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到处都是火,红色的火焰如同一张巨大的网,牢牢地囚住惊慌失措的人们,阻挡他们逃离的脚步。
哀哭声、哀嚎声、尖叫声、咒骂声不绝于耳,尖利的如同金属划过玻璃的刺耳笑声穿插在其间,让人忍不住汗毛竖起,呼吸加重。
热,很热,非常的热。
仿佛置身于一个大火炉中,哪哪都是热的。
脚上的鞋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很快地他便能感受到脚心的赤热,促使他不得不四处去寻找稍微凉爽一点的地方。
然而事实却让他失望了,无论走到哪里,那股热就跟到他哪里,就好像有自己的意识般,怎么甩都甩不掉。
热气翻腾,热浪滚滚,裸露在衣物外的皮肤很快就承受不住这吓人的高温,汗水跟瀑布一样往下淌,眨眼的功夫,身上的衣服就变得湿湿嗒嗒的,贴着身体黏糊糊的难受。
他怎么又来到这里了?这到底是哪里?为什么又会进来的?
不行!他得逃,逃离这个诡异而恐怖的世界。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尖锐的笑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几乎穿透他的耳膜。他抬头看,除了那一片被映照得红火的夜空,再也看不到其他了。
“救救我!救救我——啊啊啊啊啊!!!”
那一记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男性的哀嚎让他的心深深地颤动着,即便不能看见,他也能想象得到那人所遭受的痛苦是何等的大。
“请救救我——我不想死啊!!不是说不会受到任何处罚的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骗子!!一切都是骗人的!!!”
忽然,一阵歌声飘飘渺渺地传来,像是女人的声音,又像是男女合唱,声音时而高亢,时而又很恐怖,来回切换着,歌曲也时而急促,时而诡异,不知为何,总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是——
来自地狱的吟唱!
是的,就是这个样子!
即便他不曾见到过地狱是什么样子,然而此刻,他却有种深有体会的感觉。
这里——就是地狱!!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微弱的女性的求救声从他身边响起,他循声望去,依然是一片刺眼的红色,望不到头。
忽然,他的右脚踝被猛地抓住,那力道大得几乎能捏碎他的脚踝骨——
那哪里是人的手,分明就是骨头!没有一丝的血和肉,只剩下森森白骨。五指成爪,紧紧抓着他的脚踝,不让他离开。
阵阵寒冷从脚踝那里往上移,如同无数的小蛇,吐着信子游移。
“啊——!!!”男人猛地从床上弹坐而起,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沿着他的额头和后背滴下来,落在身上那床薄薄的破旧的被子上。
他抹了把汗,就着窗外森冷的月光茫然地环视了下四周——是他的房间没错,虽然家徒四壁,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但的的确确是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房间。
吐出一口浊气,他疲惫地靠在冰冷的墙上,即使是这一年当中最热的七月中旬,他却仍然觉得有些许冷——
从心里散发出来的冷。
这是第三次了,相同的梦境,不同的场景。从最开始到现在,好像这些场景可以连在一起,却又仍然零零散散的,加上他一醒来记忆就变得开始模模糊糊,对梦境记得也不是很清楚,除了心里的那股深深的恐惧还在,提醒着他在梦里所经历的一切,他真的很怀疑到底他有没有做过梦。
“怎么回事?又做噩梦了?”
一声酥到骨头里的女音将男人的心神完全拉了回来,他眨了眨眼睛,看到床尾那光溜溜白嫩嫩,如同刚从泥地里挖出刷洗干净的莲藕,不,是一具魂魄。
性别:女
状态:已死,死因不明,现以魂魄状态留在他家
年龄:未知
三围:98 78 98
呸呸呸!男人别开目光,咳嗽着来掩饰他的尴尬。
这跟他有关?
“原来是你啊,我就说我怎么又梦到奇奇怪怪的东西了。”男人极不自然说,眼睛都不敢乱瞟的,就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你赶紧把衣服穿上。”
“嗯?为什么?”女鬼挑眉,戏谑地望着他,“你们男人不是最好这口了吗?”说着,她四肢并用地往他那边爬了几步,直起身并挺了挺胸,以彰显她傲人的身材。
“咳咳!并不是每个男人都这样的,何况……”你还是只鬼啊,啊呸!你就没点自觉的吗?!只能看不能摸的悲惨你懂吗?!男人在心里吐槽。
“切,不解风情!”女鬼冷哼一声,似乎很不满的样子。
男人做了个扶额的动作,“话说你怎么还赖在这里?不应该是哪来回哪去吗?”
已经“穿”上衣服的女鬼坐到他床沿,一边拨弄着她的头发一边漫不经心道:“去哪?我能去哪?外面太危险了,还有人在搜寻我,我不敢出去,一出去我就没了。”
“谁找你?你一直说有人找你,但我看除了我也没人可以看见你呀。”
女鬼笑了笑,表情有些魅惑,“这你就不懂了,这个世界能看得到我们的可不止你一个。”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男人也懒得去计较了。
这次,她穿的是一件墨绿色上头用金线绣着牡丹的旗袍,每一次见到她,她都穿不同颜色的旗袍,配合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什么叫东方女人的韵味,从她身上就能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男人紧紧盯着女鬼,总觉得她今天穿的这件旗袍很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再说我在你这儿又不会碍着你什么,我不吃又不喝,还不占你地方,更重要的是,我长得那么美,天天被你看你还占便宜了呢。”
这话虽说不假,但男人总觉得很别扭。
她没打扰到他是真的,但事实上,她却确实有打扰到他的时候。
比如他脱的光溜溜洗澡时,或者上厕所时,她总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措手不及,不知道该遮胸还是下面的小兄弟。
“英雄,突然想起我在一个地方存了一笔钱,你有没有兴趣?”女鬼突然说,“反正我自己用不来,不如你拿去花了吧,话说你最近不是很拮据么……”
前几天还被房东催房租来着,对方下达了最后通牒,一个星期内再不交房租就要把他联通他所有的东西一起扔出去——嗯,话说回来他真的是连件像样的东西都没有啊。
“不行!我不能用女人的钱!”郝英雄不等她讲完就打断她的话,“再说我已经找到工作了,再撑个五天就能领到工资了。”
“虽然我很钦佩你,但做人有些时候不要这么死脑筋的好。”说着,女鬼一头钻进墙壁里,露出肩膀和脑袋在外面,“男儿膝下有黄金是不假,但还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再说我是借你,算了,等你什么时候真有那个需要你来找我便是。”
说完,她完全消失在墙壁。
“滴滴滴、滴滴滴——”床头柜的闹钟突然响了起来,郝英雄转头,只见时针指向3的数字上。
啊啊——还早啊,距离工作还有5多个小时呢。
郝英雄身体往后躺回床上,闭着眼睛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眠,而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快一周了,白天上班他完全靠同事给的红牛硬撑着,身心都遭受着折磨。
“到何时才是个头啊?”他叹气。因为以往只要他闭上眼继续睡,梦境会延续,直到他醒来的那刻。
真希望今夜不要再继续了,让他睡个好觉。
等等!今天好像有哪里不对!!
郝英雄猛地弹跳起来,目光盯着那个破旧的闹钟,呼吸急促起来。
以前这闹钟都是早上六点才响的,但是这次却是凌晨三点!
是谁改了响铃的时间?这个房间在他出门的时候进来过其他的人!
所以,到底是谁?又是带着什么目的来的?
凝神探测四周了会儿,除了墙壁里那只在咿咿呀呀地唱着不知名的歌,窗外草丛里蝈蝈响亮的叫声,晚风吹过的呼呼声以及偶尔大街上开过的车子引擎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异常的声响。
郝英雄狐疑地靠在铁床床头——不可能是墙壁里的那只给他调的。
难道真的是他记错了?他浑浑噩噩地躺下,闭上眼假装休息,心神却依然警惕着。
“看来真的是我多疑了。”敢测不到任何的异样后,他拉了拉被子自嘲,“睡吧,待会儿还得工作呢。”
在距离他住处的五十米以外的高楼顶上,纤瘦的身影如同一棵苍劲的松树直直站立。
夜风吹起她瀑布般的长发,稍微遮住了她的脸。
在她身后那巨大的比她还要高的,有着长柄的镰刀甚是醒目,月光倾洒在刀身上,如流水般晃动,一直流到刀尖,汇成一道极细的光束。
最后一记布帛摩擦的声响,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顶楼,留下一地的冷月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