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救出他们,悄悄潜入监牢营救恐怕是最合算的手段。
虽然我脑袋一热,在维诺面前承诺亲自去救,但真的只是年少轻狂罢了。我的本事我自己最清楚不过,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连握剑的手感都时有时无,更别说与身穿甲胄的青铜卫士厮杀了。
不过按照黄昏之刃的说法,我还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毕竟,好匕首只要能插进缝隙,再厚实的铠甲也毫无用处。”
而之前作为小偷的经历,则让我在这一方面进步神速。
跳跃,潜伏,无声刺杀……我每天练习这些东西,日影渐渐从黄昏的树梢上抹去,阴影和凉意在林间变得影影绰绰,可是直到半夜我仍未停歇,而是在惨白的月光下执着地训练着。
我觉得黄昏之刃其实是个心很软的家伙,每次我练习到半夜的时候,总能觉得灌木丛后有视线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而经过三番五次的月下追逐之后,我终于逮住了他。
“呸!老子出来上茅厕还得躲着你?”他振振有词,装作对我的事毫不关己的样子。
我固执地认为他是在偷看我的练习。
因为他每次骂骂咧咧地离开后,我总能在草丛中找到久坐的痕迹。
因此我更急努力,试图把自己的杀意和匕首磨砺的更加锋利。
没有用的人是活不下去的——除非你含着金汤勺出生。贫民出身的我深谙这一点。
我相信黄昏之刃也对这一规律深信不疑。
“你要记得,杀人的方法有千百种,但是诀窍永远只有一个:缝隙。”
黄昏之刃拿着长棍,在手中静静掂量着分量:“长杆武器力道大,杀气足……但是太慢,也太蠢。”他抬起手用长棍在空中划了几道弧线,突刺,横扫,竖劈——他的步伐灵活,力道收放自如,那种张弛有度的神韵看的我有些出神。
“长矛这种玩意,安东人玩的最好。”他把长棍收在了背后,缓缓把肺中积蓄的气吐净,“泰西人没有那么灵活,就用专门让盾牌手遮住脆弱的长矛手,结成方阵——反而弄死了不少东方的武术大师。”他轻轻叹了口气,“有时候粗暴的数量比质量更有优势。”
我不禁想起了麦巴伦那如同蛇一样歹毒抖动着的长矛。
“泰西也有使长矛的能手呢……不过已经死了。”
“你说的是麦巴伦?”黄昏之刃皱眉,“他的本事可是安东老师教的。”
我皱皱眉——荆棘花与安东有什么瓜葛?
“麦巴伦的本事,朗顿只学了七成,而教到我这里,就只剩了三成。”他的表情有些不耐烦,“现在的你没有空去学那些东西,我只是想让你练习下与长矛对阵罢了——举起你的匕首!蜷起身缩小目标!”
他轻轻挥舞起长棍:“来,试着冲过来!匕首不贴身就没有效用。”
我一点点接近着、练习着,反复琢磨与长枪的切磋。
任何的攻击方式都因人而异,体格、力量、习惯……
我要做的就是在尽可能的观察,思考。
突刺、横挑、竖劈——所有的攻击都是点、线、面的变形组合。
只要找到一次次潮水般的进攻停歇的刹那,我就能慢慢逼近对方,用手中的匕首狠狠插入对方最薄弱的地方。
首先是长矛,其次是战锤,最后是斧与剑……在毫无波澜的、秋意渐凉的日子里,我带着紧绷的神经一点点**着黄昏之刃交给我的战斗技术。
我没有盔甲,也没有长剑,手中握着的匕首仅仅能发出单薄的一击。
“你最好不要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下,刺杀才是你的强项。”
“那你为什么教我这些?”
“当你被团团围住的时候,这些东西能够救你一命。”
“我以为你会来救我。”我半开玩笑地看着他。
黄昏之刃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露出一个疲倦的微笑。
“有一点,你说对了……‘黄昏之刃’确实曾经是一个组织,在没有无旗兄弟会的年代,曾经是是整个西大陆的最强刺客联盟。”
最强联盟。我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心中莫名泛起一丝苦涩。
树叶沙沙响动着,几乎淹没他低沉的嗓音。
“后来呢?为什么现在只剩你一个?”
“黄昏之刃是一个集体,没有‘你’和‘我’之分。任何个体都是黄昏之刃不同的面孔罢了。” 他抬头望着树稍,眼神有些飘忽。
“黄昏之刃已经死了,我只算一个冒名顶替的残渣空壳。”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黄昏之刃——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代号的苍白无力,他真的只是顶着这个名号疲倦地熬过每一天罢了。
又或许这个名号是一个诅咒,用来提醒自己不能饶恕的过往。
“你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他低下头有些陌生地看着我,似乎刚刚结束了自言自语,终于意识到身旁还有另一个人站在这里。
“在我杀死了剩下的所有成员之后,黄昏之刃这个名号,就是我的名字。”
不知为什么,看着树林细密阴影遮掩之下,他忧郁而毫无生气的眼睛,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我脚底升起。
那灌木丛中盯着我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义?
是关怀?还是同类相残前熟练的窥测?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