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广场,白石城最著名的地方之一。
最开始它是城边的一块沼泽地空地,一棵苍老的橡树矗立于此,而夜晚则有萤火虫点点飞舞。
在泰西先民的时代,曾经经历过几次大的瘟疫。许多病人被遗弃在这里,缓慢地死亡着,腐烂着,灵魂伴随着萤火虫的微光聚散消亡。
后来随着白石城的膨胀,这里也变成了中心地带,作为不祥象征的橡树早已枯死,沼泽也被历史填平。
但它被当做处刑场的习俗却保留了下来,在这里吊死过的罪人不计其数,从江洋大盗到各种蟊贼,几乎成了一种固定的市民表演娱乐节目。
而今天,主角却是我。
我双手被绑缚着,带上了黑色的头套,仅能从狭小的缝隙中窥见外面的光景。
从石板路颠簸的程度来看,这里应该是橡木前街了吧……死亡随着距离的缩短向我渐渐逼来,不知为什么我有些心慌。
维诺——她是我唯一的救星。
平心而论,我内心在害怕,不是惧怕死亡,而是惧怕抛弃。
我知道这样很过分且毫无逻辑。
但是——我真的不想死。
我想活下去!
我抬头望了望天空,立秋之后白石城的天气突然变得阴郁起来。
道路两旁的人见到处刑犯人的马车,纷纷发出了兴奋的尖叫。孩子的笑声,口哨声,唾骂声……甚至有人朝我丢弃石子和腐烂的秽物。
我跟他们无冤无仇,我是谁,犯了什么罪,他们一概不知。
只是把生活的压力,最憋屈的呐喊、最恶意的诅咒夹杂着垃圾和污物,一同向我丢过来。
因为我也是贫民,所以我知道。
这是场盛大的狂欢仪式,而我是拿命来娱乐众人的小丑。
我是谁不重要,不论吊死的是贵族还是贫民,都不会败坏他们半分情绪。
马车停了。
我被押送着走上了高台。
看得出来温迪伯爵对这个赌有十足的把握——押送的士兵只有十几个人,只要一小队人马就能把他们全部解决。
他的意思很明显:即使没有人看守,维诺也不会来救你。
真是信心十足呢。
我一步一步走上了高台,望着那高高悬挂的套索,随着秋风一摆一摆。有些疲倦地待命着。
一切都一丝不苟,成千上万个生命在这里走过场一样终结了生命,换来的不过是底下几声叫好。
布政官扯开文书,一项项宣布着我的罪名,如同歌剧一样拖长了腔调:刺杀宰相,叛国……
每一个名词都引得下面一阵兴奋的唾骂。
我从小孔里扫视着场下,希望发现那熟悉的身影。
没有。
我的心有些惊慌,仓皇地掠影一般找寻着,可到处都是牙齿歪斜。满怀恶意的贫民,维诺的身影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求求你,哪怕只是看着我去死也好……
没有。
布政官唱完了最后一个音符,对行刑手点点头。
我被粗暴地套上了绳索,直到这一刻我才彻底的慌了——我拼命挣扎着,想大声呐喊,可是浑身都被紧缚着,嘴里也被塞得满满的,只是像砧板上的鱼一样无力地扭动着。
不管是谁,救救我!
救救我!
一只乌鸦轻轻落在了高台山,静静地盯着我,眼睛里流露出了罕见的、属于人类的情绪——悲伤。
我几乎确定那就是维诺,拼命透过头套的小孔与那双眼睛对视着,焦灼地传递着我无声的呐喊。
可是那只鸟转了转头,轻轻扇动翅膀消失在了天空之中。
我注视着白石城秋日阴云连卷的天际,无声地落下一丝泪。
脖子上的套索被调整的刚刚好,行刑手一脚踢开了垫脚箱。
绳索猛地扼住了我的喉咙,似乎要把我的脑袋狠狠拧下来……
我抽搐着,痛苦着,喉咙中有什么东西想吐却吐不出来……
视野渐渐变得模糊,耳朵里响起了嗡鸣声……
正在这时,头顶悬挂的绳索猛地断开了,我重重跌落在地,痛苦地咳嗽着,一瞬间脱壳的灵魂仿佛被硬生生塞了回来。
一时间萤火广场炸了锅,人群吵嚷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青铜卫士纷纷拔出剑……他们看到了,那根绳子是被一根电一样的弓箭射断的。
一箭之威,精准致命!
卫士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紧张地围成一个圆,预备着从四方来袭的可能。
广场的角落里突然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却穿透了浪潮般嘈杂的低语,清晰地回荡在高台之上。
“荆棘花家族什么时候这么懦弱了,连一个小辈都罩不住……那这份工作就只能我们来做了。”
“行刑!”布政官惊恐地喊着。
行刑手抄起一旁的割绳刀,向瘫倒在地的我捅来……
可是就在刀尖即将碰到我的刹那,他似乎整个人都僵住了,无声地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一根箭穿过了他的脑袋,如同扎穿西瓜一样。血和体液在地上淅淅沥沥溅出一滩。
一个中年独眼男子大笑着摘下兜帽,亮出了斗篷下的短弓,周围的人群纷纷给他让出一条道路。
“无旗兄弟会前来要人,有谁敢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