至于救不救你，只是纯属于她的个人意愿罢了。”
我的心中有一丝动摇：确实如他所说，我被逮捕、处死，这个消息本身就意味着维诺反叛计划的暴露。
而救我，只是要求她冒着风险做无谓的挣扎罢了。
做，还是不做，就看维诺的意愿——反正已经暴露，是要公开闹一场，还是默默撤离，都是迫在眉睫的选择。
“动心了？”伯爵笑了笑，“瑞文，我希望你的这份天真，不要被现实摧残殆尽才好……”
他笑了笑，抛下我向远处的台阶走去。
“明天下午，我会将你公开绞死在萤火广场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