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狂想曲-XIV(14) 归来
白发少女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那正站在她身前，向她伸出手来的黑袍人。
“怎么？”
黑袍人微微一笑。
她现在正背对着挂在墙上的，用来照明的火炬，所以琪亚娜看不清她的脸，只能隐隐约约从黑袍的阴影下，看到她瘦削的下巴的轮廓。
“你……”
琪亚娜的声音中带着不可置信。她当然认识面前的人，不久前在那个寂静得让人恐惧的空间里，自己正是像现在的黑袍女孩所做的一样，向她伸出了手，只不过当时的女孩并没有接受她的好意，依旧把自己关在那里罢了。
“你快走吧，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琪亚娜低下头，目光闪烁着。
“是啊，这里不是我应该来的地方……所以也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啊。”
黑袍少女俯下身，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就像一位真正的长辈那样。
“卡斯兰娜家族的孩子，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应该失去最珍视的自由。既然凯文那个家伙现在还在阿勒颇和安条克，不能好好保护他的后辈，那这个任务只好让我来了。”
“卡斯兰娜家族？”
琪亚娜听出了黑袍少女的言外之意，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是啊。”
少女玉手轻抬，摘掉了自己黑袍的帽兜。洁白的长发梳成单条麻花辫垂在脑后，宝石般的黑色眸子闪烁着光采，精致的俏脸虽然因为常年隐藏在阴影之中，见不到阳光而显得有些苍白，但依旧能够清晰地分辨出那些属于卡斯兰娜血脉的特征。
“虽然以后会姓‘阿波卡利斯’，但是卡斯兰娜的血脉总是不会变化的嘛。”
“你的眼睛……怎么了吗？”
琪亚娜小心地问着。卡斯兰娜家族的眼睛，一直都是那纯净到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的蓝色啊。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我们还是出去再说吧……和我一起出去吧，好吗？”
卡莲又一次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嗯。”
琪亚娜也笑了，伸手将她的手牢牢握住。
她的手好凉，就像是……没有血液在其中流淌一般。
这是琪亚娜的第一感受。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这个看起来神秘而又强大的姑娘，这个给人温暖和力量的女孩，也会有些冰冷和让人心酸的经历吧。
“走吧。”
卡莲的手指划过空气，一道黑色的裂缝如精灵般从她的指尖钻出，调皮地上下跳跃着，散发出未知但又令人向往的微光。
琪亚娜任由她拉着自己，穿过了黑色的缝隙，来到了那片她已经来过一次的，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声音光亮的世界里。
琪亚娜感觉一切都在自己身边不停地旋转着。她像是在下坠，又像是在前进，让她感到一阵阵的眩晕，只有在前方拉着她的卡莲才能让琪亚娜感到一阵心安。她突然觉得，这个女孩的手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了。
她们一前一后，行走在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路上。之所以说没有尽头，是因为无论怎么前进，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的变化。黑暗的虚空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未来也是这样，没有人能改变这里的样貌，哪怕是一丝一毫。
“的确，这里没有终点。”
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卡莲轻轻地开口说道。
“可是，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到达终点呢？”她微笑着，“能够去到我们想去的地方，就足够了啊……”
卡莲的话音刚落，琪亚娜就感觉周围的空间突然亮了起来。外界的阳光顺着裂缝倾泻而入，显得有些刺眼。
琪亚娜知道，她们到了。
……
“给，这些天应该没好好吃饭吧。”
卡莲在树丛中翻找了一阵，小心翼翼地将一个事先精心用布包好的食盒拿了出来。在发现自己藏的食物完好无损后，卡莲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把它笑眯眯地递给琪亚娜。
琪亚娜怔怔地看着将食物递给自己的卡莲，一股暖流从心底淌过。也许……这就是一家人的感觉吧。
“愣着干什么。”卡莲撇了撇嘴，“就算芽衣不在你身边，也要好好吃饭啊，免得那个丫头回来了埋怨你不好好照顾自己。”
“对了。”
琪亚娜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用一种有些怀疑但又很好笑的表情看着卡莲。
“这些吃的东西……是你自己做的吗？”
卡莲翻了翻白眼，她自然知道面前这个家伙的心里在盘算着些什么。
“卡斯兰娜家族的小可爱，我们就不要相互迫害了好不好？好啦，放心，这些当然不是我做的，我每天呆在那种空空如也的地方，怎么可能做饭啊……都是我早上临时从阿波卡利斯家偷偷拿的。”
卡莲缴械投降，乖乖承认了自己从未婚夫家里蹭吃蹭喝的事实。
琪亚娜靠在树干上，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席地而坐，狼吞虎咽地吃着。虽然食物已经凉了，但她真的已经好久没有吃过饭了，早就是饥肠辘辘，所以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美食总有种让人开心起来的魔力，卡莲在一旁悄悄地观察着她，在发现琪亚娜的脸色稍微红润了一点，没有之前那么差了之后，这才开始提出心中积攒已久的疑惑。
“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罗马的功臣吗？怎么说也是曾经带着队伍深入高卢，在第一线与崩坏战斗的战士，为什么会被他们关押起来呢？”
“这个……”
琪亚娜有些犹豫，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有关西琳的事情。虽说这个神秘的女孩把她救了出来，还多次向她表达了善意，但琪亚娜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不能如此轻易地相信别人，特别是在这种至关重要的大事上。
而且，她答应过西琳，要为她保密的啊……
“没关系，既然你不想说，我当然也不会强求。”卡莲微微一笑，“特别是，在有个不速之客前来拜访我们的时候。”
“什么？”
琪亚娜一惊。卡莲向她使了个眼色，往某处不起眼的树丛的方向怒了努嘴。枝叶一阵摇晃，白袍教士有些无奈地从那里钻了出来。
保罗郁闷极了。他没有想到，自己花了这么大的心思隐藏气息，隐匿行踪，结果刚到就被这个可怕的女人一眼识破了，还真是让人挫败感爆表啊。
“保罗！”
琪亚娜有些惊慌。这个在不久前让她吃了苦头的家伙在琪亚娜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她戒备地盯着对方，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卡莲背后缩了缩，娇躯紧绷着。如果这时带着武器，她可能早就把它握在手中了吧。
“别怕，有我在。”
卡莲安慰着躲在自己身后的少女，把目光投向缓缓向自己两人走来的老人。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这回轮到保罗感到错愕了。他捋了捋发白的长胡子，若有所思地说着。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我为什么会认识你啊？”
卡莲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家伙鬼鬼祟祟地跟着自己不说，一上来还说出这么让人匪夷所思的话……笑话，自己一直呆在那个连鬼都没有的世界里，怎么可能认识什么人啊。
“你应该是认识我的才对，如果你保留着完整的记忆。”
保罗自顾自地说着，卡莲更加迷惑了。
“记忆？什么记忆？”
“这么问你吧，你认识奥托吗？”
保罗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
“当然认识了，那可是我的爱人啊！”
卡莲笃定地回答着。
“那你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认识奥托呢？”
卡莲怔住了。是啊，自己为什么会认识奥托呢？自从她有意识以来，她就一直呆在那片黑色的空间里，直到琪亚娜误打误撞地闯了进来，打破了她将自己封闭起来的这一方净土。
是的，她只能记起这些。按理来说，她不应该认识其他人啊？
“奥托……”
卡莲喃喃自语着，没错，她可以肯定，这个名字，在她的生命中占据着不可替代的位置。这是她深爱着的名字，是她就算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来自哪里，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都绝对不会忘记的名字。
她为什么会记得这些呢？
卡莲感觉自己的头好痛。她用力地甩了甩自己的脑袋，将纷繁的杂念甩了出去，小脸上扬起一如既往的淡然和平静。
“这些事情，我以后会弄明白的。现在应该被询问的，是你才对吧？”卡莲的黑色眸子里闪烁着冰冷的光芒，“说吧，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如果没事的话，请早点离开吧，她还需要安静地休息。”
“我来干什么？”保罗苦笑一声，“你身后的那个孩子，当初就是被我抓起来的啊……”
闻言，琪亚娜娇躯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她又往卡莲身后缩了缩，卡莲抬起手臂，把少女护在身后。
“所以，你现在是要来把她抓回去吗？或者说……我这个律者，也是你们天命的目标之一吗？”
“在这个时空里，可不存在律者这样的说法。”保罗摇了摇头，“而且，说什么我也不可能对你出手，因为你是这个并不真实的世界存在的目的啊……”
卡莲抿着嘴唇。她并非完全听不懂保罗的话，在黑暗空间里度过的那些日子里，她也有着一些属于自己的思考和猜测。虽然还不完全，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正在逐渐理解这里发生的一切。
“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们一些关于西琳的事情。”保罗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她已经从罗马人的手中逃脱，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们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现在的她很强很强。”
“她最终还是输给约书亚了吗？”
琪亚娜攥紧了小拳头，她知道，西琳不会无缘无故地获得如此的力量，很可能她已经被约书亚控制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她所做的一切，不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吗？
“约书亚？”
出乎意料的是，卡莲似乎对这个名字感到有些熟悉。
“嗯，约书亚是寄居于西琳体内的怪物。她拥有着来自崩坏的力量，能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一直以来，她都与西琳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是西琳身上一切不幸的根源，也是她恐惧的对象。”
到了这种时候，琪亚娜不得不将约书亚的事告诉卡莲。已经无法隐瞒了，就算她不愿意说，对面的保罗也一定会把这些告诉她的吧。
“不不不。”卡莲却连连摇头，“怎么能说约书亚是怪物呢？她……”
琪亚娜惊讶地抬起头，看到卡莲那双美丽而又深邃的黑色眸子里，现在正闪烁着复杂的神情。
“……没什么。”
卡莲叹了一口气，似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愿。
“对不起……”
琪亚娜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有些难为情地低下了小脑袋。
“没关系，这些事和你没有关系。”
卡莲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示意她不用自责。
“然后呢？”
“西琳失踪了，奥托明智地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了我们在罗马的教士。虽然大部分天命教士都反对与这个曾经背叛了我们的独裁者重新合作，但事关重大，我还是调查了很多和西琳有关的事情，包括你身后的那个小姑娘。”
保罗把目光转向琪亚娜。
“结果，你也不见了，所以我才找到了这里。不过，不用害怕，我们的敌人只是令人恐惧的约书亚，而不是你，所以天命不会再与你为敌了，无论你身边的那位是否选择庇护你。”
一位真正的天命教士，他的许诺一定是真诚而庄重的，因为纯洁的信仰不允许他们说谎，他们也绝不允许自己的灵魂背负上谎言的罪责。
保罗诚恳地盯着琪亚娜蓝色的眸子。琪亚娜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值得她信任的色彩。
“天命……这次你们又选择了站在罗马一边，你们究竟想要些什么啊？”
一旁的卡莲突然开口。
“你们从黎凡特一路来到这里，建立起庞大又精密的组织网络，或明或暗地参与着共和国一切重要的事务，还尝试勾结罗马最有权势的官员，虽然在奥托和瓦尔特那里都碰了壁……你们想要做什么呢？”
“这些话由你说出来，还真是讽刺啊。”
保罗苦笑了一声。这个家伙，不仅是前天命最强女武神，现天命主教夫人，还出身于天命三大家族之一的卡斯兰娜家族，现在却口口声声地表达着对天命的怀疑和不信任。这事情要是让奥托知道了，不知道他会有何感想。
“天命想要什么……可以这么说，天命只是想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尽管最后可能没能改变结局，但终究还是做了些什么，能留下些什么吧。在那个世界里是这样，在这个世界里依然是这样，仅此而已。”
话音落下，保罗不再停留，干枯的手掌向前伸出，浓郁的白色光芒从掌心处浮现。卡莲看着这些不寻常的崩坏能，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熟悉感。
白光照耀着这片天地，等光芒徐徐消散时，保罗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切，这些家伙，不知道做个谜语人是很讨人厌的吗？”
卡莲做了个鬼脸，显示着自己的不满。
“幸好没有惹怒他。”
看到保罗真的走了，琪亚娜这才松了一口气。对于保罗的实力，亲身体会过的她还是心有余悸的。
“他真的很强，如果他刚刚真的要把我抓回去，你能挡住他吗？”
“那当然是不能。”卡莲倒是承认得很干脆，“现在的我只保留着一些辅助性的能力，一点战斗力都没有，要是保罗刚刚动手了，我可能一招都坚持不下来吧。”
琪亚娜的脸庞抽了抽，这个家伙……刚刚还真是淡定啊……
“没关系啦，已经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
卡莲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仰望着湛蓝的天空。
“我也该走了啊。”
“你要走了吗？”
闻言，琪亚娜转过头，看向这个和她有几分相像的黑袍少女。女孩仰着头，金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脸颊上，为她绝美的容颜镀上一层梦幻般的光晕。
“你接下来，想去哪里呢？”
卡莲闭着眼，感受着面庞上久违的温暖。有多久没有这样晒过太阳了啊……她真的好怀念，好怀念。
“不知道。”
琪亚娜摇了摇头。说实话，这些天来她经历了太多，根本来不及仔细思考，大脑一片空白，接下来要做什么嘛……她还真的没想清楚。
“我可能……还是会去找芽衣吧。”
虽然天命不再敌视自己，可罗马依旧没有撤销对她和西琳的通缉，她当然没法去投奔自己的父母和亲戚。至于朋友……琪亚娜心头有些苦涩，自己给她们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现在又怎么好意思去她们那里避难呢？
也许，她只能去芽衣那里了吧，毕竟……有芽衣在的地方，就是家啊。
人在最走投无路的时候，往往就会想到自己最信赖的人，琪亚娜也是如此。
琪亚娜同样闭上眼睛，任由温暖的阳光洒在脸颊上。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再次睁开眼睛，黑袍少女早已消失了踪影。
“还真是个难以捉摸的家伙啊……不过还挺可爱的。”
琪亚娜莞尔一笑。
……
“老师！”
布洛妮娅老远就看到了身披灰色战袍的将军，连忙催动马匹迎了上来。
瓦尔特看了她一眼，轻点了点头，脸色有些阴沉。
“对不起，老师，是我没有好好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
布洛妮娅知道瓦尔特此刻的心情一定很糟糕，她低着头，跟在老师身后小声说着。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
瓦尔特倒是没有怪她。他知道，发生的这一切让人烦心的事情绝不是布洛妮娅一个人应付得来的，甚至他在想，即使那时候自己还在罗马，他真的就能处理好吗？
两人骑着马，奔驰在经过了整修的干道上。周围的各种设施虽然得到了抢修，但依旧能够看出破坏的痕迹。越往前走，破坏的程度就越深。
“崩坏是从北方侵袭罗马城的。”布洛妮娅为瓦尔特解释着，“当奥托执政官率领着军队赶到的时候，从罗克尼西门到西庇阿门一线的北方城墙已经倒塌了，奥托执政官与入侵的敌人交了手，但他也不是崩坏的对手，如果不是有人相助，他恐怕就被其中的一人杀死了。”
“有人相助？”瓦尔特沉吟着，“是天命吗？”
瓦尔特身为一代枭雄，并非是浪得虚名。天命教会在暗中与奥托接触的事情，他自然是有所耳闻。
“不是。根据最新的情报，天命虽然曾经帮助过奥托的计划，奥托也在可以容忍的范围内默许了天命在罗马的活动，但他们之间的分歧似乎比共识更多。天命事实上的领导人保罗还曾经与奥托大吵了一架，他们应该不会再对他施以援手了。”
“那就是说，奥托还有其他的盟友？”
对于奥托，瓦尔特时刻保持着最高的警惕。这个家伙是他登上最高权力舞台的有力盟友，但也是阻碍他更进一步的最大敌人。而且，他能够感觉到，奥托是个极度危险的家伙，他的观点和思想与自己在很多领域里都存在着冲突。
如果不加防范，两个最有权势的权力中心之间的冲突和分歧足以撼动国家脆弱的根基；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内战的烈火降临在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上，那么当崩坏卷土重来时，一个撕裂的、混乱的罗马将毫无还手之力。
“不知道，奥托执政官是个很谨慎的人，我们很难获取进一步的情报。”
布洛妮娅摇摇头。
“好在引起这次崩坏的敌人并不耽于屠杀，她们只是蛮横地闯进城市，打穿了重重防御，在共和国最重要的秘密监狱里大闹一番罢了。经过事后统计，本次崩坏造成的财产损失触目惊心，城市的各种设施也受损严重，但好在只有伤员，没有死亡人员的报告。”
“她们？”
瓦尔特注意到了布洛妮娅口中的这个不寻常的第三人称代词。
“是的，说来惭愧，这次让我们束手无策的，只是两个小姑娘而已。”
布洛妮娅简略地把瓦尔特出征后罗马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希儿现在好些了吗？”
听完她的叙述，瓦尔特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啊？嗯……希儿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多谢老师关心。”
一阵暖流趟过布洛妮娅的心头。老师知道希儿在自己心里是多么的重要，因此撇开那些令人心情沉重，但看起来更为关键的话题，首先关心希儿的情况。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人文主义式的关怀啊，和东方的孔夫子那种“问人不问马”的精神殊途同归。
看着她的反应，瓦尔特微微一笑。果然，这个女孩还是那么爱她的妹妹。
“那就好……走吧，跟我去元老院。关于这场崩坏，还有的是事情需要我们去忙呐……”
一想到那些堆积如山的善后工作，瓦尔特就感到有些头大。
……
“姐姐回来啦？”
布洛妮娅刚进门，就听见女孩那有些虚弱，但充满喜悦的声音。
“嗯，今天回来得有些晚，不好意思哦。”
布洛妮娅换掉外面穿的衣服，走到壁炉前，把炉火烧得更旺了一些，这才走到希儿的床榻前。
孤儿院被摧毁以后，所有受伤的孩子们都被送到专门的医院去治疗，可可利亚妈妈则带着那些没有受伤的孩子们住进了共和国政府临时安排的住所。
但希儿和布洛妮娅并没有和她们一起。为了方便照顾受伤的希儿，布洛妮娅带着她搬进了市政官办公的场所。布洛妮娅自己动手，收拾好了办公室后面的一间常年没有被使用的房间，作为二人的住所。虽然只有一间房，面积也不大，但对于她们而言，其实也够用了。
“本来还挺顺利的，城市的灾后重建工作正在有序展开，人们各司其职，并不需要我这个市政官费多少心，可是远征军团的薪资和抚恤金却让我和老师忙得焦头烂额。那帮行政官僚做事马虎惯了，给我们的名单错误百出，经常出现缺人漏人和张冠李戴的现象，真是让人恼火。”
布洛妮娅说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并不妥当。之前她总是习惯于向希儿吐槽工作中遇到的各种烦心事，因为希儿是个绝佳的倾听者，无论她说什么，这个可爱的姑娘都会带着温柔的微笑，蓝色眸子里带着认真的神色，让人感到无比的信任和心安。
可是，希儿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安心养伤，她不应该再将这些负面情绪带着她，打扰她的心情了。
“对不起，希儿，不应该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的。”
银发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没关系的。”希儿却甜甜地笑着，“布洛妮娅姐姐有什么心事，愿意来和希儿分享，尽管希儿没法帮姐姐做什么，但能把这些事情说出来，总是能舒心一点吧。能帮到布洛妮娅姐姐，希儿很开心哦。”
希儿挺直身体，悄悄地凑到布洛妮娅身边，近距离地观察着后者俏脸上的神情。
“姐姐还在生希儿的气吗？”
布洛妮娅瞄了她一眼，撇了撇嘴。
“当然，才没那么容易原谅你。”
一说到这件事，布洛妮娅顿时就变成了气鼓鼓的小青蛙。银发少女抱着膝盖坐在床头，背对着希儿，故意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
希儿小脸一黯，缩回被窝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抬手把被子拉了起来，蒙住自己的小脑袋。
听到身后细微的动静，布洛妮娅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心软了，转过身，轻轻地抱住了被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希儿。
“布洛妮娅姐姐……希儿知道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希儿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显得有些闷闷的。
“说，你错在哪了？”
然而布洛妮娅并不愿意就这样轻易放过她。
“错在……希儿不应该瞒着姐姐，应该把小西琳的事情告诉姐姐的。”
希儿乖乖缴械投降。
“你也知道不应该瞒着我！”
布洛妮娅抿着红唇。然而，相对于因为最心爱之人隐瞒自己的恼怒，她感觉到的更多是心疼。
“希儿啊，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你偷偷地把足以致命的危险隐藏在身边，而且还把我蒙在鼓里。不管原因是什么，但最后受伤的、受苦的确实是你自己啊……你不知道，在看着你倒在废墟里，受了那么重的伤的时候，我有多么痛心……希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可怎么办啊……”
“那不是……我怕告诉姐姐以后，姐姐不愿意收留她啊……”
希儿小声说着，声音怯生生的。她还是第一次见亲爱的布洛妮娅姐姐对她生气，她知道，这次的事情给姐姐内心造成的伤害应该不比对自己的伤害小。
“怎么可能啊，你把姐姐想成什么了。”布洛妮娅叹了口气，“是，我是罗马的官员，但我也是一个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啊，我知道一个小孩子在外漂泊的苦，也知道好的环境对于一个人成长的重要性，所以我怎么可能把一个可怜的孩子拒之门外啊……”
“我只是想说，如果希儿相信我，没有瞒着我的话，我一定会对她采取更加周密的安全防护，让她没有那么容易就伤害到大家，伤害到希儿啊……”
“对……对不起嘛……”
希儿知道自己做错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绞着小手。
“唉……”
布洛妮娅叹了一口气，把被子里的希儿紧紧地抱在怀里。
“答应我，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相信姐姐，不瞒着姐姐，好吗？”
“嗯嗯……一定。”
希儿庄重地点了点头，闭上眼，感受着姐姐怀里的温暖。
是啊，她的姐姐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的坚强、那么的优秀……自己有什么理由瞒着她呢？
“姐姐原谅我了吗？”
她小声嘀咕着。
“那当然，其实，我从来都没有生过希儿的气，我只是在自责，为我没有在希儿最危难的时候挡在希儿身前，没有兑现我的诺言保护好希儿而愧疚而已……希儿，也原谅姐姐好不好？”
“当然。”
两个女孩拥抱在一起。许久之后，希儿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姐姐那双漂亮的银灰色眸子。
“这么快就又言归于好啦？”
她调皮地眨了眨眼。
“那是当然。”布洛妮娅可爱地扬了扬小下巴，“谁叫咱俩感情基础那么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