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尘side★
有时候觉得学校规定的日期真的很不友好。按理来说国庆节会有七天的休息时间，然而现在最后四天里的一半被用来开运动会，另一半则是每个高中生都不喜欢的月考。
所以原本应该要抓紧时间练习的我，现在正坐在学校周末开放的阶梯教室里学习。
不过问题来了，像我这样的宅家一族，怎么会主动跑到学校来学习?在家里的书桌上效果反而觉得会更好。
“路尘，这道题目怎么写啊？”
身旁的这位棕色双马尾，满头雾水的少女就是原因。体育场上无比闪耀的她，在考试场上却经常犯了死样。
说实在的，我时常都会在想南是怎么考上我们高中的。在我们国家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少见，因为高中与初中之间跨度实在太大，南骨子里又是一个标准的文科生，听不懂高中的数学物理之类的理科也不会让人感到太惊讶。等小高考结束后，南就可以彻底摆脱除数学以外的这些令她抓狂的科目了。
“用一下基本不等式就好了。”
说话的人并不是我，而另是一位黑色长发的少女，也是我周末要来学校的另一个罪魁祸首。
把时针拨回早上八点。昨晚熬夜打游戏的我，本来是想中午起来随便弄点东西饱腹，下午略微看一看书的。我的理科和英语都成绩很好，要看的，也只有语文的默写和历史政治这种麻烦的科目。不停息的视频电话声音终究把我赶到了学校。
凛八成也是被这样轰炸过来的。虽然作为猎团的人，肯定要付出大量的时间练习，但从凛工整的书面和极高正确率的随堂检测就可以看出，她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优等生。有的时候，我也会请教她英语方面的问题。
早起固然是很痛苦的一件事，但周末没有多少人的校园还真是新鲜。上学日时，满眼望去全是穿着校服的忙碌身影。每天也多是把来学校当作是一项任务，心中充满着烦躁的感觉。上早读时，想的是大课间时间。上完大课间，想的是午饭时间。上下午的课时，满脑子就是想着回家了。总之，平日里是不愿意沉下心好好观察一下这所就读了一年的高中的。
但若是像目前一样，以一个参观者的视角来观察校园，就能发现学校这个被万千学生厌恶咒骂的名词的美妙之处。高耸的实验楼与钟楼，一望无垠的足球场，古老的水塔，覆盖率极高的绿化，以及在操场上打着盹的猫猫。是不是平时留意这些细节，就能变得稍微喜欢上学呢?,
……一时间想的太多，连班主任在外边呼唤我们的声音都没听到，直到放在桌子底下的腿被南踢的有点疼。
“终于逮到人了，南晓茹，凛回雪还有路尘，来老师办公室帮个忙好吗?”
我们的班主任也是南高一时的班主任，认识她是情理之中的事。我在班上或许没有能称得上关系好的人，但和班主任相处的还不错。作为学生，也不太可能拒绝上级的请求。
三个人一起走到办公室门口，里边有小孩子的嬉闹声。
“老师马上要去教务处处理月考试卷的事务，麻烦你们帮我看下小孩子，谢谢了。”班主任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快来不及了……小雨，你和你的朋友要听大哥哥大姐姐的话，妈妈去有点事，别太烦人家啊。”
还没等我们有回应，她就匆匆忙忙的跑走了。在周末的校园里发生这种事，感觉学生与老师之间的距离，都一下子被拉近了。
这固然是件令人开心的事，但看着眼前正在椅子上不知道在玩些什么低年级小学生，手脚就是一阵冰凉。我注意到两人的面前有摊开的作业本。
“大哥哥大姐姐，我们想玩手机～今天的每日任务还没做呢。”
两人的开场白让我差点跌了个大跟头。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手机上还只有发短信解锁付费内容的飞机大战。
“不行。你们功课做完了吗?没做完不可以玩手机。”
我走到办公桌面前拿起他们的作业本，果不其然上面还有大片的空白……班主任平时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啊。
“大哥哥好无聊哦……现在才周六上午，功课有的是时间写。两位大姐姐陪我们玩吧～”
“可爱的小朋友说的真对，来来来，玩儿的什么手游啊，搞不好姐姐也懂一点呢。”
南马上就融入了孩子的朋友圈，凛也搬来一张张椅子坐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看了起来。看上去有点像一对一起带小孩出去逛街的已婚妇女。
叹了口气，被小孩子说无聊多少还是会有点伤心。在饮水机旁的待客用沙发上坐下，没办法，无聊的人只能做最无聊的事——睡觉了。智能手机里各种音效和小孩子一惊一乍的声音分贝很大，不过倒也不会妨碍我的睡眠。
“大姐姐，你们会觉得上学很无聊吗?”
这种问题从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口中问出还是挺新奇的。回想小学时期的我，每天最盼望的就是去学校，甚至有的周末都会觉得闷在巷子里很无趣。
“无聊?怎么会无聊呢，有很多朋友只有上学的时候能见到，不是吗?”
这么多年，南还是没有变过，一直保持着从前的心态。
“嗯，小弟弟们，上学还是挺有趣的。”
凛也如是说道。有时候觉得小孩子真是了不起，能被美少女温柔的喊小弟弟还不脸红心跳。
“诶……大姐姐们，同学都和大哥哥一样无聊，和他们完全没有共同话题啊。教的东西也都很简单，妈妈还会在课后给我报补习班，你们看，不是很无聊嘛。”
两人低着头，可能是在思考着小孩子这几句话的合理性。我把手里的纸杯放到嘴边，往喉咙里倒入了一点与家中味道完全不同的桶装水。
“你的同学都是什么样的人?”
“哇！大哥哥诈尸了，好可怕……嘛，无聊归无聊，不过都是很好的伙伴呢。书本没带，他们会主动帮我去别班借。红领巾落在家里，他们会把自己备用的给我。铅笔丢了，他们会翻遍整个教室帮我找……但就是这些方面，让我觉得他们很烦啊。”
“请你告诉我，他们做的这些事有哪里不对吗?”
笔直从沙发上坐起，跑向位于办公室后端的四人。语气不知怎地，突然认真了起来，对于小朋友来说有些重了。吓得他们直接拉住了身边两位大姐姐的手。
但我真的一直不能理解，凭什么帮助别人，反而会被反感啊。
这是用任何数学上的推导公式，都绝对不会得出的结果。
帮助别人，让自己和他人同时收获快乐。为什么到最后，双方都会有不满呢?
“路、路尘，你注意下自己的语气啊，不要这样和小孩子说话。”
南赶紧把两位小朋友拉到自己背后。
“你们两个，快点回答我的问题。只要回答我，功课我都可以帮你们写。”
“你们啊……在干些什么啊?”
班主任搬着一叠试卷走了进来。
“没什么，在玩游戏，老师不用担心。”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背过来摆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
“大哥哥是在和我们玩、玩游戏啊……刚、刚才好可怕啊。”
说话甚至都带上了哭腔。
把小孩子弄哭，我竟然干出了这种事吗……这是三个多月来，我最不像我的一次。
一堆记忆再次从脑中存放垃圾的回收站被还原出来，头有点昏昏沉沉的，大概是因为起早了。
“路尘，把小孩子弄成这样，是不是该负点责任呢?”
凛就站在那里。风吹起的不仅有窗帘，还有她的长发，一同在秋日早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总感觉，最近愈发的不能像刚开始一样洒脱了。
“是，对不起。老师，这个星期的值日，都由我来做吧。小朋友，等一下我会去便利店给你们买关东煮……”
对着班主任和小孩子都深深的鞠了一躬，我走到原本所在的沙发处，按下饮水机的开关，把纸杯里的水加满。
“嗯……正好。值日不用你做，我们班运动会的总负责人还没有决定好，就由你来当吧。”
听到这话，纸杯里的水都被抖出来几滴。
没搞错吧?开学的自我介绍不会被当成是场面话吧?而且开学至今，像选班干部这种班级大事我完全没有主动参与过。态度可以说是十分消极。
具体来讲，每每有选人这种事，我不是在睡觉，就是借口是去卫生间实则到外边溜达，过个十几二十分钟再回来。
我觉得班主任也应该知道我这一特点，从来没有强制要求我去当个一官半职。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把运动会，这一向年级呈现自己班级的绝佳机会，交给我这种人来负责。
我看你，是想在全校面前丢人了。
“一个月的值日行吗?这种事，怎么能交给我这种办事效率低下，态度恶劣又不负责任的人。玩笑不是这样子开的。”
“不行。其实啊，我本来就计划好，让你来当的。“
班主任摸了摸孩子的头，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并示意南和凛先把他们带到外面去。随后坐在办公桌前，两手交叉托住下巴。
教师特有的威严感让我不得不乖乖的站到一边。
“路尘，我当老师的时间并不是很久，你这样的学生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不光是你，可能教龄十几年的老师都没见过吧，我这种虚有成绩，实际上很差劲的人，早就无法在社会上立足了。
“高一的时候，南经常去找你吧。”
身为班主任，对班上的每一个学生的观察果然是细致入微。
“她是什么样的人，我相信与她关系很好的你比我更清楚。我并不觉得她会对你这种死气沉沉的人感兴趣。”
我无法否认。
“还有凛。说实在的，老师我都觉得和她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那家伙，表面是那样，私下里还是很随和的。”
我只是说出了内心的想法罢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整个班级那么多人，只有你能让她展现随和的那一面?”
我不敢看向她的眼睛。因为那如同一面镜子，反射出了另一个我，那个另我都讨厌的我。
凛不同寻常的一面，难道只有我和南知道吗?我不能也不敢去相信。
“就是这一点，才让我产生了这一想法。如今我把它付诸实践。”
说罢，钟楼悠扬的钟声响起，班主任也站了起来。
“至于结果会怎么样。就当是我的一厢情愿，不在于你行不行，而在于你想不想了。”
门打开带来的微弱气流把一张试卷吹到了地上，我弯下腰捡起那张空白的试卷。
真刺眼，这秋日的阳光。原来你带给人的心情，也是上天安排好，对我这种人的惩罚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