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晚风徐徐,林琛站在大牛后方,右手搭在大牛的肩膀上,闭眼感受凉风穿过面颊,穿过发梢,破烂自行车格登格登震得厉害,大牛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今天的事,翻来覆去就是他兴奋得不行,兄弟们将来都是要干大事的。
说到一个段落,想起要关心林琛。
“不过你左手没事吧?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自己从座位上摔了?”
“没事,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我这属于报应的一环。”林琛动了动左胳膊,还有点疼,莉莉掐了一下,自己又往桌角上撞了一下,但估计就皮肉伤,只是他装的严重点罢了。
苏瑾心软。
“什么报应,你惩戒洪痦子属于替天行道好吗?胡说八道,封建迷信。真有报应兄弟跟你一起扛!上天不公,我们就逆天改命!”
大牛愤慨,一股热血上涌,林琛哦了一声。
自己这属于性.方面的罪了。
那一吮把苏瑾吓到了,她惊慌的一推,林琛本来整个身子的重心都往她那里倾,被推了以后往后摔,直接跌到隔着走道的隔壁同学座位上,咣啷好大一声。他只说自己摇着椅子玩,没想到玩过头了。
下午他就不时的吸气捏一下左胳膊,每次苏瑾都会迅速抬头看他。
倒是摔得挺值得。
哎!时间能不能快进到苏瑾十八岁生日那天?
“诶?林琛,你看你家楼下怎么了,停着警车呢?”
林琛心一沉,让大牛把自行车停下,自己走过去,靠近才发现林笑正站在警车前和一名警察说话。林笑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印着公司标记的包都还背着,显然是刚下班就被堵在门口。
林琛心下一紧,忙往前两步。
“姐!”
“小琛。”林笑一看林琛,眼泪又不受控制掉下来。
“沈阿姨她……她自杀了。”
林琛紧紧抿住唇。
即使他想推一推这个命运的齿轮,命运齿轮终归太重了。
警察看了一眼林琛,见到林琛身上知年高中的校服时神情微微友善了些,继而转向林笑。
“所以沈女晚上最后见到的人是你,没错吧?”
“我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人拜访,但我离开时应该正好九点半,我陪着阿姨一起看完《欢乐今宵》才走的。”林笑虽有些哽咽,逻辑却很清晰。
“沈女死亡时间初步判断是凌晨一点至三点间,跟你应该没关系,目前室内也没有被从外部入侵的痕迹,死者身上没有挣扎伤痕,研判应该是自杀,但因为没有人可以证实你九点半从屋里离开,还是需要你跟我们到警局内走一趟,做个详细笔录。”
林笑一愣,继而点头挤出笑容,那笑容却十分勉强。
“配合调查是应该的,我跟警察同志去。”她转头对林琛道。
“小琛,来不及给你做晚饭了,这里有五十块钱,你拿去吃晚餐,别乱花。”
她和警察一起上了警车走了,大牛一直远远看着,现在才牵着车走过来。
“林琛,怎回事,警察怎么把你姐带走了……哗!你干嘛呢?”
林琛左手握着那五十块钱,冷不妨右手往自己脸上猛地一甩,清晰地五指印立刻浮现在白净脸上。
我真他妈就是个傻.逼!
“你是不是疯了,自己甩自己巴掌,喂!”
大牛还没说完,只见林琛转头就牵走他的自行车,一蹬上去,踩着踏板就往前猛追。
“自行车借我一下!”
“什么?你要干嘛?等等,你不是说你不会骑自行车吗?原来你这么久的时间都在白嫖我当司机!算什么兄弟!?”
大牛跳脚在后面狂吼,他试图想追林琛,但一身的肥美五花肉有效的提供速度debuff加成,没两百公尺他就停下来喘气,追不动了,只能看着林琛的车尾喘得说不出话来。
怪了个鬼,林琛不是不会骑自行车吗?
林琛确实本来应该不会,但后来学会了的。
他拼命踩着踏板追尾那辆警车,警车内负责开车的警察看竟然有个高中生猛追在后面,也错愕了下。
“长官,后面有人。”
林笑也惊讶的跟着转头一看。
“那是我弟弟!”
警察遂慢下来,看着那名高中生踩着自行车接近,副驾驶座的警官摇下车窗。
“同学,什么事?”
“我姐姐跟你们去做笔录,我也要跟着。”林琛的神色沉静,林笑从后座探头过来。
“我去做笔录很快就回来了,你跑过来……不对,林琛,你什么时候会骑自行车的,你脸上又是被谁打的?”
“没人打我,我打我自己。”
“啊……!?”
警官思索半晌,看林琛是高中生,又似乎只跟这个姐姐住一块儿,唯一的姐姐出事,担心也是正常。
“既然是家属,那你上车吧!”
一边用下巴示意林琛从后方上车,谁想林琛一口拒绝。
“不了,我这辆自行车是借的,我就跟着你们骑,你们开慢点就好,等结束笔录我把我姐载回来。”他说话时神色沉稳,不卑不亢,让两名警察都有点意外,现在高中生都这么稳得住吗?毕业两三年的警察都没他这气度。
“行吧!小陈,一会儿开慢点。”
警车又开起来,林琛踩着跟在后面。
警局并不远,大概就二十分钟路程到了,如果不是林琛骑着自行车要跟着,还能更快,林笑进去做笔录时,林琛就坐在外面等,不时往里面看,神色难得紧绷。
这一切都要怪他,如果他没有自作聪明让林笑去给沈阿姨回礼,今天这件事就不会发生,想着也许能改变沈阿姨的命运呢?要也是他自己去,为了规避所谓的“惩罚”,测试能改变命运的幅度,他让姐姐替他去了,可是当看见林笑的神情时,他后悔了,非常后悔。
他把手埋进掌中,咒骂自己的愚.蠢,离开林笑太久,他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警局,是林笑最不喜欢的地方。
一来就要做噩梦。
这和他们的父亲脱不开关系。
林琛的父母因爱情而结合,又因了解而分开,浪漫的艺术家父亲碰上乖巧偏执的母亲,那时母亲还在护校就读,而父亲出来写生,一眼望见在公交站等车的女学生,一张速写,成了两人陷入热恋的契机。
不久就有了林笑。
他们也曾过了一段好时光,但不过三年多,父亲便厌倦了,开始夜不归家的生活,用他的说法是……艺术家需要灵感与浪漫,他也许是真找到了,因为他确实开始走红了,但同时也找到了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绯闻女友。
最后要跟母亲离婚,母亲坚决不肯,拖延了一年半,还是上法院离了,林笑被判给了当时有更高经济条件的父亲,同时也因为林琛母亲的精神鉴定状况不稳。
离了婚母亲还是不死心,拼命的纠缠父亲,而父亲很浪漫,浪漫到觉得全世界的女人都需要他照顾,对这前妻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两人离婚还滚了几次床单,有了林琛。
林琛的母亲认为丈夫之所以与自己离婚,是因为没给他生个儿子。
林琛的到来让她狂喜,认为林琛是她修复婚姻的最大筹码,丈夫肯定会回心转意回到自己身边,但没等到,那位浪漫父亲已经先因为市场风头过去,被人们遗忘,承受不了打击自尽了。
林笑在十四岁的时候,带着父亲剩余的微薄遗产来投奔母亲,姐弟终于同住。
然后又在十八岁成年时,带着十二岁的林琛离家出走,母亲并没有来找他们。
在那段同住的时间里,林琛才知道,这个一直让他羡慕妒忌,看着很幸福的姐姐,不过是看起来,父亲常年花天酒地,不管女儿,后来事业不顺,酗酒家暴,常常闹事。
林笑曾因为邻居报警虐童而进了好几次警局,也因为自己父亲喝酒闹事得去警局接他,她的青春里,大半和警局挂勾。
以至于警局成了林笑的噩梦之一。
当时他们选租屋处时,其实有个离警局更近的租屋,价格、房屋条件都差不多,一般人肯定选那边更安全,但林笑说什么也不肯。
她怕得发抖。
这就是,总是笑着的,他的姐姐,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