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狂想曲-VII 初见
黑袍人知道,自己本不应该离开那片寂静而永恒的空间。她受损的记忆尚未被修复,身体的状态也有点不稳定,但她还是钻出了令人窒息的黑暗,抓住了那一缕淡淡的月光。
继续在那种地方呆下去,自己会疯掉的吧。黑袍人仰头望向高悬于天际的明月,任由皎洁而清冷的光芒洒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在她漆黑的眸子里留下一个明亮的光斑。
真是的,自己当初就应不应该拒绝那个好心的女孩,跟她一起出去多好。黑袍人有些无奈地想着。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不知道这个世界泡里的月亮,和现实世界所看到的是否相同呢?
说起来,在创造她的那个家伙所处的世界里,今天似乎是中秋节。不知道自己此时看到的月亮,和他们那个世界的是否相同呢?不管怎么样,还是要祝他和他的读者们中秋快乐,每天都幸福安康。
又看了好久,黑袍人这才收回目光。她缓步穿行在夜幕笼罩下的山林间,向着远方那座灯火通明的城市走去。
她知道自己正身处何方。
当她产生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的想法时,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唯一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这里。甚至还没经过思考,她就已经来到了罗马城的郊外,尽管内心深处还藏着一丝恐惧和逃避。
她走着,走着。没有了那根白色的拐杖,她感到有些不适应,就随手拾起路边的枯枝握在手中。树枝有些粗糙,把她柔嫩的掌心磨得有点疼,但黑袍人并不在意。
去看看吧,就算最后什么也没看到也没关系。她安慰着自己,行在崎岖的山路上。
……
“奥托!”白发苍苍的传教士怒目圆睁,“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
“别激动,我的朋友。”
奥托笑吟吟地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我一向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保罗阁下,又何来违约一说呢?”
“言出必行?”保罗嗤笑一声,“从一个星期前一直到现在,仅在罗马城内就发生了不下数十起针对天命教士的暴力事件,共和国政府不光不为受到不公正待遇的我们出头,反而大加驱逐和迫害,这就是奥托执政官所许诺的支持吗?
“你在理解上可能出了一些偏差。”
奥托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慵懒地靠着椅背。
“只是仁慈地驱离,而不是将你们绳之以法,就已经是最大的宽容和支持了。”他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朋友,你可不要忘了,我除了是罗马的执政官以外,还是朱庇特神庙的大祭司。对于你们这种异端信仰,斩草除根才是天经地义。你难道会以为,我会纵容神圣的公民们被你们所蛊惑吗?”
保罗攥紧了拳头,不怒反笑:
“奥托执政官,你难道就不怕我在这里刺杀你吗?”
“哈哈哈哈哈……”
奥托放声大笑,笑声回荡在仅有他们两人的密室里。
“咱们都是明白人,就不用说这些毫无意义的威胁话了。坦白来讲,你无法杀死我,或者说,是不敢杀死我,我说的对吗?”
奥托碧绿色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对方表情上的细微变化。
保罗目光闪烁着,最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不得不说,你真的很聪明,也很有胆魄。再考虑一下吧,以你的才华,如果肯与天命合作,罗马共和国一定可以在崩坏手中撑得更久些。”
“道不同,不相与谋。”
奥托缓缓摇头。
老人不再说话。他知道,想在现在就转变奥托的想法,让他皈依天命,还是有些异想天开。
“希望你不会因为今天的选择而后悔吧。”
保罗留下一句淡淡的话,拂袖而去。
直到老人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奥托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他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冷汗不知不觉间已经湿透了后背的衣衫。
太可怕了,这个家伙还是太可怕了。奥托见识过保罗的威能,想要在言语间与之针锋相对,还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智慧的。幸好,这些品质都是他恰好具有的。
平心而论,奥托并不是因为信仰的原因而排斥天命。他虽身为最高神庙的大祭司,但深知罗马的多神教并非是真正的信仰。他之所以拒绝与天命合作,是因为对他们的忌惮。
天命这个组织,实在是太可怕了。他思来想去,竟在共和国里找不到任何一股能与他们匹敌的力量。如果不加防范,天命一定会成为“执政官——元老院——公民大会”这个传统的权力结构之外的另一方巨擎,严重威胁到共和国权力的平衡和稳定,从而动摇罗马的根基。
而且,因为那件事,因为她,奥托绝不能原谅天命。一想起这些,奥托就会抑制不住地攥紧拳头。
于私于公,奥托都对天命缺乏好感。虽然奥托是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但他也深爱着自己的祖国,愿意捍卫神圣的共和国政体,不允许它被任何人,任何组织亵渎。
因此,他今天这才鼓起勇气,冒着极大的危险顶撞了可怕的白袍教士,并且最终取得了成功。
成果是显著的,至少奥托知道了,他自己对于天命而言具有某种特殊的意义,以至于天命绝不能容忍他被杀死。这将成为他未来最重要的筹码,尽管此时的奥托还不知道怎样对之加以利用。
奥托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站起身来,走出密室,来到长而漆黑的走廊中。
为了保密,他专门吩咐不要给这条密室前的走廊点灯,因此这里在夜里漆黑一片。奥托透过玻璃窗,仰望着夜晚的天空,想着心事。
他能感觉到,共和国正处于多事之秋,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他来操心了。叛乱、崩坏、内战……这些就足以把他这个执政官弄得焦头烂额,偏偏在此时,犹如定时炸弹般的天命在罗马扎下根来,让他片刻不得安心。
而且,另一位执政官,他名义上的同盟者瓦尔特也不是省油的灯。奥托清楚,瓦尔特有着无比宏大的志向和抱负,即使是他身边的人,也不能窥见他计划的全部。当他与自己志同道合时,他称得上是个可靠的朋友,可一旦他决心与共和国为敌,梦想着颠覆传统的政体,建立一个全新的社会时,他就会成为最危险的敌人。
轻叹一声,奥托心头一团乱麻,不同的滋味混合在一起,让他有些烦乱。
“瓦尔特不是一个可以信任的盟友。他虽身在北方,但依旧派人监视着你,比如那个经常跟在他身边的银发小女孩。”
轻柔的声音从身边响起。奥托一惊,连忙声音传来处看去,发现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袍中的神秘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我想,他一定害怕你会做出什么有碍他计划的事情来吧。”
黑袍人似是没看到他震惊的反应一般,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她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声音,奥托能听出来,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应该是由年纪不大的姑娘发出来的。
“虽然这样做有些没礼貌,但我还是不得不在交谈之前询问你,请问你也是来自天命吗?”
黑袍人实在是太过诡异,而且给人一种似乎比保罗更强的压迫感,奥托自然会产生这种猜测。
“天命?不不不,我并不是他们的说客。”黑袍人微微一笑,“我此番前来,其实只是想做些交换而已。”
“交换?”
奥托有些警惕。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东西是能用来和这个神秘而又强大的黑袍人交换的。
“是的。我想你对于我一定还有很多疑问,很简单,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关于我的事情告诉你,与之交换,你也只需要告诉我一个故事就好。”
黑袍人的声音很温柔,让他听不出一丝的恶意。
“这当然可以。”奥托点点头,“只是你想知道什么故事呢?”
“关于‘卡莲’的故事。”
黑袍人轻轻地说着,她的话几乎要让奥托惊讶到蹦起来。
“卡莲?你怎么会知道她?”
关于卡莲的事,几乎已经成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隐秘,现在居然被一个陌生人如此轻易地说出,奥托自然吃惊非小。
“果然。每一个世界泡的‘奥托’,都会有属于他的‘卡莲’。”
黑袍人的话让奥托有些似懂非懂。
“怎么样,愿意和我交换吗?”
黑袍人微笑着注视着他。
“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
奥托回答着,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
白发男子一手提着不断滴血的重剑,一手快速地包扎着手臂上的伤口,偷偷地溜进了一处尚未倒塌的建筑物。
尽管形象颇为狼狈,但齐格飞眼中仍旧带着难掩的激动。他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战斗过了,他能感觉到,现在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已经进入了兴奋状态,渴望着活力和运动。
只是,眼前似乎有些麻烦。
先前,在估摸着大部队已经撤出好远以后,齐格飞下令让殿后部队分批次撤离,自己自然是留在最后。本来一切都挺顺利的,但一次凶猛的崩坏兽潮将他们冲散了,齐格飞奋力厮杀,依旧突破不了无边无际的崩坏兽所汇集而成的海洋。与手下的将士们失散了的统帅且战且退,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和过人的本领暂时甩掉了狂暴的敌人,躲进了这片房区之中。
把散落的石块堆在门口。虽然他知道这种程度的防御对于崩坏兽来说算不得什么,但至少能在心理上踏实一点。
做完这一切,他环顾四周,观察着这幢受损的建筑。
建筑只有一层,面积也不大,屋内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想必之前居住在这里的应该是户贫苦的人家。
他蹑手蹑脚地来到院墙旁,踩在石砾堆上谨慎地向街道眺望着。远处的街区依旧陆陆续续出现了崩坏兽的影子,这些烦人的家伙正迅速向空无一人的城市内部推进,将房屋、树木和道路尽数摧毁。
此地依然不宜久留。齐格飞将重剑**土里,靠着围墙坐下来,抓紧时间恢复着体力。
突然,他听到不远处传来杂乱的声音,一大一小两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急促又慌乱,明显是前面的正在被后面的追赶。等等,这声音之中,似乎还有……小女孩的哭声?
齐格飞赶忙从地上跳起来,一把将剑柄抓在掌心。他爬上围墙,向声音传来之处看去。
……
街道上,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紫发小女孩正被一只崩坏兽紧紧追赶着。她的头发不是芽衣那种深紫色,而是更为鲜艳的紫色,搭配上她那橙色的眼眸,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异之感。
只不过,此时的女孩显得颇为狼狈。她的衣服上到处都是尘土,一边竭尽全力的奔跑,一边绝望地哭号着。她身形一个踉跄,被脚下的碎石所绊倒,重重地摔在地上。在她身后,狰狞的崩坏兽举起了利爪,向着这只不听话的猎物猛刺而去。
极度的恐惧和绝望笼罩着她。女孩甚至忘记了哭泣,只是呆呆地盯着越来越近的崩坏兽,大脑一片空白。
一道从院墙上跃下的人影把她的注意力从对死亡的恐惧上拉了回来。身上沾染着鲜血的罗马人自上而下,将大剑重重地劈砍在崩坏兽的头颅上。这只崩坏兽等级并不高,身上没有坚硬的甲壳作为防护,一下子就被他劈成了两半。
解决了敌人,罗马战士站直身子,看向摔倒在地,小脸上还带着泪痕的女孩。
“你怎么还在这里,撤离的命令不是早就下达了吗?这里多危险啊,你一个小女孩……”
说着说着,齐格飞才意识到对方可能听不懂拉丁语。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把他的话用高卢语重复了一遍。
齐格飞的高卢语说得非常蹩脚,充满着卡壳和语法上的错误。这也没办法,谁让他年轻的时候没认真学习呢?就这点高卢语,还是和塞西莉亚恋爱以后跟着她学的……
“拉丁语……能听懂。”
小女孩怯生生地说出几个单词。
齐格飞一怔。高卢地区的教育普遍没有罗马发达,只有一些经常和罗马打交道的人,比如官僚、学者和商人,才掌握着拉丁语的技能。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才十岁左右,居然就懂得拉丁语?
“爸爸妈妈……都死了……我没有地方去……只能在这里……”
她的拉丁语发音很标准,但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害怕,她的话总是断断续续的。不过,通过这只言片语,齐格飞就足以了解到她那悲惨的身世了。
小姑娘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但先前与崩坏兽的追逐显然已经耗尽了她的体力。无论她怎么尝试,最终都失败了。
“来。”
齐格飞向她伸出了手。小女孩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握住他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呀?”
齐格飞蹲下身看着她。
“……西琳。”
小女孩还是有些怕生。她小心地瞄了齐格飞一眼,在确认对方没有恶意以后,这才吞吞吐吐地说。
这不是一个高卢人的名字,而更像是古老的希伯来语发音,齐格飞对于她感到更好奇了。
齐格飞简单地向她介绍了自己。在得知他是一名罗马将军后,西琳明显不像之前那么怕他了。即使年纪还小,但她也知道,罗马是可靠的保护者,每当崩坏侵袭的时候,他们就会挺身而出,将那些暴戾的入侵者赶回日耳曼尼亚的森林。
“我不是高卢人。”西琳向齐格飞解释着,“我们是闪·米特的后裔,爸爸妈妈和白胡子的老爷爷们吵架了,我们被赶出了家。爸爸妈妈带着我坐了好久好久的船,来到了这个山很多的地方。后来,爸爸妈妈被那种又白、又粉的怪兽杀死了,几个罗马的大哥哥救了我。他们让我快走,可我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就一直藏在这里,可还是被它们发现了。”
西琳看着不远处崩坏兽的尸体,小身板还是忍不住地发抖。
听着女孩不幸的遭遇,齐格飞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大哥哥,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迟疑了许久,西琳还是鼓起勇气。
“妈妈死之前对我说,让我到罗马去,那里有孤儿院,可以收留我,可我不知道怎么去哪里。大哥哥,能带我到罗马去吗?”
闻言,齐格飞感到鼻尖一酸。这也许就是一个临终的母亲对自己孩子最后的牵挂,也许只有真正为人父母,才能体会到其中那种温柔而又绝望的情感吧。
“没问题,我一定会带你去的。”
齐格飞向女孩保证。闻言,西琳的小脸上浮现雀跃的表情。她拉住齐格飞的衣角,怎么也不愿意松开。
……
“报告,没有发现齐格飞大人的身影。”
专管侦察工作的军官跑到塞西莉亚的马前报告着。
“继续前行。”
塞西莉亚把长枪挂在马环上,一提缰绳,率先向前行去。
“妈妈!”琪亚娜赶紧追上她,“我们已经离开关隘好远了,再往前,可就深入敌占区了,我们缺乏那里的情报,带来的人手又不多,不能再冒险了。”
塞西莉亚虽然百般不愿,但还是听从女儿的劝告勒住了马头。
尽管心情急切,但和罗马方面的沟通配合还没有到位,现在还不是反攻的时机。她此时最应该做的,就是固守比利牛斯山的隘口,静候瓦尔特的消息。
可是,即使齐格飞曾经向她保证,一定会安全回来,让她放心,可塞西莉亚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心呢?
从图卢兹撤下来的部队越来越多,可就是看不到齐格飞的身影。听那些士兵说,齐格飞亲自率领殿后部队留在最后面,依旧在和崩坏兽和野蛮人交战。
一想到那家伙有些疯狂的性格,塞西莉亚就会提心吊胆。每当她心神不宁的时候,就会带些人马出关巡视一圈,幻想着能见到齐格飞安全归来的身影,可次次都是徒劳。
今天恐怕也是如此吧。塞西莉亚叹息一声,拨转马头。
“喂!前面的,可是罗马的军队?”
隐隐约约的叫喊声从远方传来。塞西莉亚娇躯一震,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齐格飞骑着从一个哥特士兵那里抢来的马,向着这群人飞驰而来。他已经看见了飘扬的罗马鹰旗。
“齐格飞!”
塞西莉亚兴奋地迎了上去,两人激动地拥抱在一起。
“这位是……”
塞西莉亚发现了坐在齐格飞身后的西琳。齐格飞将他知道的关于西琳的身世告诉了妻子和女儿。
听着她那悲惨的遭遇,塞西莉亚和琪亚娜都有些感慨。塞西莉亚拉住西琳的小手,看着她那双橙黄色的水灵眸子。
“小朋友,以后就不用怕了。我们会送你到罗马去,在那里,你不用挨饿受冻,还会有很多很多其他的小朋友和你一起玩。”
“嗯嗯……”
西琳兴奋地连连点头。在她小小的心灵里,有饭吃,有衣穿,有人陪伴,不用再担惊受怕,那不就是天堂般的存在吗?在过去的日子里,这样的生活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琪亚娜。”塞西莉亚转头看向女儿,“你不是要去罗马吗?正好顺路把这个小姑娘带过去。”
“没问题。”
琪亚娜点点头,拉过西琳的小手,把她抱到自己的马上。她之前就已经和妈妈说好了,等到和齐格飞汇合,她就起身前往罗马,尽快把那枚关键的黑色晶体交给元老院。
……
曾经纵横地中海几百年的腓尼基人将这片辽阔的海域命名为“平静的海”,这不是没有原因的。稳定的副热带高气压带笼罩着它,持续的下沉气流在海面上掀不起一丝风浪。
伊比利亚和马格里布的群山像母亲的臂弯一样,为地中海遮挡着大西洋上咆哮的西风。汹涌的洋流撞击在直布罗陀海峡两岸陡峭的崖壁上,变得温顺而驯服,然后才能缓缓淌进温和的地中海。
狭长的桨帆船自西向东行驶在海面上,船上满载着卡斯蒂利亚(注,西班牙中北部地区名)的小麦、莱昂(注,西班牙西北部地区名)的羊毛和安达卢西亚(注,西班牙西南部地区名)的葡萄酒。
商人兼船长卡洛斯正斜倚在桅杆上,一手搭在舵上,一边漫不经心地欣赏着金色的粼粼波光,一边和身旁的白发少女闲聊着。
“莱昂的羊毛今年产量不好。”他摊了摊手,“秋季降水量太大,耽误了最佳的剪毛和晾晒的时候。要收一塔兰特(注,古罗马质量单位,1塔兰特约等于100罗马古磅,约等于今天的32.5五公斤)的羊毛,我甚至得跑七八个村子。”
琪亚娜点点头。她那活泼的性格和谁都能聊得来,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
“莱昂不是一直在打仗吗?被瓦尔特执政官击败的那些卢西坦人据说就退到了莱昂和加利西亚一带,还能去那里采购羊毛吗?”
琪亚娜有些好奇。
“那是当然。”卡洛斯爽朗地笑着,“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就得学会在夹缝之间生存。西班牙人(Spanish,原文如此,疑有误)和卢西坦人打仗,我们两边都不得罪,才能不受到战乱的影响。”
琪亚娜知道,这是生活所迫,也是商人一贯的生存法则,无可厚非。
就在这时,小西琳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琪亚娜姐姐!”她凑到琪亚娜身边,“船上的那些哥哥和叔叔们都在喝一种紫色的饮料,看起来很好喝的样子,我能不能也喝一点?”
“那是葡萄酒,小孩子不可以喝哦。”
琪亚娜把她抱起来。
“哦。”
西琳嘟着小嘴,但也听话地没有再闹。
“乖。”琪亚娜笑着拍拍她的小脑袋。
“卡洛斯先生。”琪亚娜转头看向商人,“真的没关系吗,那些葡萄酒可是货物啊。”
“没关系没关系。”
卡洛斯笑着摆了摆手。
“这是老规矩了。地中海没有什么风,桨帆船也主要靠桨来驱动,那些小伙子们干了一天活也累了,应该犒劳犒劳。”
“天色也不早了,晚上海面上凉,别让你妹妹感冒了,快回去吧。”
……
琪亚娜的房间是原来的船长室。在得知罗马的贵客要搭乘他的船后,卡洛斯诚惶诚恐地将最好的房间让了出来。他起初对于这两位来自军方的人物还是有点惧怕的,但等他们相处了一阵,才发现琪亚娜性格随和,很好相处,这才和她交了朋友。
船上的食物并不丰富,只有一些便于储存的干粮,好在小西琳是吃惯了苦的孩子,并没有对此提出什么异议。
“好漂亮啊!”
站在船长室里,琪亚娜能从舷窗看到西方海面上正缓缓落下的夕阳。
“小西琳,你要看夕阳吗?”
琪亚娜问正站在她身后,拽着她的衣角不肯松手的小女孩。西琳的个子不够高,在船上的几天里,她经常央求琪亚娜抱起她,这样才能看到窗外的风景。
可是,今天的西琳有些反常。她摇了摇头,只是缩在琪亚娜身后,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角。
“怎么了?”琪亚娜有些担心地蹲下身来,“是哪里不舒服吗?”
“嗯,头晕。”
自从吃完饭以后,西琳就没有了白天那种精神头。起初琪亚娜还只是觉得是因为小姑娘感到了船上生活的枯燥与无聊,没有太放在心上,现在才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是晕船了吗?”
琪亚娜抱起小女孩。她能感受到小西琳的身躯正在不断发抖。
琪亚娜有些慌张,毕竟她也还是个少女,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她将西琳放在床上,裹好被子,摸摸她的额头。
“还好,没有发烧。”琪亚娜松了一口气,“早点休息吧,说不定明天睡醒了就好了。”
西琳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在被窝里乖乖躺好。只是,当琪亚娜想离开的时候,她就会牢牢地抓住少女的衣角,说什么也不让她走,水灵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她,那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让琪亚娜舍不得抛下她一个人。
没办法,她只好挨着小西琳躺下。
海浪轻轻摇着,西琳就像躺在摇篮里一样。不一会儿,小女孩就陷入了不安的梦境。
见到西琳睡着,琪亚娜松了一口气,看来她的头晕还不算太严重。为了不让西琳半夜醒来后因为找不到她而哭闹,琪亚娜并没有离开,而是挨着西琳睡下。这样,也许能让这个孩子心安一点吧。
不知为何,琪亚娜总对这个身世悲惨的小女孩有着一种家人般的关怀。她想给她温暖,给她爱,给她所不曾拥有的温情和幸福。
要是她真的是自己的妹妹就好了。琪亚娜想着想着,也沉入了梦乡。
……
海面有节奏的摇晃让少女睡得并不深沉,因此当一双小手疯狂地摇晃她时,琪亚娜很快就醒了过来。
“琪亚娜姐姐!”
西琳拼命地摇着琪亚娜的肩膀,小脸上布满了痛苦的表情。大团大团的崩坏能从她体内涌出,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西琳,你怎么了?”琪亚娜一惊,“这是……崩坏能?”
她震惊地看着源源不断地从女孩体内涌出的毁灭能量。曾经与阿拉里克近距离交手,还接触过“女武神”晶体的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糟糕,如果崩坏能扩散出去,恐怕会造成人员的伤亡!
顾不得思考那么多,琪亚娜手掌前探,同样汹涌的崩坏能自掌心中喷薄而出,与西琳散发出的那些狂暴能量撞击在一起,迅速地消融着。
不一会儿,弥漫屋内的崩坏能就被完全中和了。琪亚娜一咬银牙,一道纯白色的光环以她的身体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光环接触到西琳的身躯,化为薄薄的光幕贴在她身上,像是一层封印一般,抑制着崩坏能的涌出,最终钻进她的肌肤,消失不见。
琪亚娜瘫坐在床上,俏脸苍白,大口喘着气,显然这对她来说是不小的消耗。
西琳的身体恢复了正常。她低着头,不敢看琪亚娜,两只小手紧张地绞在一起,显现出内心的慌张。琪亚娜轻叹一声,把她拥入怀中,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琪亚娜姐姐……求求你了,不要给别人说,西琳不想被抓走……”
女孩在姐姐的怀里抽泣着。她好不容易见到了生活的希望,感受到了他人的关爱和照顾,不想再次坠入冰冷的深渊。
“好,我答应你,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深吸一口气,琪亚娜点了点头。
她清楚这么做所要承担的风险,但琪亚娜知道,自己必须竭尽全力,保护怀中这个和她的命运紧紧地交织在一起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