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黛儿问那女孩，但她只是不说话。
于是黛儿转头，准备回到自己的小窝——暂时的小窝，不过也想不到什么其他住的地方。
走了大概四五百米左右？黛儿听到，那个女孩儿似乎在默默地跟着自己。
黛儿回头，猎刀指着那女孩儿，她突然被吓到，有些瑟缩，然后站在了原地。
“不要跟着我。”
黛儿没有继续往仓库的方向走，她有些害怕这个女孩儿是某些佣兵组织的“舌头”，然后借用她的同情心，端掉黛儿的老巢。
入秋的夕阳下，空气中带着细小的沙尘，和冰冷的讯息——白发女孩儿打了个喷嚏。奇怪的是，黛儿的肩膀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只是有点儿被吓到而已，她这么向自己解释。
他俩这对奇怪的组合，已经在城市的废墟中走了将近半个小时，走过了寂静的商店，工厂和居民小区，有些地方还残存着战争的硝烟痕迹：这些地方的居民现在在哪里呢？或许是在龙门，那九龙城寨一样的鸡笼平民区？或许是在哥伦比亚的“大拓荒”中贩卖自己的血肉？又或许哪儿也没有去，尸骨随着卡兹戴尔一同沉寂？
黛儿也不清楚，她只是这么默默地走着，太阳已经落下山，天空中出现两轮圆月的浅淡痕迹：相比地球时候无趣的天空来说，，这里奇妙的夜空堪称奇迹——不过她一般没有时间去欣赏。
现在就更没有了，她要快点甩开那个跟屁虫。
走过日落西沉，夜晚的废墟格外的宁静。这里过去曾经是卡兹戴尔一处重要的移动城市，废弃之后也成了不少雇佣兵，黑市商人，运输队和天灾信使的中转站。
黛儿开始小心起来：她还从未在夜晚活动过。给予她生活物资的那两个佣兵告诉她，这里的夜晚是狩猎的“区域”，并不安全，想法，是猎手的乐园。
她正打算结束这一切：和那女孩挑明，或者快速逃掉，这之类的。但是不远的街区，突然传来由远至近的喧闹声：声音嘈杂粗犷——不像是善类。
黛儿警惕地弓下身子，在默默赶路的时候，她已经将步枪差不多组装完成——又是来自萨科塔的直觉！子弹上膛，原本是扳机的地方现在镌刻着高妙的法术符号：黛儿看不懂这些，但不妨碍她把枪拿在手上狐假虎威。
“嘿！瞧瞧我发现了什么！*卡兹戴尔粗口*，一个拉特兰的小母鸡！”
坏了。
十数名佣兵从前方逐渐包抄上来，微微弯腰，走路的姿势像是掠食的鬣狗，灰蒙蒙的一片，掩饰在卡兹戴尔轻纱一样的薄暮中。
“这本应该是个很好的晚上。”凌冽的语句从黛儿的唇中吐出，她尽力地去模仿在地球上曾经从电视中见过的领导与元首，光环照下清冷的光芒，却没照亮眼下的阴影。
“咳，你要是从了我们，这也是个很……很好的晚上。”
佣兵头子贪婪的目光在黛儿的身上梭巡：那柄看起来就高级的守护铳，三万龙门币；手中提包的重量判断，大概是些不知道从哪儿搜罗来的压缩饼干——一千龙门币；一名未成年的女性萨科塔，二十万龙门币，有价无市，王庭的诸侯们最喜欢这口，纯洁的天使女孩儿在他们身下哭泣——或许可以带上身后那个白头发的小崽子搭配售卖？赚的也许更多。
他舔了下嘴唇，目光从贪婪变成残忍，毒蛇信子一样的视线让黛儿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枪——不怎么专业的心理动作，被佣兵头子很明显地察觉了。
对方不由觉得胜算更大，举起右手，身边的人形鬣狗发出野兽一样的欢呼吼叫，试探着往黛儿的方向摸去：
可以说，这是黛儿在卡兹戴尔遇到的第一股成建制有武器的暴徒——这种人在卡兹戴尔境内还算常见，只是一般不会，也不太敢去惹拉特兰的公民：毕竟光环就代表着绝对的武力，绝对的“真理”。
这些人不是这样——似乎是矿石病，也或许是别的什么麻醉身心的手段：何时何地的战争废墟中都不缺这个售卖，精神刺激和肉体刺激，燃烧的草药和**的肉体，千篇一律。
黛儿没有试着开枪——这看上去有些类似美军现役制式步枪的壳子，实际上只是个“法术飞弹发射器”，萨科塔的记忆中并没有给予源石技艺的手段和修行方法，现在的黛儿小姐缘木求鱼。
身后的白发女孩儿有些恐惧，想要找个地方退回去，但是看到背后也逐渐围上来的灰色佣兵，她的脚步却是从心地往黛儿身边蹭了蹭——最后蹭到了黛儿背后，扯住了黛儿的衣角。
可能是觉得她并没有什么威胁吧，黛儿没有管背后的那只小手，权当她在帮她牵制后背的敌人。
“现在如果离开的话，我不会追究。”
黛儿一开口就后悔了，这样说无疑把自己软弱的胸膛摆放在敌人面前：果不其然，对面的佣兵头子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
少不更事的诱人猎物……可真是令人心情愉悦。
等捉到之后，就自己先品尝一下吧，洗干净之后不会有人知道的。
但是然后，这弧度又收了回去：佣兵头子突然回想起来他的任务，他不是来充当捕奴队的，而是受理了金主的商业委托，来废墟中寻找失落的“财产”。
可想而知的，这种东西总是会引来不少爱管闲事的信使什么的……就像是鲜红的肉块会引来狼群，也会引来牵着恶狗的猎人。
猫鼠游戏，这样的周旋玩了二三十年，佣兵头子心中有数。
“情况不对，有诈，保持距离。”
在耳机中，头子这么吩咐着组成包围圈的佣兵们。他不认为那只萨科塔在摆空城计。
有些信使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伪装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大少爷，把敌人引入包围圈之后就展露真容，欣赏对手惊恐的表情——“扮猪吃虎”，一个炎国人常说的俗语，头子觉得很贴切。
他怀疑黛儿是这样的人，因为她现在头上细小的汗珠，微皱的柳眉，和有些颤动的眼睛——装的太像了，以至于一眼假。
虽然头子手中现在拿着的银色手枪，上面沾满了一名倒霉萨科塔的血液和脑浆，但是萨科塔毕竟是危险的种族，头子也懂得权衡利弊。
为了二十多万龙门币付出至少两个同伴的性命——不值得，雇佣一个合心意的同伴至少要分出十五万的利润，亏本的买卖佣兵是不会干的。
很好，没想到吧，信使，你被我摆了一通！佣兵头子露出无所不知的笑容。
“所有人，准备退——”
！！！！！！！
撤退的命令还没有下达，佣兵群就被猛然闪烁的白光瞬间致盲——生活在恶魔之国的他们，在内战之后就很少再看见太阳了 。
光芒之后的，是响声，火药的生灵降下祂的愤怒，空气在颤抖，钢铁在怒吼，躯体化成蒸汽。
响声之后的，是漫天的血雨——身边断肢稀稀拉拉的从天上掉下来，掉到黛儿和身后那个白发女孩儿的头上身上。
黛儿浑身都是血迹，好似刚从地狱中爬出的路西菲尔，失乐园中的大天使，令人望而生畏。
她并没有她所表现得那么好：事实上，现在她的耳朵还在轰鸣——身后的女孩儿噙着泪，脸上被已经流下来的泪痕冲刷出道道灰尘的痕迹。
但是白发女孩儿的手中死死地攥着那个用来调制炸药的遥控器，不远处的佣兵头子目眦欲裂：他的想法是对的！那个萨科塔和她背后的白发恶魔崽子是一伙的！！自己险些着了她们的道！
现在已经亏损了——！！！十多个佣兵的雇佣费！
这次寻宝全完蛋了！他雇佣了整个卡兹戴尔南方最好的佣兵！！他甚至搭上了他全部的财产！甚至还用妻子家的老宅作担保从哥伦比亚的公司那里套出了贷款！全部投到这次行动中了！
佣兵头子的眼睛瞬间充血，变成了可怖的深红色——如果黛儿能够看到的话，一定会为此感到惊讶的。
但是她并没有作战经验，她还沉浸在八岁的女孩儿会熟练使用炸药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中。
……她甚至以为这个女孩儿连压缩饼干的塑封都拆不开！
银色的手枪被摇摇晃晃地举起，瞄准黛儿漆黑的发顶：
这个信使——
这个拉特兰的*卡兹戴尔粗口*！！！
怎么敢这么傲慢！怎么敢？
他并不知道黛儿并不是对他的偷袭行为无视，而是根本没有发现——不过到了人已经接近癫狂的时候，和他解释什么恐怕也是不清楚的。
“砰——！”
灼热的蚀刻子弹从枪管中射出，以数千米每秒的初始加速度射向黛儿的后枕骨：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它会穿过这个年轻天使的枕骨，脑干，小脑和海马体，最终从眼眶中射出，带出一大片鲜红和灰白混合的液体。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没有人能够逃过子弹，就好像最快的高级轿车也跑不过时光。
一直到将要GG还没有名字的佣兵头子双眼圆睁，像是看到了什么此生中见过的最恐怖的事情：
然后，这颗子弹就突兀地消失在黛儿的脑后，就好像它从来没有出现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