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意思?”我皱起了眉头。
“人类饲养家畜,让它们在无知和和平中活着,或为自己劳动,或为终日饱食无所事事——最后等待它们的则是一视同仁的屠刀——那我问你,对家畜来说,我们和恶魔有什么区别?”
我一时语塞,许久才缓缓结果了她的话。
“人类不会因为自己的娱乐活着喜好而虐杀家畜——人类杀家畜都是有目的、有必要的。”
“这句话也适用于恶魔,”维诺眯起了眼睛,露出了尺寸不让的辩驳之色,“凭什么你就以为恶魔是毫无理由的虐杀人类?他们行动的背后尽是荒唐与不合逻辑?你听到的、记住历史,就是真实的历史?在看完李奥瑞克的所作所为之后,你如果还对所谓的‘历史真相’抱有绝对相信的态度,那只能说明你要么蠢得无法思考,要么根本懒得动脑。”
“但是……”我的舌头似乎打了结,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会让你明白我的目的,”维诺站起身来,在没有半分嬉笑的神色,她用纤细的手轻轻拉起斗篷,遮住了脸,月光之下她绝美的面容变成一片影影绰绰的虚无,“但不是现在……”
“总有一天,我会知道,”我也起身,长久以来浑浑噩噩,疲于应对突如其来厄运的我此刻也下定了决心,“我好久以来,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我试过逃跑,可是一次又一次之时让我陷得更深。我想通了,我不应该逃避,我没法逃避——要么彻底弄清楚这一切,让这些恶魔之类的烂摊子彻底终结,要么就是我被卷进新的麻烦里,糊里糊涂地死掉。”我灼灼地看着维诺,“我会弄清楚这一切,然后做出我自己的判断。”
终结这段因果,或是其他的选择。
那是我当时的想法。
相当干脆而粗暴的决定,缺失的庞大信息量让年轻人的雄心壮志不断膨胀,试图摆脱一切的因果,寻找所谓的‘真实’。
但是我那时却没有意识到,我本身也是这庞大因果的一部分。
身在因果之中,又如何挣脱这一切。
或许维诺当时就已经明白这个道理。
维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转过头看着我,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容晃动着看不真切。
是怜悯?是叹息?亦或是面无表情?
我不知道。
“瑞文,你愿意和我一起么?”维诺冲我伸出了手,“你有你自己的想法,但是站在我身边,或许会让你看的更加清楚一些。”
这次我没有犹豫,而是轻轻抓住了维诺的手。
记得上次我扭过头的时候,还只是一个不愿面对真相,渴望躲在角落里的孩子。
但是这一次。
我抓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维诺似乎有些不自在,无声地缩了回去。
我不会再逃避这一切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森林形成一道道光柱,夜晚的阴郁似乎并未完全从森林中退散,除去阳光照射到的小部分,大多数的树木还是阴暗而难以看清粗糙的枝干细节。
再往东走,就进入了了‘幽影森林’的范围,只要越过这个森林的边境线,就是广阔的沼泽,而沼泽的尽头、水汽和湿泥干涸后的平原,就是一望无尽的平原谷地。
我本以为我们的路线会是这样。
“你去谷地督促下我的叔叔们出兵,”维诺看着朗顿,“尽管他们现在应该吵得不可开交,但是李奥瑞克的军队正在逼近谷地,不管他们愿不愿意,都必须出兵一战。”
“是‘督促’还是‘监视’?”朗顿哼了一声,“让我这个叛徒回去,你还真是颇有诗意。”
“即使是叛徒,也是有骨气的叛徒,”维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谷地的软蛋太多了,硬汉走了,他们就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似乎觉得维诺虽然嘴巴上恨透了朗顿,但是一举一动还是不断地为他创造回归家族的机会。
虽然我并不十分确定,但是我知道维诺绝对不愿意一个人扛起这份惩罚性的重担。
尤其她是一个女孩。
朗顿看了她一眼,“那你呢?去北方找你的未婚夫,用自己换一只军队?”
“灰铁家族的犹疑不决是出了名的,”维诺笑了,“我们需要让他看到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她轻轻向森林深处望去,似乎穿过纠缠的树木看到了远方某种别样的东西。
“我们,要向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