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狂想曲-XXXVIII（38） 直面黑夜
直到他拿到写着罗穆卢斯要塞失守消息的战报时，迪欧尼安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是多么艰巨的任务。
最近的形势看起来一片大好：布洛妮娅回绝了热情的罗马市民们要求她加冕的请求，转而接受了元老院授予的“奥古斯都”称号，完美地完成了传统与现实之间的回旋，既给足了元老院面子，又获得了实质上的权力。
狡猾的安东尼溜出了罗马，先是逃到了希腊，之后又飘洋过海来到了埃及。埃及的托勒密国王，也就是谋划刺杀奥托的那个可怜的家伙已经去世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病死的，还是被某位暴怒的律者暗中干掉的。
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女儿，有着“艳后”之名的克利奥帕特拉。衰落的埃及并没有给年轻的女王足以保护自己国家的实力，让她不得不寻找一个依附的对象，而流亡至此的安东尼正好是一个魅力十足的候选人。安东尼英俊潇洒、能言善辩、战功卓著，最重要的是，他有着足够的实力去竞争罗马的最高权力。
女王和将军很快坠入了爱河，安东尼许诺给女王自己的爱，也答应她保护埃及的人民，女王则将整个埃及的力量奉献给他，希望帮助他击败可恶的布洛妮娅。然而，现实并不是浪漫的爱情小说，安东尼也只不过是一个颠沛流离的流亡者。布洛妮娅的舰队在亚历山大港的外海粉碎了两人的联军，将安东尼东山再起的野心撕得粉碎。
安东尼兵败自杀以后，克利奥帕特拉被布洛妮娅捉住。布洛妮娅觉得她只是个可怜的小姑娘，与自己作对也不过是为了埃及的人民，再加上虚弱的埃及对她构不成什么威胁，本来没有打算过多地责怪她，可女王却不满足于此。靠山安东尼倒下了，她急于寻找一个新的倚靠。放眼罗马全境，没有人比布洛妮娅是更好的人选了。
女王试图用自己的魅力来迷住布洛妮娅，可对方似乎完全不吃这一套。恼羞成怒的女王认为希儿的存在是她最大的阻碍，竟然密谋给希儿下毒。盛怒的布洛妮娅下令把她抓来罗马问罪，没想到她因此在埃及用毒蛇畏罪自杀。布洛妮娅得知以后，也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感慨一下末代女王的可悲。
不过，布洛妮娅知道，没有时间留给她来悲悯别人。克利奥帕特拉是埃及的末代女王，可布洛妮娅并不想成为罗马的末代女王。奥古斯都阁下每天都忙碌在公文堆和会议室之间，处理着堆积如山的事务。
罗马刚刚经历了两次内战的浩劫，北方的领土又被崩坏弄得满目疮痍，现在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罗马现在已经不是共和国了，而是一个全称叫“元老院与罗马人民”的复杂政治集合体。布洛妮娅既然成为了集军政大权与一身的奥古斯都，就不得不承担起应有的责任。对此，希儿是最有话语权的，最近布洛妮娅姐姐回家的时间明显变晚了，有的时候就干脆睡在执政府的书房里，让她看在眼里，感到颇为心疼。
崩坏再度南袭的时候，罗马上下并没有给予太多的重视。竟崩坏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两次了，这种几乎每年都会降临的灾难虽然会造成不小的麻烦，但全国上下已经有了一套熟练的应对机制，处理起来也并不困难。通过收缩防线、固守要塞、坚壁清野，肆虐的崩坏往往会在一段时间后自行退去。
然而，这次崩坏的烈度却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它的第一次攻势，就将罗马人部署在南日耳曼前线的军队打得土崩瓦解，自从苏拉时代就镇守阿尔卑斯山天险，已经担任了十余年封疆大吏的名将阿尔巴战死沙场。
前线的溃败震惊了执政府。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布洛妮娅正忙于内政无法抽身，于是就让自己最信任的将军迪欧尼安挂帅出征。在已经被改名为瓦尔特广场的原格拉古兄弟广场上，奥古斯都阁下将象征杀伐之权的符节授予了迪欧尼安，赋予他“元帅”的头衔，命他北上迎击崩坏。
罗马军队的动员效率快得惊人。得益于完善的户籍和兵役制度，迪欧尼安才刚刚在拉文纳城外设下帅帐几天，源源不断的精锐军团就从意大利各地投入了他的麾下，还有数量更多的海外军团正坐在庞大的战船上，乘风破浪地向这里驶来。可是，这一切并不能让忧心忡忡的迪欧尼安感到片刻的心安。
罗穆卢斯要塞居然失守了。这座以罗马传说中的建城之父的名字命名的雄关横亘在阿尔卑斯山最险要的山道上，扼守着日耳曼尼亚和意大利之间的咽喉要道。自从建成以后，这座要塞还从来没有被敌人攻陷过，忠诚地守卫着它身后辽阔的波河平原不受入侵和袭扰。
可是，就是这样一座被寄予了厚望的要塞，居然在几天之内就毫无反抗能力地沦陷了，这不得不让迪欧尼安重新审视敌我双方的实力。
这之中一定有什么蹊跷。迪欧尼安知道，自己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情报：敌人的数量有多少、主要以哪个蛮族的士兵为主、敌人的统帅是谁、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本领……这些他们都毫不知情。虽然没有读过《孙子兵法》中“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句子，但身经百战的罗马人也明白类似的道理。迪欧尼安说什么也要摸清楚敌人的底细。
值得庆幸的是，在他的身边，正好有着擅长这种事情的一群人。
“报告元帅，保禄主教来访！”
门口的亲兵高声禀报着。
“快让他进来！”
迪欧尼安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个老家伙没有食言。
年迈的保罗（“保罗”的拉丁语发音就是“保禄”，可中文一般会翻译成保罗，所以我们在行文中使用“保罗”，在人物对话中使用“保禄”，以最大程度保持原汁原味的语言）跟在勤务兵的身后，慢吞吞地走进了帐篷。我们的这位老朋友似乎又衰老了一些，却依旧精神矍铄，拥有着让许多年轻人都不得不望其项背的精力和热情。
“保禄主教！”
迪欧尼安站起身来迎接他，可保禄却并没有对这位奥古斯都身边的红人，罗马权倾一时的元帅表现出多大的兴趣。
“我说过的。”保罗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天命教会不会参与罗马的任何世俗事务，并将在任何冲突中保持中立。”
听着他的话，迪欧尼安苦笑了一声。看起来，这些天命的教士对于罗马当局相当不满，大约是因为先前奥托出尔反尔，拒绝将天命合法化，瓦尔特和布洛妮娅又不愿意和他们合作的原因吧。
天命教会在罗马境内一直处于相当尴尬的地位。这种源自黎凡特海岸的信仰正在受到越来越多普通民众的欢迎，可罗马的上层社会一直尝试排斥他们。在传统上，罗马人信仰自希腊神话改编而来的多神教，奉朱庇特为他们的主神，对于黎凡特的一神教并不感兴趣。天命的影响力在罗马全国范围内如同滚雪球一般扩大之后，以祭司和僧侣为首的传统教徒们到处迫害天命教徒，不仅剥夺他们的财产，有时甚至还侵害他们的生命。
为此，传教士的首领保罗一直寻求天命的合法化地位，可与罗马统治者的多次接触都不欢而散。无奈之下，他们只好退回到了地下，在贫苦的百姓们之中继续传播着天命的信仰。
虽然如此，天命还是因为自身强大的感召力和对抗崩坏的使命感得到了越来越多的支持，其中不乏军政要员。比如我们面前的这位迪欧尼安将军，在暗中就是一位天命教徒，只是不敢公开宣布而已，这也是为什么保罗今天会应邀来到这里的原因。
“好吧，保禄主教。我能理解您的立场，可我今天把您请到这里来，是向您展现我们的诚意的。”
迪欧尼安摆正了自己的态度。他知道，今天他的身份并不是一名天命教徒，而是代表罗马，正与潜在的合作伙伴谈判。
“罗马人有什么诚意！”老人对他的话嗤之以鼻，“罗马人只会利用我们的力量达成自己的目的，然后就把天命抛在一边，纵容非法的迫害和驱逐罢了。迪欧尼安，你知道，每年有多少天命教徒在罗马仅仅因为自己的信仰而丧命吗？我们是不能和罗马当局合作的。你在执政府任职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不会管，可若是让我们出手相助的话……”
保罗遗憾地摇着头，表明自己的态度。
“合法化。”迪欧尼安抛出了重磅炸弹，“罗马愿意让天命合法化。”
“什么！”
迪欧尼安的话精准地戳中的保罗的最关心的部分，让他几乎要跳起来。不过，保罗一瞬间就冷静了下来，无奈地摆了摆手。
“迪欧尼安，我知道你是我们的自己人，可这合法化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没有足以撼动罗马统治者的力量，让天命的信仰能在眼光下自由地生长……”
“这是真的，这是奥古斯都阁下的意思。”
早在罗马人推翻王政，建立共和的时候，就确立了人人平等的传统。即使是现在，无论是谁，在称呼布洛妮娅的时候，还是会用“阁下”的称谓，而不是“陛下”这样专制色彩极为浓厚的词语。
“不知道是奥古斯都阁下自身转变了看法，还是局势真的到了需要天命出手帮忙的地步，反正在我出征之前，阁下就曾经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嘱咐我说，在必要的时候，可以许诺天命以合法化的地位，来换取他们在军事上的帮助。”
“这可信吗？”
保罗皱着眉，丝毫不觉得在下级面前议论他们的上级是否言而有信是一种失礼的行为，让迪欧尼安感到哭笑不得。
“绝对可信。而且，据我所知，罗马现在已经开始逐步推行天命合法化的进程了，各地的官员都在积极和当地的教会对接，准备接受一定数量的天命教徒进入原住民会议，参与讨论地方的治理。应该过不了多久，奥古斯都阁下就要向元老院提交这方面的提案了吧，以她的威望，应该不会通不过的。”
“她已经这么做了？布洛妮娅就不怕天命先合法化了，然而我们却还是袖手旁观，让她白忙活一场吗？”
保罗有些吃惊。
“不会的。奥古斯都阁下的原话是，‘声誉就是教会的生命’，她相信保禄主教是不会做出那些背信弃义的事情来的。”
迪欧尼安微笑着。
“这个家伙！”
保罗的脸皮抽了抽，咬牙切齿地说着。他没想到布洛妮娅竟然会如此的果决，她丝毫不怕天命教会在收了好处以后不帮忙，率先就将天命解禁。这样一来，反而把原本占据主动地位的天命教会推到了风口浪尖，让他们不得不答应自己的要约。
布洛妮娅说得没错。声誉是教会的生命，只有一个声誉良好的教会，才会吸引源源不断的人孜孜不倦地追随它。由于维系教会地位的是信仰这样高度主观化的东西，一旦一个教会失掉了信义，它自然会失去人们心中作为信仰代言人的崇高地位。
保罗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他不会想到，一千多年后的旧天命教会，就是这样用腐化、专横和堕落蚕食好不容易被他们积累起来的声誉，一步一步把自己推向宗教改革的深渊的。当然，这些都不是这个世界线上发生的事情。
“这个布洛妮娅……真不简单啊，反而让老夫被将了一军。”
老人开始对这个年轻的姑娘刮目相看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选择站在她那一边的话，布洛妮娅绝对会是一个比先前的奥托和瓦尔特都要恐怖的敌人。
“好吧，我代表天命教会答应你们的要约。”
沉思了一会儿，保罗点了点头。
……
阿提娅又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打瞌睡了，如果朱莉娅队长在的话，一定又会说自己了吧，少女有些苦恼地想着。
十七岁的米兰人阿提娅有着一双漂亮的绿色大眼睛。在她这个年纪，大多数罗马姑娘都刚刚组建自己的家庭，享受着生活和爱情带来的欢乐。然而，此时的女孩却正趴在茂密的草丛里，紧张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阿提娅是天命第二批女武神计划的成员。大约一年前，致命的瘟疫席卷了米兰这座北意大利的重镇，带走了数以万计的生命。古代的城市并没有什么防止瘟疫蔓延的好办法，所能做的就只有恐惧和等待。每天都有人死去，偌大的城市就像地狱一般恐怖，大家纷纷出逃，躲到相对安全的乡下去。
爆发的瘟疫让阿提娅再一次失去了家。出生时就被父母遗弃的小女孩被好心的农民夫妇收养，夫妇二人并没有孩子，每天靠着将农产品运到米兰城里售卖赚取一切微薄的利润补贴家用。他们一家都染上了瘟疫，养父母接连去世后，可怜的阿提娅缩在阴暗的水沟里，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就在这时，天命的教士带着他们的奇迹来到了米兰。他们似乎有着根治这种因崩坏而起的瘟疫的办法，人们在他们慷慨的医治之下纷纷好转。连罗马当局都做不到的事情，这些衣衫褴褛的教士却做到了，这为天命在民众之间赢得了极高的声望，也俘获了阿提娅小小的心灵。
死里逃生的女孩梦想着成为天命的一员，可当时的天命还是一个到处受人迫害的地下组织。好心的教士怕一个小姑娘跟着他们会吃苦，就委婉地拒绝了她的请求。阿提娅委屈地哭了一场，之后回到了养父母曾经的农田上，过着平静的乡下生活。
后来，她在偶然间听说天命教会似乎在为了什么计划而招募人才，她毫不犹豫地报了名，没想到阿提娅的资质相当出色，被选中作为预备的女武神。天命的女武神技术相当不成熟，几乎完全是从奥托曾经那半途而废的计划中继承过来的。当年奥托顶着极大的争议开展实验，结果被瓦尔特的攻击所摧毁。内战爆发之后，天命暗中收留了走投无路的一大批实验人员，作为自己的班底。
早在亚里士多德的时代，这位天才般的学者就提出了实验的方法，盛赞其对于科学研究的重要意义，务实的拉丁民族将希腊人的实验方法学了过来并发扬光大。天命女武神实验的全部经验和数据几乎全部来源于琪亚娜。琪亚娜无私地帮助天命教会，向他们讲述自己在战斗和观察中得到的各种信息，并将量产女武神的计划当作是战胜崩坏，抢回芽衣的唯一办法。
即使存在极大的风险，天命还是启动了第一批女武神的实验。那是一次悲壮而惨烈的实验，全部参与实验的女孩都牺牲了，没有一个成功的案例。第二批的情况相对来说好一些，包括阿提娅现在的队长朱莉娅在内的十几个人活了下来，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后遗症，但她们至少能使用崩坏能进行战斗，这就足以令人振奋了。
阿提娅是第三批参与实验的姑娘。当她准备接受改造的时候，琪亚娜早已与天命教会决裂了。琪亚娜没有想到，自己好意提供的经验和数据，竟然会被这帮家伙进行如此惨无人道的实验。琪亚娜的离开并没有浇灭天命教士们的热情，反而让他们更执着地生产自己的女武神。
阿提娅身上的实验相当成功。她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力量，并且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负面的影响。专管科研工作的彼得主教在报告中指出，阿提娅的成功是“绝无仅有”，并且“难以想象”的。
自从成为女武神以后，阿提娅就以天命的名义，频繁地出现在与崩坏作战的第一线，带领着天命的人员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保护了成千上万的人。阿提娅坚信自己和其他姐妹们的牺牲都是值得是，为的是更多人的生存和幸福。她全心全意地忠于天命，毕竟没有天命的话，自己早就死在米兰的水沟里了，哪里还有现在这样的机会。看着每一个被自己救下的孩子的笑脸，少女的心中感到由衷的幸福与满足。
今天的任务是非同寻常的。阿提娅永远也忘不了朱莉娅队长把她和其他的女武神们聚集在自己的房间中，向她们传达命令时那凝重的表情。
阿提娅知道，一场比以往所有都要严重的崩坏正从北方滚滚袭来。数不清的城市正在燃烧，崩坏的铁蹄已经踏过了阿尔卑斯天险，现在正在肆无忌惮地蹂躏着北意大利波河平原那些富饶的土地，她的故乡米兰也在其中。而她们这些女武神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多地刺探更多关于这场崩坏的消息，来为将来的决战增添几个胜利的筹码。
她们的任务无比凶险，因此朱莉娅队长要求她们化整为零，以个人为单位深入敌后，以增加生存的可能性。阿提娅心里想，队长是不是已经做好了有些人回不去的心理准备。
虽然在心里对于任务的艰巨性已经有所预估，但等到她真的接近了崩坏的阴影，阿提娅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她们面前的究竟是一个多么恐怖的敌人。
就在刚刚，她亲眼目睹了崩坏是怎样摧毁一座城镇的。山岳般庞大的崩坏兽用自己的身躯将仓促筑成的防御工事撞成齑粉，尽管罗马的战士们英勇无比，但还是很快被无边无际的敌人淹没。阿提娅躲在暗处，捂着小嘴，强忍住惊呼出声的冲动。虽然经历过很多次战斗，但看到自己的同胞们在敌人无情的攻势下全军覆没，还是第一次。
说真的，阿提娅真的想从藏身之处冲出去，与自己的同胞们并肩作战，将那些可恶的
怪物撕成碎片。可是，她不能这样做。先不说阿提娅对自己的能力有着清醒的认识，如果是她们的祖师爷琪亚娜出手那还好，仅凭阿提娅自己，恐怕打不退敌人，反而会白白丢掉的自己的性命。
而且，阿提娅最主要的任务并不在于此。如果不能侦察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并且顺利地将这些情报送回拉文纳的司令部的话，那么今天在她眼前发生的悲剧就将一次又一次地上演。
情报……哪里会得到有用的情报？
崩坏兽大部分智力低下，只是机械地执行命令，大多数死士也是这样。这样一来，想要摸清楚敌人的底细，就需要足够接近它们的中枢。虽然那样是相当冒险的，但那是唯一有效的办法。
敌人的中枢会在哪里？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因为他们对此次崩坏的指挥者一无所知，更别提分析对方的战术和性格了。但阿提娅不能在这里停滞不前，她决定赌一赌自己的运气。
到了现在，阿提娅早就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了。对于一个女武神来说，完成任务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即使是龙潭虎穴，她也敢闯上一闯。
……
“报告大人，房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听着军官的话，帕辛蒂娅点了点头，跟在他的后面。这个明显有些地位的法兰克军官毕恭毕敬地为她指引着道路，来到整座建筑中装饰最为精美的一间客房之中。
自从北意重镇米尔维提亚被崩坏贡献以后，一支法兰克人的部族就将这里当作了自己的大本营，屠戮了城中的居民，将房屋据为己有。帕辛蒂娅作为上级派来的视察人员，法兰克人自然将最好的房间留给了她。
“大人，请问……”
“今天赶路已经很累了，就不用为我准备什么活动了。明天上午我会在城中的各处转转，还希望贵方能安排人员接洽。”
帕辛蒂娅摆了摆手。虽然面前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可法兰克军官丝毫不敢怠慢，满口答应着退出了房间。
将房门锁好，帕辛蒂娅脱掉自己的斗篷，长出了一口气，瘫倒在了柔软的床铺上，望着装饰精美的天花板发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帕辛蒂娅在名义上是芽衣是侍从，协助这位崩坏的总指挥官协调处理各条战线的事务，可实际上，她还肩负着更加秘密的任务。
他们所有人的主宰，崩坏的使者约书亚是个疑心很重的人。除了自己之外，约书亚不愿意相信任何人，包括她的得力助手芽衣。自从皈依崩坏以来，芽衣的表现算得上是兢兢业业，几乎完美地完成了她下达的任何任务，为崩坏的事业做出了不可或缺的贡献。可以说，芽衣是她最满意的帮手，因此她才会将如此重任交付给她。
可是，她依旧不愿意百分之百地信任芽衣。先不说她曾经作为普通人的经历，就单说她和琪亚娜之间那些斩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就很难让人不怀疑她在遇到紧急情况时，会优先确保琪亚娜和她其他朋友们的安全，而不是将崩坏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因此，她在芽衣身边安插了大量的眼线，或明或暗地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芽衣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可是她究竟对于这一切是怎么想的，那就没人知道了。
帕辛蒂娅就是负责监视芽衣的人员之一。她此次前往位于最前线的米尔维提亚，明面上是为了视察战备工作，实际上是受约书亚指示，来检查芽衣有没有什么通敌的迹象。
帕辛蒂娅也算在芽衣身边工作有一段时间了，她很清楚自己的顶头上司是怎样一个心思细腻，又冰雪聪明的姑娘。想要在不被芽衣察觉的情况下展开调查，还要真的查到些什么的话，简直是地狱般的难度。因此，她才会感到如此的压力与不安。
甩甩脑袋，将诸多令人烦躁的事情甩出脑海，帕辛蒂娅伸了个懒腰，阵阵倦意拥上她的心头。明天还要绞尽脑子地工作，今天得早点休息。少女脱掉外衣，蜷缩进被褥之中，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帕辛蒂娅今天注定是没办法睡个好觉的。
少女从一阵异样的感觉中醒来。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近在咫尺的陌生女孩。
帕辛蒂娅想要尖叫出声，可她的嘴巴已经被对方事先堵住了，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呜声。阿提娅握紧手中的短剑，将冰冷的剑锋紧紧地贴在帕辛蒂娅雪白的玉颈上。
“别动，否则我立刻杀了你。”
看着对方冰冷到令人遍体生寒的眼神，帕辛蒂娅知道，这不是在开玩笑。
皎洁的月光从半开的窗户中投射进房间，洒在阿提娅的脸颊上，让帕辛蒂娅能够清晰地看清这个漂亮的女孩。阿提娅看起来相当年轻，但她全身上下散发而出的冰冷杀气却与她那甜美的容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宛如下凡的死神一般。
年轻的姑娘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帕辛蒂娅的娇躯颤抖着，缓缓瘫软在了床上，极度的恐惧让她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进来的，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想要什么。现在她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只要对方不要自己的命，那么其他一切都好说。
看到帕辛蒂娅已经被吓瘫了，阿提娅放下武器，将堵住她嘴的被单扯了出来。
“我不会伤害你，只要你肯带着我到你们统帅所在的地方去。”
“你是谁？”
帕辛蒂娅惊恐地问着，可是迫于刚才对方的威势，她并不敢大声说话。
“你们的敌人。”
阿提娅回答得相当干脆。帕辛蒂娅看着这个不速之客，脑海中飞速地思考着。
如果自己拒绝了她，那么她很有可能就在这里杀死自己。如果自己为她引路，带着她去找芽衣，自己则很有可能被当作是叛徒，被愤怒的芽衣杀死。
不过，她亲眼见识过芽衣的可怕，所以并不认为面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女孩会是她的对手。所以，她的行为有可能可以被解释为“将敌人带进埋伏圈”，不仅不会被当作叛徒，还会被称为崩坏的英雄。帕辛蒂娅已经打定了主意。
“不要杀我……我为你带路。”
帕辛蒂娅惊恐地低着。然而，一抹谁也看不见的阴狠从她的眼中一闪而逝。
